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堂屋竹床上的謝家成聽到龍真的喊聲後,慵懶地抬起頭,勉強睜開臃腫的眼皮,露出一雙狡黠的眼睛看了一下外麵,又把枕著手繼續睡。 成嫂子背上背一個,手裡牽兩個,後麵跟一個,從裡屋走了出來;她看了一眼在竹床上挺屍的丈夫,咧嘴喊:“他爹,龍乾部和婉兒來了,你快起來吧。” “嚎什麼呀,你個欠揍的娘們,老子在睡覺呢。”謝家成頭也懶得抬,張嘴就罵。 謝婉一踏進堂屋,眼睛一瞪,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記玉腳踢在了謝家成的屁股上,惡狠狠地說:“家成叔,太陽都曬屁股了,你還在挺屍,這麼大一個人了,懶得跟泥鰍一樣,四個細妹子看著你呢。” 謝家成臉不改色心不跳地躺著,瞇縫著眼睛反擊:“婉兒,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不在家裡呆著,貿然地跑到你叔家裡來,又是踢又是罵的,跟個潑婦一樣,哪個男人敢要你?” 謝婉針鋒相對地說:“我要是像嫂子一樣,嫁一個像你這樣稀牛屎扶不起墻的男人,還不如不嫁!” 謝家成開始自我吹噓起來:“我這種男人怎麼啦?要相貌有相貌,要人才有人才,這村裡除了你叔,誰還會製作儺畫?” 謝家成講的這些也確實是事實,這家夥長相不賴,儀表堂堂,人也聰明;更主要的是,他的祖祖輩輩都是製作儺畫麵具的高手,而他是唯一的傳承人。 龍真微笑著說:“叔的儺畫麵具確實做得好,是村裡的一絕,隻是你太懶,並沒有很好地傳承下來。” “其實大家都挺喜歡我們家儺畫麵具的,”成嫂子不滿地說,“隻是你叔天生的懶,不願意做。” 謝家成咧嘴說:“你一個連崽都生不出的娘們懂個什麼?兩腿一撇是個妹子,再一撇還是一個妹子,你有本事給老子撇一個崽出來啊?” “妹子怎麼啦?你窮得連褲衩都穿不起,滿腦子封建思想,重男輕女。”謝婉又重重地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腳。 謝家成彈地坐起來,走下竹床,挑嘴說:“謝婉,你個小娘們,你爹慣著你,你叔可不慣著你,你要是再踢一下老子,老子就帶著這幾個拖油瓶住你們家裡去。” 謝婉知道這家夥是煮熟的鴨子嘴硬,吃硬不吃軟,抬腿又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腳。 謝家成開始耍起了無賴:“哎呀,不得了啦,有人謀殺親夫,龍乾部,我要反映情況,你們村裡到底管還是不管?” 龍真微笑著說:“成嫂子,你看見婉兒踢他了嗎?我可是什麼也沒看到。” 成嫂子抿著嘴,笑著說:“我隻看見有人翹著一個紅紅的猴子屁股在嚎叫。” 謝家成一臉懊惱地說:“你個老娘們,胳膊肘往外拐,看老子晚上怎麼收拾你?” 謝婉冷言厲色地說:“你再敢耍一次潑,我就把嫂子和幾個侄女都接到家裡去住。” 謝家成不服氣地說:“清官難斷家務事,你少管我們家的事。” 謝婉打出了她爹的旗號,很不客氣地說:“我是代我爹來管你的,他可是說了,你要是再瞎胡鬧,就別想再找他借一粒米,借一分錢。” 龍真也警告他:“我們主任也說了,要是謝家成還打堂客,就取消他建檔立卡貧困戶的資格。” “啊呀,這世上還有公理嗎?你們一個個都想管我,可我管不住我自己呀?”謝家成哭喪著臉。 謝婉不留情麵地說:“你怎麼就管不住自己了?有手有腳的。” “你看看,我這細胳膊細腿的、細皮嫩肉的、手無縛雞之力的,天生就不是乾農活的料,卻偏偏生在農村,是個農民,你叫我怎麼辦?”謝家成開始擺爛。 “可你有一技之長啊?”龍真提醒他,“真是抱著金疙瘩喊窮。” “好呷倒是他的長處,隻差沒賣掉褲子換酒喝了。”成嫂子一臉埋怨地說。 “誰說的,剛才婉兒不是說我會製作儺畫麵具嗎?”謝家成指了指他們家墻壁上掛著的儺畫麵具,很驕傲地說。 “隻要你樂意加入我們合作社,我就有辦法讓你的長處發揮出來。”謝婉有了很具體的想法,給謝家成指明了出路。 謝家成雖懶但不蠢,他就是算準了謝婉的合作社不會輕易放棄他,進而坐地起價,慢條斯理地說:“怎麼個加入法?你先說說看,可別拿你叔開心。” 龍真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放心吧,婉兒不會埋沒你那點本事的,你先聽她說。” 謝婉很誠懇地說:“如果你樂意加入我們合作社的話,我們除了付給你相應的租金外,還可聘請你為正式員工。” “那還不是當農民,整天下地乾活,累死個人,又賺不了幾個錢,這個我可乾不了。”謝家成以為是什麼好主意,豎起耳朵聽著,可一聽又是下地乾活,一屁股坐回到了竹床上。 “婉兒,嫂子謝謝你了,別勸了,他呀就是條懶驢,上不了磨盤的。”成嫂子橫橫地說。 “如果我不要你下地乾活呢?”謝婉故意賣了個乖子。 “世上有這好事?”謝家成有點不相信似地說。 “就算天上掉餡餅,你也撿別人不贏。”成嫂子不屑地說。 謝婉很認真地說:“當然是好事,簡單地說,還是乾你的老本行,給大夥當師傅,把你的儺畫麵具製作手藝傳授給那些老人和孩子就行。” 龍真明白了謝婉的用意,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很是支持,補充道:“我們可以幫你把儺畫麵具製作手藝申請為市裡的“非遺”項目,成了的話,還能獲得政府的資金支持。” “那樣的話,我們村就有了兩快金字招牌,一塊是雜交水稻試驗示範村,一塊是儺畫麵具製作非遺示範村。”謝婉興致勃勃地說。 成嫂子推了一把謝家成:“這麼好的事,快答應啊。” 謝家成兩個眼珠子一轉,咧嘴說:“儺畫麵具製作可是我們家世代祖傳的手藝,怎麼能隨便傳給外人呢?” 龍真為了打消他的顧慮,鄭重地說:“這個你不用擔心呀?申報‘非遺’項目是用你的名義申報的,你是傳承人,受法律保護的。” “你隻需告訴大家怎麼製作,做好技術指導就行。”謝婉補充說。 成嫂子很生氣地說:“你還猶豫什麼吧?你難道想讓你的這四個女都跟著你挨餓嗎嗎?” 謝家成站了起來,很高興地說:“那我就入夥,跟你們一起乾!” 見他同意了,大家都笑了起來。 在回家的路上,龍真很佩服地說:“婉兒,你真行,我們幾年都拿不下的堡壘戶,被你一招就拿下了。” “少拍馬屁,後麵的事還多著呢。”謝婉並沒有這麼樂觀,她很淡定地說。 龍真很佩服地說:“有你這見招拆招的本事,有什麼可怕的?” “那還不是你配合得好!”謝婉一臉深情地說,“回家吧!” 龍真唱:走囉嗬。 謝婉唱:行囉嗬。 龍真唱:走囉嗬。 謝婉唱:行囉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