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又是九年過去,陸梓銘在崇陽山已是過去十年。 藏書閣內一位俊俏的郎君翻閱書籍,陽光透過窗戶為其身上披上一層金輝,當真稱得上是陌上顏如玉,公子世無雙。 陸梓銘察覺聽見耳邊傳來腳步聲,抬頭看去向清風打了聲招呼。 隨即起身接過清風手中抱著的典籍,“師兄,我來吧。” 清風微笑著點了點頭並沒有拒絕,縱使他師父渡河真人多次叮囑他要遠離陸梓銘。 但是他是打心眼裡喜歡這個師弟。 “師弟最近修行如何了?” 陸梓銘謙虛回答:“不快不慢,自己學終究難得要領,師父也不知為何總是不肯指點我。” 清風把這話題打了個馬虎便混了過去,“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我聽聞天資卓絕的人都如同師弟這般。 話說明真子師叔怎麼樣了,最近好些了嗎?” “師兄別說笑了,我可能有點資質但絕對稱不上絕世。 最近師父身子骨好多了,前些日子師父修行出了岔子嘔血不止,把師兄師弟緊張壞了,不過也因禍得福,師尊總算是摸到了半聖門檻。” “那就好,不像我,唉~修行最佳時期也沒能突破四象,如今十年過去也隻是五行境大成。 師父說我這輩子大概也就止步於八荒境了。” “世間那麼多不確定,師兄日後說不定能成聖呢?!” 陸梓銘安慰道。 一隻潔白的紙鶴從窗戶飛來,落在陸梓銘麵前打斷了二人對話。 陸梓銘打開看了眼,先是一愣隨後麵露吃驚。 清風問道:“怎麼了?” 陸梓銘皺著眉回答道:“師兄可記得五年一辦的論道大會?” “師尊師叔讓你去?!我記得上次佛道論法正好是十五年前。 這次怕不是論道之後便是佛道之爭,如此重要節點竟然讓你前去。師叔他們必有深意,你還是先快回去詢問一番吧?” 陸梓銘聽後也是急忙告別清風,趕去明真子住處詢問此時。 “徒兒來了?” 早有預料,坐在正堂明的真子不緊不慢的喝了口茶。 陸梓銘恭敬的行拜禮,推托 “師父!我入門才滿十年,師父或者是各位師叔前去不是更為妥當,再不濟各位師兄道行也比我高的多,這等大任我著實擔不起。” 明真子擺擺手跟他比論,“你還是太小看自己了,你與山門其他人可是大不相同啊。 其他人都是專精一項,你清虛師叔修五行仙術,渡河修劍,宣德修體,青鬆修丹你師尊我修這卜算之法。 都有明顯的短板,隻有你看遍了藏經閣的道經,對道的理解可不比我們這些老家夥低。 你這小子也是出類拔萃,當年不去學道法先看道經,腳踏實地不好高騖遠也是出乎我的意料。” 陸梓銘有些不好意思,“當年也隻是沒人教導,所以想著打好基礎也防止修行出差。” 明真子調笑:“你這小子真是長大了,都敢怨起我來了。也罷,這本《算卜易書》就送你了,你小子去論道給我要好好長臉。” 陸梓銘手裡攥著明真子遞過來的書,連忙回遞:“師尊,我真的擔不起。” 明真子佯怒,吹胡子瞪眼說道: “我跟你師叔們都商量好了,你要麼就去論道,位次如何我們都不會怎麼著你,要麼這次論道我們崇陽山就不去了, 我們山門就任由世人言語謗,說什麼後繼無人日漸沒落一類的話,就算是因此沒了香火我們也認!” 陸梓銘還想試圖推托,被明真子看出想法直接打斷, “你就說去不去!算了也不用回答了,明日你若要去自己下山就好,快回去好好想想吧,我這受傷的老頭子要是再聽到不想聽的怕是要氣個半死。” 陸梓銘這才猶猶豫豫的答應下啦。 第二日,沒有盛大的歡送,陸梓銘也沒穿什麼華麗的服飾 隻是穿著平日裡穿了三四年的老舊的道袍,背著行李,帶上“出家”的令牌便下山去。 