歲歲寒暑交替,年年花落無情,悠悠十載隨風逝,茫茫風雲轉滄桑。 這一年已是東晉太元初年,會稽王司馬曜剛剛登基為帝,這司馬曜便是東晉開國皇帝司馬睿的嫡親孫兒,自司馬睿去世後,皇位在他的幾個兒子孫子間不斷接手,偌大王朝十年之間如走馬燈般地換了五位天子,在位之人不是英年早逝,便是碌碌無為鬱鬱而終。 原來這十年間東晉朝政大權名義上雖歸司馬氏所掌控,但實則任何軍政大事均由王氏一門一應做主,這王氏一門本是瑯琊(今山東臨沂)一帶名門望族,地位顯赫,自司馬睿時期便由王氏門中的王敦、王導兩兄弟共掌朝政,兄弟倆門生故吏遍天下,其後人也多在朝堂之中擔任要職,是名副其實的東晉第一大士族,因此在民間百姓中也流傳著“王與馬,共天下”的說法。 十年間這東晉五位皇帝眼見大權旁落王氏,自己都成了傀儡,心中自是叫苦不迭,卻也是無能為力,隻得個個在心中慨嘆:“想當年先祖司馬師、司馬昭橫行曹魏天下時,那是何等的威風!如今落到我們身上時,卻隻得日日忍受著似曹芳、曹奐們所經歷的痛苦,真是天道有輪回,報應果不爽啊!”這五位皇帝在每日的這種慨嘆中壓抑度日,自然活不久長,譬如司馬曜之父司馬昱,榮登大寶緊緊八個月後,便因憂憤成疾,驟然而崩了。 這司馬曜感念前幾任帝王過往的經歷時,心中自是不願重蹈覆轍,他今年登基為帝時僅二十出頭,正是少年有為,意氣風發的年紀,暗下決心要扭轉朝政局勢,重振司馬家族祖上聲威,也好鞏固自己的皇權地位。 這日司馬曜大召群臣上朝議事,說道:“朕年輕識淺,身登大寶實在是誠惶誠恐,若有見識不到之處,還望眾卿家直言不諱,朕當洗耳恭聽,虛心采納,不知現今天下局勢如何?請眾卿家盡數奏來,大可知無不言。” 話音剛落,文臣班內閃出一人,須發皓白,正是丞相王彪之,隻聽他朗聲奏道:“陛下謙恭虛己,實有明君風範,目下我國局勢危如累卵,陛下一身重擔可是不輕啊!” 司馬曜聽他言間對自己頗為不敬,暗生恚怒,但他明白這王彪之位高權重,自己初登大寶,恩信未立,要扳倒這類重臣決非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隻得唯唯道:“丞相乃是本朝擎天柱石,還請丞相將天下大勢細細道來。” 王彪之緩緩道:“自本朝南渡定都建康以來,這十年間天下形勢可謂波譎雲詭,隻這羯趙便掠奪了我國的大片領土,目前黃河以北之地已盡屬於彼,這羯趙皇帝石勒雖是日薄西山,病體沉屙,但他養孫石毅卻好生了得,十年間屢屢重創我軍,此刻羯趙依然兵鋒正盛,我國誠不可與之爭鋒。” 司馬曜道:“據朕所知,這石毅原是大晉子民,卻緣何數典忘祖,明珠暗投了呢?” 王彪之道:“陛下所言不錯,這石毅原是我國臣民,他本是江湖幫派乞活幫前任幫主魏良之子,隻因十年前本朝大將軍仇忠獲通敵賣國,聯合石勒陷害魏良,以致魏良父子都陷入了石勒手中,魏良死後,這石毅便認賊作父,拜了羯趙中山王石虎為父,現下已是石虎麾下心腹愛將,也是我大晉之心腹巨患。” 司馬曜拍案怒道:“這石毅當真是狼心狗肺之徒,可恨可惡!這乞活幫素來是大晉民間抗擊外侮的先鋒組織,在民間影響頗大,不知現任幫主又是何人呢?” 王彪之道:“現任幫主姓湯名威,此人倒是才略過人,且對我大晉忠心耿耿,十年間多次率幫眾協助我軍抵抗侵略,在民間也是小有名聲,據說在此人治下,這乞活幫有很多人慕名相投,新增了不少幫眾,如今已是好生興旺。” 司馬曜突然腦中閃念:“這湯威倒是個人才,若我能將他還有他手下的幫眾籠絡在自己身邊,正可用來製衡這些目中無人的王氏子弟,那時節我也可揚眉吐氣,真正的掌控國家大權了。”他當下大喜道:“大晉能有這等忠勇良士護衛家國,朕自當高枕無憂矣!” 王彪之嘆了一聲道:“眼下我大晉不僅隻有北部的羯趙之患,尚有涼國虎視於我國西北,成國狼臥於我國正西,而南部的南夷島上也常有一夥兒江湖異人為非作歹,禍害黎民,可謂是內憂外患四麵楚歌,陛下還是要居安思危,萬不可輕易懈怠啊。” 司馬曜本來一片憧憬之心,卻被丞相王彪之當頭潑了一盆冷水,隻得在心中苦嘆:“看來欲成就一番非凡之路果然是任重道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