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 南柯(1 / 1)

念橋邊芍藥 理法暮光 4071 字 2024-03-16

歐陽芍藥見歐陽望舒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便關心道:「望舒少主,您有所憂慮?」   然而望舒似是未聽見。   「望舒少主?」   「哦,嗯,有什麼事嗎?」   「您似是有事鬱結於心。」   既是如此明顯,望舒便坦誠道:「我在思考……」   「嗯,一個極為良好的開端。」   芍藥真是不放過任何一個得以諷刺自己的機會,望舒皺了下眉頭。   「我在想,到底是那老乞丐瘋了,還是我瘋了?」   「自然是那老乞丐瘋了。」芍藥端起茶杯抿一小口,輕描淡寫道,「眾人皆醉,醒者是瘋;舉世皆濁,清者為癡。」   「這不對吧?不談別人,你我二者難道不知何為瘋癲,何為清醒?」   「既然您有判斷,為何還需來問我呢?」   他【國罵】的,這狼仆的態度怎麼這麼氣人!   「芍藥,你就沒受觸動?」   芍藥嗬嗬一笑,卻是並未作答,那條大狼尾巴倒是搖得厲害。   稍許沉默後,他才道:「望舒少主,望您以後還記得此時此刻吧……」   「唉,在這大洛活了這麼久,就像場幻夢……人生如夢吶……」   謎語人環節結束後,芍藥突然想起了今日的安排:「望舒少主,今天不是要去找宇文江生嗎?」   「哦,對,差點忘了。」望舒一拍腦門,即將方才的愁緒全部斬斷,「還有我那官袍也要帶去改改,宇文江生那麼多鋪子,肯定可以私下改官服。」   原則上講,民間裁縫不能亂改官服,但在這朝廷式微世家當道的年代,朝廷的規矩就是用來打破的。   言到此處,望舒一點也不磨蹭,直接把還在喝茶的芍藥拉起來。可憐這茶才喝了幾口就離了手,芍藥心裡一陣惋惜。歐陽世家還沒富到「取之盡錙銖,用之如泥沙」的地步。   望舒芍藥這應當算是第二次來江都的醉仙茶樓。   上次來時,江都集市還沒像今日般車水馬龍。也許是當時中元節的邪道案剛出,江都的百姓都很謹慎,不敢隨意上街。   然而現在入了八月,朝廷連個邪道的影子都沒找到,而且也幾乎沒有任何大的動作,江都人便恢復了往日的生活。   六街三市貨殖通財,衣冠隆盛人物豪華。   在這豪華之最豪華的地界立著江都的醉仙茶樓。   「歐陽東家,上方的雅間已經給您留好了,請!」   還是之前那個醉仙茶樓的店小二,他還記著上次王老五來茶樓找茬的事,也很感激歐陽家給他解圍。   「留好了?看來人家一直在等著。」   可不如此,宇文江生似有未卜先知之能,望舒芍藥皆想看看他的「廬山真麵目」。   望舒才剛站到門前,雅間內就傳來那宇文江生爽朗的笑聲:「望舒小姐,芍藥公子,請進!」   看來這宇文江生是每次都要先人一步,著實自大又討厭。   「江生公子,別來無恙。」   芍藥作了個揖,望舒則是隨意致個禮就算完了。   「小二,看茶。」   理說醉仙茶樓當售醉仙茶葉,但宇文江生這回叫來的卻是茗郭的千香茗。醉仙茶最近的確很受追捧,然而千香茗才是公認的佳茶。   於望舒芍藥而言,換換口味也倒不錯。當然,主要還是因為千香茗太貴,他們舍不得買。   「江生公子,您這劇本寫得好啊,連望舒少主與我都成了您戲中的角色。」   宇文世家宗祠那出戲裡,又能隨意出入宇文宗祠,又能與帝派互通有無,還可以找來歐陽的幕後黑手,芍藥不用想都知曉是誰。   戲好演,但一點都不穿幫卻很困難。宇文江生這招借刀殺人用得巧妙,而且他好像也沒想向歐陽家掩飾什麼。   「既然歐陽先生知曉這是戲,卻還陪我演下去,那就說明您同意了我的計謀不是?」   站在歐陽的視角來看,宇文江生這一路來的說辭,加上韓庚的旁敲側擊,望舒與芍藥確能揪出宇文江生來。但倘若讓不知情者來推斷,他們還真不一定找到宇文江生這一號長居幕後的人物。   「江生公子,您早就算好了我們那日會去宇文府,所以才找韓庚來迎?」   「不是,我隻與他講,望舒小姐很喜歡湊熱鬧,而宇文府就很熱鬧。」   「那怎麼會正好碰上宗政煙光查宇文宗祠?」   「不是正好碰上,而是必然會碰上。」宇文江生笑笑,他對自家父親的風格一清二楚,「憑家父的品性,他必然不會讓宗政煙光進去的,他倆本就是朝廷上多年的宿敵。你們若不去,宗政煙光也隻能在那乾耗著。」   「但若在場有第三方勢力在,家父就很可能鬆口了,他很謹慎,故不願同時與多方對抗。當然,前提是他確信此舉並無大礙。」   「若江生公子沒與韓庚事先提過,他又怎麼會毫不猶豫地攛掇宇文天澤開放宗祠呢?」   「因為宗政家給他的任務就是將水攪渾。而宇文府裡越是熱鬧,水也就越渾。彼時望舒小姐與芍藥公子都在,他又怎麼會放過這一好機會。」   「再者,若宗祠裡並無問題,他也沒什麼損失不是?他講的可都是朝廷的公務,談的都是天下的公道。」   分析得的確有些道理,芍藥繼續問道:「那宇文宗祠裡的仙塵定是江生公子您放的了。」   「不不不,那是我大哥放的,與我無關。」   「在我宇文世家裡,『仙塵』這東西可不是我找到的,而全是我大哥的功勞。」   芍藥一聽就明白了,宇文世家的「仙塵」本該是宇文江生弄來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最後歸到了宇文江離頭上。宇文江離以為搶來了功勞,實際是搶到了一個燙手山芋。   「那宇文江離又怎麼會把仙塵放進宗祠裡去?」   「他沒把仙塵放進去,因為仙塵本來就在那裡。」宇文江生拿出了帶有自家紋飾的香囊,遞到了芍藥手中,「仙塵這東西現在是邪道之物,可擺在數十年前,可是玄家道人乃至全大洛所有人心目中的修仙秘藥啊!」   「玄家後來是頒了仙塵禁令,可之前的痕跡卻是很難抹去。以前祭祖所用的仙塵可一直都留在那裡。」   可這還是說不通啊!   「暫不談年年祭祖時,宇文家之人能否發現仙塵之存留。既是在宗祠裡已經發現了仙塵,那宇文天澤又怎麼敢把我們放進去呢?」   「這就是我大哥的功勞了。我給了他一些隻言片語,令他以為仙塵當是由我宇文家傳承的秘密術法所製。他呀,自詡聰明,對這些自己推斷出來的信息深信不疑。」宇文江生言語裡透出對宇文江離的不屑,「他以為拿著特製香囊去祖宗牌位前念些祝辭就能製出仙塵,將香囊和祝辭當作關鍵,卻不知我宇文家的宗祠才是根本。」   給了真相,卻隻給了一部分真相,宇文江生是個可怕的陰謀家。   望舒在這桌旁聽芍藥與宇文江生你來我往,硬是插不上話,但最後卻終於問出了關鍵:「你又是如何知曉得如此清楚?無論是人之本性,還是仙塵之製法,這可都不太好得吧?」   「嗬嗬嗬,望舒小姐,您可聽過『南柯一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