當然,俗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下山路總是容易出意外。 不知道從哪裡得來消息的玄誠子過來借著慶賀為理由又討了一大筆功績。 山門功績是用來換金銀、丹藥、法寶、道術的,要不是他是天真親傳,他也不能隨意進入藏書閣。 他給出去的那筆功績少說也是二三兩白銀,陸梓銘內心是一陣肉疼。 帶著不愉快的心情陸梓銘踏上了去往京城的路。 一路上因為論道大會的緣故,道士竟然出奇的受人待見。 各路的縣衙、府衙甚至是州衙都對道士好生照顧,一路上帶上的五兩銀子沒花出去半點反倒還多出不少。 許多地方客棧吃食隻要拿出度碟證明身份,自有官府報銷 後來才知道,有次論道大會時一個道教高人在趕路時受到一個縣衙恩惠,在大會奪冠後回頭報答縣衙,那縣衙沒多久就升遷至府衙。 論道大會魁首是要受朝廷加封官爵的,如果願意留下在皇宮,那便教皇帝修行幾乎天天有機會麵見聖上。 往後的論道大會也就刮起了這陣風潮,上頭的大官為了能讓入宮的道士在皇帝麵前美言幾句,都會給那些押中寶的人紛紛升官。 論跡不論心,小事也不漏,不管別人知不知道先乾了再說,拚命抓住機會往上爬這就是為官之道。 陸梓銘也是不由得感嘆一番朝廷官海竟然有那麼多彎彎道道。 除去官府照看,其實路途中掙得許些錢財。 其實根本無需官府照料,僅僅是幫忙做法袪邪得來的錢就夠了, 說起來這錢陸梓銘拿的還是有些愧疚。 這其中做法還好說,袪邪得來的錢他是真的不好意思拿,畢竟大多說是有邪祟的都是假的,他一路上沒遇到半點邪祟,倒是處理了不少家仇恩怨,鄰裡矛盾。 每當處理邪祟時,都說之前的道士做法不管用,他是真神仙,硬塞錢不肯不給。 久而久之也就總結出了經驗。也是為了節省路費,陸梓銘養成了大戶人家拿錢就走,小戶人家完事就跑的習慣。 不過現在想來真正的邪祟大概都被提前趕到京城的道士清除去了,隻留給自己些參商之虞,反目成仇的恩怨去處理。 山下與山上的生活截然不同,凡塵的人情世故,世態炎涼,溫暖人心,都是山上體會不到的。 陸梓銘也明白崇陽山“出家”的意義,舍諸有愛脫落囂塵,紅塵煉心的並不是感受七情六欲然後忘卻,真正的含義是感受人世間好壞,知曉溫情美好,以眾生之樂為己道。 “所謂天道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隻是懦夫,道教敗類的謊言,道祖本意乃是天道不仁,我輩必逆天,天欲公好壞皆存,我便讓這惡這邪再也近不了我身。 道教本大道,敗類順天地,棄本心,開道家,避苦難,改經意,弱人族。 我欲, 摘惡煉丹,濁邪化毒,喂予天道,庇佑人道。 萬家燈火,繁華安好,鑄這盛世,人族永昌。 一路來,陸梓銘見過山河景色,見過人事畫卷。 道韻於體內發,立三花頂,四象輪轉,五行顯化,陸梓銘看著不遠處的京城長抒一口氣。 仙人自山下,鑄我五行天。 崇陽山陸梓銘初入世,今日登臨五行境。 釋家眾生平等,儒學仁愛萬物,我道教對此怒目橫視,我道教獨愛人。 天道不仁,我以天道為芻狗。 “道長,行行好給我些吃的吧?我都餓了三天了,您就行行好吧!” 陸梓銘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回過神來卻見身邊一個乞丐在想他討要。 陸梓銘看著乞丐卑微的樣子,想起了兒時自己心中難免一陣酸楚。 陸梓銘掏出了錢袋子,拿出一兩碎銀,“這兩碎銀你拿著吧,我也沒有乾糧,你去城裡買些好東西。” 