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大洛西南處,湖澤之南,峨山之陽,有名剎伽葉羅闍之地,或曰三身國度。三身國度之內有一國名南柯國。」 「據傳,上古一修行者於山中一古木旁歇息,恍惚間卻至那南柯之國,做其駙馬,繼其大統,享盡塵世之樂。然至樂極之時,卻被那古木朝南之柯上的鳥雀驚醒,這才發覺其所為所享之事不過一場幻夢。」 「而我宇文江生亦有此南柯一夢……一夢或不止,當作南柯萬夢吧……」 宇文江生說話也是玄裡玄氣,歐陽望舒緊縮眉頭,卻是搞不清楚他在講什麼。 「江生公子是講,您對一切了如指掌,是因為經歷了無數的『夢境』?」歐陽芍藥似是悟到了什麼。 「不愧是啟明星!」宇文江生贊道,「每一次皆是如此。」 「啊?」望舒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宇文江生,你該不會是重來的吧?」 宇文江生頷首道:「『重來』?倒是一種有趣的說法。但若是重來得太多,就會身陷囹圄。而我正在尋求救贖之道。」 見情勢愈加不對,望舒趕緊起身將芍藥拉到一旁,對著他那雙自覺放下的耳朵低語道:「天吶,俗話說得真不錯!麻雀雖小,五毒俱全!」 俗話是這樣說得嘛? 「這小小的一個雅間裡,又是穿越的,又是輪回的,一堆世界的bug,這時候突然來個五雷轟頂劈死我們也不稀奇啊!」 芍藥瞧這望舒慌張的神色竟覺著有些好笑,尾巴又不自覺地搖擺起來。 不過還好他控製住了尾巴與臉上的笑意,安撫道:「望舒少主,稍安勿躁,再看看情況也不遲。」 於是望舒芍藥又坐了下來,宇文江生見怪不怪:「兩位商量好了?」 「確是如此,江生公子。」望舒客氣了起來。她是識時務的,輪回者情報多,屬實不好惹。 「您不妨再說清楚些,也方便我們的合作嘛。」望舒如今倒把「合作」拿出來說事了。 「當然。」 宇文江生對歐陽家一直很有誠意,照他「南柯萬夢」的經歷來看,他是真想與歐陽家交好。 當然也可能一切都是偽裝和謊言,不過這就有些太苛責他了。 如此一想,盡管宇文江生那張臉沒變,望舒卻覺著他看起來越加順眼了。 「方才提到剎伽葉,兩位可知其顯學『渡學』?」 望舒是湖澤人,的確聽過一些剎伽葉的故事,但要論其哲學思想,她就一竅不通了。 而芍藥這啟明星才轉世不到八個月,連大洛的東西還沒搞懂,就更無可能向外邊看了。 宇文江生看出了望舒芍藥的茫然,便自答道:「剎伽葉的別稱『三身國度』即來自於『渡學』。『渡學』修行談『三身』,『法身』融萬千道,『報身』結靈明果,『應身』化諸形體。『三身』皆得者便可『以身架橋』,渡至『彼岸』,也就是剎伽葉人的仙境天庭了。」 看來這世間的凡人皆有一個成仙的夢,望舒表示相當理解。 這些東西聽起來唬人,但半天也沒講到點子上。 「江生公子,這些與您之經歷又有何乾?」 「望舒小姐,您可別急啊,接下來才是重頭戲……」 渡學之修道者講:「此岸三千,而彼岸唯一。塵世諸相,而神龕非相。」 通俗來說,渡學以為世界之數不可計,每一世界都是一重歷史,如河流般匯入「彼岸」之海。諸世界,或曰諸歷史之凡人之所以為凡人,在諸史間輪轉,緣因其有所相而著其相,證不得「三身」,渡不得「彼岸」。 宇文江生在無數夢境中反復循環,不得源始,不得終結。諸夢境雖為夢境,但於宇文江生而言,其與諸歷史並無分別。 聽至此處,望舒用自己的語言描述了宇文江生的現狀:「說白了,就是一個被困在無數平行世界裡出不來的倒黴人。」 「望舒小姐說的是。」 輪回者歷經的歲月不可計數,生生滅滅,滅滅生生。這種情況下居然還沒瘋,望舒都不知曉自己應該是佩服他,還是害怕他了。 芍藥覺著渡學也有一種很強的即視感,但他還是裝成無知的樣子問道:「按江生公子方才的說法,渡學強調凡人渡不得『彼岸』,才會於諸史間輪轉。若江生公子真想脫出困境,豈不是要修得渡學的『三身』?」 宇文江生麵色如常,他應當早已考慮過這個問題。芍藥竟從他的眼神中看出時間的深邃。 差點被他帶進去了!眼神裡能看出什麼歲月的痕跡?芍藥抖抖耳朵,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將離譜的念頭清除出去。 「剎伽葉人的渡學又不一定真能修成,相比之下,我們大洛的玄家卻更實在一些。若論成仙之道,玄家的術法倒更接近一些吧?」 原來宇文江生是想「渡學為體,玄家為用」,他端平水一直是可以的。 「而且,我這回實際求的是你們歐陽家的道。我想看看,我從未贏過的對手究竟能到何種境界,又能將我帶到何處。」 等等,「從未贏過的對手」? 「江生公子,您在別的…別的歷史…夢境裡,一直在與我歐陽家作對?」 「是啊,天道有常,我宇文家與歐陽家不可並存。」宇文江生苦笑了兩聲,「無論如何,我都鬥不過上天的『親兒子』呢!」 合著這是打不過就加入啊,真是個斷情絕義的二五仔! 這宇文江生吹了這麼多牛,也算個邏輯自洽,芍藥還是有些將信將疑,望舒卻是坦然接受了。 一旦望舒接受了大洛是個修仙世界的事實,再怎麼玄幻的事情她都能認為相當合理。 她歐陽望舒是個不知道自己前世是誰的穿越者,歐陽芍藥是個搞不清來歷的異界者,宇文江生又說自己是個重開了許多遍的輪回者,今早在樓下還撞到個超越時代的進步人士。這個世界怎麼還不崩盤?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望舒自我安慰道。 「望舒小姐,芍藥公子,既然我已坦誠相待,兩位應當能接納我了吧?」 「我宇文江生可是將寶全部押在歐陽家這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