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est，Test。 　　錄音編號一百七十三，時間戳2033/8/7。 　　我是尹天，這是我自從開始調查“他們”後留下的第一百七十三條語音備忘錄。這也是我最後一次錄製這樣的語音備忘錄。 　　因為“他們”找到了我。 　　在此之前，我不相信有人能做到這一點。多年前，我就通過技術手段刪除了自出生以來所有的官方文件記錄，轉而使用不記名手機卡和偽造的ID。我隻用浮動IP地址和加密通訊鏈路和外界交流，所有的購物和納稅記錄都掛在四五個假名下。更不用提，這兩年我從未離開過我在津海市郊外建造的地下庇護所的事實…… 　　別誤會，我不是什麼通緝犯，“他們”也絕非地球上的任何一個政權——“他們”比任何政權都更可怕，也更高效。 　　確切地說，“他們”躲在暗處，操縱，管理著整個人類世界——而大多數人對他們的存在一無所知。 　　這時候你可能認為我是又一個在網絡社區上控訴政府的無腦噴子，而“他們”則是我臆想中的影子政府，在暗處統治著這個世界……說實話，我衷心希望你是對的，我希望我是一個愚蠢的陰謀論者，“他們”則從未出現在客觀現實中。 　　但現實就是現實，半小時前，“他們”以一種無痛又諷刺的方式告訴我：“你被發現了”。 　　和我想象中不同，沒有荷槍實彈的雇傭兵和殺手闖進我的庇護所，也沒有匿名信和死亡威脅。隻是有人黑進了我電腦上的麥克風和音響，和我進行了一次短暫的對話。電話那頭是個女人，語氣親切，態度和善。 　　這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據我已知的資料，這不是“他們”的作風。在過去，我這樣的不穩定因素向來隻有一種下場——消失。 　　我所說的消失，是對於一個人所有存在證據的徹底抹除，是對於過去的絕對否定。就像從一副完好的拚圖中取出一片，但自身卻仍保持絕對的完整性，就像那片拚圖從未出現過。 　　這個過程很乾凈，相當乾凈。就連我也隻是在調查多年後才能確定：這種事在過去發生過，並且發生過許多次。 　　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做到的，我隻是對此做好了心理準備。 　　……但這種事沒有發生，我沒有被抹除，反而被給予了一個機會，或者說一個測試。 　　這個測試有關一係列規則和任務。我需要為“他們”做點兒什麼來證明自己的價值。“想看看你能做到什麼程度”，“他們”如是說。我詢問是否可以將其理解成一種招募程序，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 　　我不是天才，但也算有點兒值得利用的才能，所以我也可以理解“他們”的目的。 　　無論如何，我即將在明天搭飛機前往加拿大中部，解決一場困擾本地警方的殺人懸案。這個案子背後藏著某些不能向大眾公開的秘密，我必須保證它不被警方或者媒體所知。 　　保密工作，這正好與我這些年來所做的工作相反。對此我並不擅長，但“他們”沒有給我選擇。如果我拒絕，或者沒有通過測試，我的下場可想而知。 　　鑒於本次任務的難度，我極有可能死在那裡。如果這段錄音被人發現……你大可以將以下的內容當作我的遺書。 　　…… 　　讓我從一則童話故事開始吧。 　　很早之前，就有人發明了一個用來比喻大眾的詞：綿羊。 　　我不同意。就算以動物做比喻，大眾也更像是猴子。 　　猴子是一種很討厭的動物。它們無知，貪婪，道德敗壞，沉淪於滿足欲望與空虛的循環中卻不知自省。 　　你有去過動物園裡的猴山嗎？一群群炸毛呲牙的小怪物們，享受著幾乎免費的食物和水源，卻仍為了一點食槽裡的剩飯或者優先交配權大打出手，雞毛一地。 　　而猴子最讓我惡心的是，自作聰明。 　　猴子總以為自己很聰明，比其他猴子都聰明，也許比人類更聰明。 　　一有機會，它們就會試圖證明自己的聰明。猴子不憚於欺騙，栽贓，威脅，暗算。在作惡方麵，一隻猴趕得上半個沒有道德的人。 　　你可以想象，動物園裡的飼養員麵對如此頑劣的畜生，該有多麼頭疼。 　　然而，據我觀察，對付自作聰明的猴子，有一種簡單得有點愚蠢的方法。 　　實話實說。 　　把猴子們聚在一起，用大喇叭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訴它們。告訴它們，猴子是一群長毛的畜生，被比它們聰明得多，也強大得多的另一個物種飼養著，統治著，支配著。 　　你猜猴子們會怎麼想？它們才不相信那！ 　　它們有限的智商被可笑的尊嚴和廉價的優越感牢牢支配著！它們寧願相信向它們供給食物的人類是一夥騙子，也無法接受自己被關在動物園籠子裡的事實！ 　　它們嚎叫，它們抗議，它們用牙齒摩擦鐵籠子。當然不會有什麼效果。 　　但隨著時間流逝，一個個奇特的想法便會浮現於它們自作聰明的小腦瓜裡，包括但不限於： 　　人類在撒謊。 　　人類是騙子。 　　嘗試欺騙猴子的人類是愚蠢的。 　　人類愚蠢到會把食物免費提供給猴子。找書苑 wｗw.zhaoｓhuyuａn.cｏm 　　猴子是聰明的。 　　猴子比人類聰明，所以人類是猴子的奴隸。 　　諸如此類的謊言，謠言，流言彼此證明，相互支持。當它們達到一定數量時，一個嶄新的，鐵一般堅定的事實便會在猴子們的腦殼裡冉冉升起：猴子已經戰勝了人類！猴子應當統治人類，直到永遠！ 　　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猴子們便笑成一團，以勝利者的姿態，得意洋洋地吃食，排泄，交配。 　　越聰明的猴子，越會沾沾自喜地認同這一觀點。這也不無道理，畢竟卑微的人類可是一直在向猴子們進貢著食物呢！ 　　可恨又可悲的猴子們啊。它們向來是一群悲哀的陰謀論者。它們對真相過敏，所以隻有謊言才對它們的胃口。 　　…… 　　這不隻是個有關猴子的童話故事。 　　七歲那年，我意識到了一個事實——我其實是一隻猴子，一隻被關在籠子裡的猴子。 　　這隻猴子有一個理想：它不滿足於做一隻猴子，它想見見籠子外的人類，和他們聊聊，或者朝他們比個中指。 　　從那時起，我便不再相信人所說的話與書本上的字。我寧願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也不願再見一句謊言。 　　我開始了一場持續十幾年的調查，調查的結果直指向籠子外的“他們”。 　　“他們”朝我勾勾手指，這可能是我的機會，也可能是我死前最後見到的東西。 　　無論如何，我沒法再回到籠子裡去了。 　　我會讓“他們”後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