乞丐連忙磕頭道謝,但是出乎陸梓銘意料,在陸梓銘將錢袋要收回的時候乞丐突然爆起欲搶奪。 看著乞丐貪婪的目光,陸梓銘臉色一僵,大手一拂,掀起一陣狂風將起卷飛遠處摔倒在地。 陸梓銘冷哼一聲,也不管身後戰戰兢兢的乞丐獨自向京城走去。 在路上陸梓銘心中一直纏繞著一個問題,走路有些漫不經心。 “道友,走路可要看路啊,更何況排隊過京門,人擠人更要好好看路。” 陸梓銘吃痛揉了揉撞倒腦袋施展了一方小術,腦袋的紅腫很快消除。 陸梓銘抬頭看去,隻見前方一個老道,連忙道歉。 老道擺了擺手,“沒事,沒事這京城道路擁擠尤其是外城,更多些偷雞摸狗之人,小友要萬分小心。 “在下龍虎山祈吾真人,我身上這金光咒可不是鬧著完的,小友沒出事也是萬幸。小友可輕鬆化解我這金光咒反震,怕也是那家名觀的弟子吧!” 陸梓銘連忙行禮, “小道崇陽山明真子坐下四弟子陸梓銘。” 祈吾撫摸一番胡子,有些疑惑的問道:“原來是明真子的徒弟啊,不過小友這是還俗了?為何不報道號是何?” 陸梓銘也是一愣,在山上或許是都那麼叫已經習慣了,沒有一個人在意到這個問題,就連陸梓銘也沒注意到。 隨後也是向祈吾解釋說自己尚未還俗隻是同樣也不知為何師父沒有給自己起道號。 祈吾意味深長的看了陸梓銘一眼,又換話題問道:“小友不知道在想些何時?為什麼走路心不在焉?” 陸梓銘將自己心中的疑惑向祈吾講述一番。 祈吾哈哈大笑起來:“道友是第一次下山吧?” 陸梓銘回答道,“確實是如此。” 祈吾教育道,“那乞丐選擇喚你而不是直接偷,是因為你若醒來他便隻能向你討要,你若不醒他便可放心大膽的去偷,但是你偏偏又給的太多,他才起了貪心,所以才又當著你的麵試著搶。 祈吾解釋說,“這類什麼都不怕隻求自己活的更好的人多的是,畢竟他們搶了要麼死要麼活,他們不搶那也是一個死字。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剛才還提醒你要多多小心,你看,你沒注意我說的話吧?以後要提起心思,要不然會生出很多麻煩。 我再提醒你一句,不要相信說書裡麵錢多不敢拿,真金白銀握在手裡比什麼都真,但凡是這樣對你說的乞丐八成是在跟你下套呢!” 祈吾說完後頓了頓,壓低聲音靠在陸梓銘耳邊說: “你之所以沒遇到是因為正巧從崇陽山到京城的路段是清官的流放之地,也是就瑞王的地界。這朝堂上水至清則無魚,但是朝廷又需要這些清官,在各方拉車下清官一般都會被流放到瑞王的地界。 多清官,瑞王不插手,地貧皇帝不苛求,其他官員為了利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去明目張膽,大肆的跟平民搶錢。 土地較貧瘠,多山地,乾不出大成就升不了官也賺不到錢,但清官算是實現了自己為民的抱負,朝廷上的官員保住了自己的利益,瑞王有人把封地治理好不怕出事樂的清閑,皇帝也安心。 所以這片地界的治安出了名的好,人們不用擔心吃不起飯,活的自在清靜。 這到了別的地方可就大不一樣了!你遇到的乞丐在別處都算是常事。” 陸梓銘也是感慨到,“我以往都知道貪官惡官不會有好下場,沒想到這清官竟然也得不到好。” 祈吾搖頭笑了笑沒有回應陸梓銘的話,“你們那片的人也是趕上好運氣啊!正好碰上世道多清官。” 說著麵漏一絲藏不住的悲憫。 陸梓銘一愣,喃喃自語:“物極必反,清官多那便是世道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