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府邸裡，不會有人再說芍藥是狼仆了，在洛京的消息到來之前，芍藥就是歐陽世家真正的座上賓。 　　如今整個通澤郡都知曉，歐陽世家是出了個啟明星，但居然是個荒野之族的啟明星。本來想登門拜訪的通澤郡本地的道人也都住了腳，諒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無道人來迎，歐陽雲彤便親自領著芍藥去找道人，通澤道觀便是最好的去處。 　　「歐陽家主，您安康……」 　　通澤道觀是攔不住歐陽雲彤的，歐陽家再落魄，也是通澤郡本地的世家。 　　「啟明星…閣下，您…也安康……」 　　道觀之主，崔道人也是左右為難。他既不敢太熱情，直接對著芍藥這隻狼族俯首稱臣，他怕未來朝廷反了悔，或玄家上師搞了烏龍，自己現在亂行事，結果埋什麼禍根；卻又怕這芍藥將來真入了洛京，繼任了上師，成了大洛眾玄家的頂頭上司，自己現在得罪了他，以後又沒有好下場。 　　所以，崔道人現在與通澤郡所有人的做法一致，見到芍藥跟見了瘟神一樣，能避就避，避不了就按啟明星對待。 　　反正朝廷現在就說芍藥是「啟明星」，底下人如此行事也無可厚非。 　　「崔道人，我貿然來訪，是想請教一件關於玄家的事……」 　　「哦，歐陽家主請問，吾若知必有答。」 　　「崔道人可曾聽聞過名叫『仙塵』的物件？」 　　果然是沒好事！這個問題如驚雷一般在崔道人腦中炸開。 　　歐陽雲彤與芍藥一看崔道人那副模樣，就知道他必有了解。 　　「唉，不瞞您說，此物吾的確有些了解……」 　　據崔道人所述，玄家道者皆以羽化登仙為修煉之終點，但卻幾乎沒有成功的道人。 　　即使是降下的啟明星，就是歷任上師，也隻能比凡人多活一會，卻做不到長生不老。 　　但古籍中有記載，在千六百年前，玄家還不叫玄家，其中的不少修行者有登入仙境之能，且可呼風喚雨，騰雲駕霧。 　　然而，一次名為「秋分七日」的浩劫之後，眾仙隕落，玄家失去登仙之法，連術法都沒存下多少。如今的玄家道人隻可用些被稱作「玄家八術」的技藝，與上古的仙玄之術相去甚遠。 　　那浩劫發生之地，就是大洛帝國北部的仙山地區。 　　「那這『仙塵』是何物？它又來自何處？」 　　「仙塵是玄家之禁忌，是旁門左道者貪功冒進之助力，二三十年前猖獗一時，其中以仙山之地最為嚴重。吾也是聽家師所言，才知曉此物。」 　　「玄家上師一直在打擊仙塵之使用，近年愈來愈少，吾已好久沒聽過類似的事了。」 　　「既是如此，那我家望舒怎麼會在嵐嶽碰到這種東西，而且它竟然在那兩個剛落草的毛賊手上！」 　　「竟有此事！」那崔道人也很驚訝，仙塵出現在自己管理的地界上可不是個小事。 　　「嗯，此事定與啟明星現世有關……歐陽家主，您莫憂慮，吾這就趕緊奏請上師，奏請朝廷。」 　　「有勞崔道人了……」 　　其實這通澤道觀走一遭，也沒多大用，隻相當於給上邊打了個報告。 　　但世家畢竟與平民百姓不同，百姓遭禍道觀可以無視，世家遇災道觀卻不得不管。 　　那崔道人答應歐陽雲彤，道觀會派人來護著歐陽府，這就已經夠了。 　　通澤道觀就挨著太守府，歐陽雲彤本想去拜會一番，但卻被告知太守外出公務，這才罷手。 　　回府的路上，歐陽雲彤才有機會同那芍藥好好聊聊。 　　「家主，那通澤道觀究竟算個什麼官邸？玄家的道人與朝廷的太守難道是並立的？」 　　「差不多，至少通澤郡是如此。