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 爭訟(1 / 1)

念橋邊芍藥 理法暮光 3441 字 2024-03-16

「帶宇文家主宇文天澤上堂。」   終於到了重頭戲,南宮蘭藉擦了擦剛剛被東方徐行嚇出的冷汗。死個尚衣局的奉禦事小,可若是揭了望族與宮廷的爛瘡,這案子就不好收場了。   宇文天澤的精神氣全然不同於先前三位,其衣冠整潔,與平日幾無兩異。望族之長,大洛自然無人敢苛待。而且,宇文世家也僅來了這一位家主,這是世家官員之間的默契了。   這位青須長髯的老家主一入場,堂審的氛圍就完全地變了。   「宇文天澤,你私藏『仙塵』,疑與邪道勾結,該當何罪?」   宗政煙光先聲奪人,沒等南宮蘭藉開口,就給那站定的宇文天澤當頭一棒。   「宗政大人,提審世家中人當賜其座位,朝廷的規矩可不能誤了!」   來了,來了,開始扯皮了。人家談結果,他非要談程序。   「與邪道暗通款曲本就是重刑,斷獄司未與你上枷鎖已是顧及世家之臉麵,你如今還要得寸進尺?」   「疑罪從無,我宇文被人栽贓陷害,宗政大人卻認定有罪,莫不是有公報私仇之嫌?」   「宇文天澤,你……」   「宗政大人,既是宇文家主要坐,便予他坐吧。這公堂是審案,而非專程來定刑的。」   澹臺月出還是偏向宇文世家這邊的,宗政煙光識趣地妥了協。   待宇文天澤穩穩落坐,南宮蘭藉微笑道:「宇文家主,您方才講宇文家受了冤屈,現在不妨再講得清楚些,也好讓各位大人還宇文一個公道啊。」   「當然,南宮大人。」宇文天澤早已備好了說辭,「邪道策劃中元節之案,令江都道觀之道人挾『仙塵』戕害官民。同時借仿製我宇文世家而織的香囊將罪行嫁禍於我宇文,以求分化各大望族,致朝廷內亂。」   「可惜,那邪道不知我宇文世家之香囊有傳承術法之加持,外人模仿不來。至於邪道是如何潛入宮中,如何在尚衣局內仿製香囊,我便一概不知了。」   宗政煙光冷笑一聲,道:「你可真是會講話,把自己的嫌疑撇得一乾二凈。你說邪道嫁禍於宇文才製假香囊,那為何不能是你故意弄些假的出來魚目混珠?」   「而且,最關鍵的問題是,你宇文世家之宗祠內竟全是『仙塵』!這點,你宇文家又如何解釋?」   「宗政大人,我可非空口無憑。」   宇文天澤望了一眼南宮蘭藉,後者便立刻宣人上堂。   來者是宇文世家打理宗祠的家仆,也是一副倒黴催的模樣。   歐陽芍藥坐在後邊,都能看出他隻是個背黑鍋的。   那家仆哆哆嗦嗦,問什麼便答什麼,將勾結邪道,出賣宇文香囊的秘密,與潛入宗祠偷放仙塵的罪名一股腦地攬在身上。   但要他講那邪道的具體情況,他又講邪道行蹤捉摸不定,不可盡知。   主打一個線索隻能斷在他這裡。   而且,宇文天澤接下來所提供的人證物證亦是滴水不漏,反而齊全得有些蹊蹺,硬是叫宗政煙光無從下手。   宗政煙光其實對案件的真相並不感興趣,也知曉自己一時間搞不倒宇文天澤。他坐在這公堂上的目的就是盡可能地削弱宇文家的勢力,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就算隻給他沾個汙點也算值了。   「既是如此,宇文家主,你仍有治下不嚴之罪。」   「一家不治,何以治天下?叫你來管度支司,怕不是連金庫都要被人搬空!」   「宗政大人,宇文家主確有失察之罪,但也應當照朝廷律法來定責罰。」澹臺月出悠悠地對著宗政煙光敲打了幾句,「而且,尚衣局的馮行止還躺著,您可不能在別人昏迷之時就直接下論斷吶……」   宗政煙光聽懂了威脅,正想令這案子暫告一段落,可那東方徐行又來了一句:「諸位大人,依下官看,這案子才審了一半吧?」   「趙陽、錢皋二人得的假香囊來自尚衣局,宇文世家的真香囊也是在尚衣局被仿製,而那尚衣局的馮行止又什麼都沒講。」   「正如澹臺大人所說,馮行止還在昏迷,這案子可不能結了。」   這禦史中丞不知是蠢還是勇,歐陽望舒恨不得把自己的座位往後拉遠一些。   「東方大人,依您之高見,這尚衣局當怎麼查呢?」   東方徐行第一次插嘴還能算是昏了頭。這第二次又來,澹臺月出可就得好好考慮了。   東方宗室掌控的禦史臺難不成有什麼謀劃?   「自然是徹查。」   「不單單是從移駕江都行宮的那日算起,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還要更往前一直追溯到洛京皇宮。邪道能讓尚衣局織造假香囊說明其已於局中滲透多時。」   「諸位大人,下官所言可有問題?」   無人敢於應答。   「書吏,怎麼不繼續記錄?」   堂下的書吏剛剛一聽到東方徐行講話,趕忙就住了筆。他雖非出自世家望族,但也知曉這些事情不是什麼好事,其一旦落了墨,成了白紙黑字,就不好糊弄了。   然而東方徐行之強勢又令他不敢不從,那書吏隻得又提筆記錄。   「待尚衣局奉禦馮行止清醒之後,需繼續查此中元之案。」   「尚衣局,以及宮中各局必須進行細致排查,定要清除邪道勢力。」   「咳咳……」南宮蘭藉震驚之餘,沒忘了出來打圓場,「邪道自要掃清,但罪明之人當也有明罰。」   按著早已商議好的判決,南宮蘭藉宣布了六方皆能接受的結果。   雖然案件未結就公開宣判不合規矩,但他怕那禦史中丞又搞什麼幺蛾子出來,不如生米煮成熟飯,定下一個是一個。   於是,這趙、錢二人,宇文世家,江都與朝廷內當被問責之大小官員,該貶官的貶官,該減俸的減俸,該問斬的問斬,總歸是有了個初步結果。   帝派停了相派宇文天澤度支尚書的職,相派阻止了帝派對宇文世家的進一步攻伐。除去東方徐行莫名其妙地對尚衣局追著不放之外,一切結果還當符合各方的意料。   可若再往下查,中元之案可就不再是中元之案了。而這也正是各方勢力所擔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