玄家管仙事，朝廷管凡人。當然有些郡裡，玄家也在管著凡人，這種情況越來越多了。」 　　「玄家難不成也被世家掌控？」 　　「玄家還好些，不比朝廷，畢竟仙緣這事可說不清楚。可惜，玄家連續好幾任上師都出自望族，先前出自小世家的上師也連帶著家族一起移到洛京。」 　　「就比如我們這通澤道觀的崔道人，就是某任上師的後裔。當年的仙山渡仙郡崔家，早便就是洛京崔家了……」 　　「家主的意思是，若我芍藥是個人，而非什麼荒野之族，那歐陽家的後人也能回到通澤郡做道人……」 　　歐陽雲彤聽著這話覺著有些不對味，忙道：「不不不，荒野之族雖在大洛登不上臺麵，但我歐陽家絕非望族那般認為狼低賤。」 　　「芍藥，你若是不信，可以去問問府中下人，你成啟明星前，歐陽家可從未因你是狼族而刁難你。」 　　「家主所言，芍藥自然是相信的……」 　　歐陽雲彤聞言，卻是重嘆一口：「有時我與狼待得越久，便越覺著人可惡……」 　　回到府內，芍藥就立刻被歐陽望舒給截下了。 　　望舒將芍藥拽到自己閨房之內，也不顧什麼禮節。 　　大洛施行典型的宗法製，什麼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之類的糟粕是一樣不少。 　　三綱五常倒也齊全，男女授受不親之事也當是有的。 　　但為何府邸裡卻無人覺著望舒與芍藥天天待在一起不違禮數呢？ 　　狼嘛，自然不算人。若是真出了什麼事，狼族直接算作下仆就好了。大洛開朝千年，世家望族院墻內的齷齪事從來沒少過，自然無人在意這些狼仆與狼仆之後嗣。 　　而且，自這現任皇帝登基以後，大洛的社會風氣也較先前開放了一些。新潮人士說這是新朝雅風，部分世家的老古董卻說這是世風不古。 　　「苜蓿，把門堵好了，可別讓人進來，也別讓狼出去……」 　　「是，小姐。」 　　「望舒少主，您有何貴乾？」 　　「芍藥，或者說，啟明星，你，究竟是怎麼回事？」 　　「少主不妨問得更清楚些……」 　　「我是問，找書苑www．zｈaosｈuyｕaｎ.com 你怎麼好像知道夢裡的情況？」 　　「在下亦不知，好像隻是本能，也好像是生而知之的東西。」 　　「又來！」望舒苦惱道，「問就不知道……還是以前可愛得多……」 　　「以前……望舒少主，您不妨講講我以前的事，我現在隻知曉我曾是歐陽家的狼仆。」 　　歐陽望舒顯得有些為難，她倒不太想講。 　　「其實也沒什麼，就很平常，與我家其他下人一樣。」 　　「哦，但也絕對比其他世家或豪強的狼仆要好，至少我歐陽家將你當人看！」 　　芍藥知曉問不出來，便開玩笑道：「是不想讓我知道望舒少主棍法技術之高超？」 　　「我去，你怎麼知道！」 　　「苜蓿，看你乾得好事！你是不是證據沒處理乾凈？」 　　門口的苜蓿可是冤枉極了。 　　「芍藥，我這是迫不得已啊……」 　　望舒試圖擠出些眼淚，但她一想到那天芍藥頭上頂著的大包就想笑。 　　「咳咳，張道人說啟明星需自夢中降臨，但你當時卻有幾天幾夜睡不著，我也就幫了你一把……芍藥，你不會記恨我吧……」 　　「當然，少主是好意……」 　　望舒不像是喜好折磨下人的刁蠻公主，當時她敢下手，一定得了自己的同意……當時那個「芍藥」的同意。 　　「所以，芍藥會一直記著這一棒的……」 　　「什麼？你不是說不會記恨？」 　　「當然，記著歸記著，記恨歸記恨，在下的記性從來是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