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地下的環境是相當孤寂的。 時間一長,這些深藏在地底下的人們仿佛也被這種異樣的情緒所感染,漸漸的封閉起來,不願與其他人表露自己的情感了。 因此,在來這裡的頭一天裡,除了陳曉和那位研究員,辛斯柯一句話也沒有和誰說上。 實際上他也沒什麼可說的,就像陳曉的意見那樣,這一天隻能是熟悉熟悉環境,不論他多麼的優秀,或者急切地投入環境,這仍然是另一個國家和全新的工作情境;何況他並沒有如何著急。 “記住廁所在哪了?”陳曉過來沖他問道。 “記住兩個。”辛斯柯點點頭。 “好,”陳曉笑道,“記住就好,不過這裡隻是個過渡,過幾天等到你的身份認證下來了,你就可以去地下。” “一起麼?” 陳曉沒有說話。 坐在椅子上的辛斯柯仰起頭,看著陳曉。 他的眼睛很澄澈。 陳曉不看他。 辛斯柯又把頭低下來,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我還能出去玩嗎?”辛斯柯低著頭小心翼翼的扒拉著自己的手。 陳曉沒有說話。 “我想抽支煙。”辛斯柯道。 “……抽吧。”陳曉發現自己的聲音有點啞。 辛斯柯搖搖頭,“我隻是想。” 陳曉哭了。 其實實驗室裡的環境對她來說才相對舒適和寬鬆,並且辛斯柯就在旁邊。 辛斯柯還去安慰陳曉,陳曉已經蹲下來,抱著腿,吧嗒吧嗒的掉眼淚,辛斯柯就把手放在陳曉的頭上。 “明明我都過來了……怎麼還是哭。” 陳曉哭得更厲害了。 辛斯柯怎麼會不知道當初是不是偶遇呢? 辛斯柯怎麼會不知道一個進組不到一年的俄國人為什麼有機會來到這裡呢? 一個孤僻的天才少年,一個從托兒所長大的孩子,要麼目中無人,要麼就會自以為是的綻放,朝一個人。 這孩子是辛斯柯,而他綻放的對象是陳曉。 陳曉哭了一會,沒出聲。 等她能說的出話了,她就絆絆磕磕的打著嗝說: “我和……我和你……一起。” “會批準嗎?” “把我調來……不就是,嗝,為了這個……”陳曉向辛斯柯露出一個紅著眼的慘笑。 “那你還能出去玩嗎?” “外麵有什麼好玩的……” “以後說不定還有機會。” “對!以後說不定……說不定……” 陳曉又哭起來了。 辛斯柯笑了。 “你下去乾嘛,下去當累贅嗎?” “我下……下……我下去。” 辛斯柯努了努嘴,吸了下鼻子,沉醉的垂眼看著陳曉的臉,就像當初看著那杯酒一樣。 …… 立體區,底層。 一個格子衫牛仔褲的男性正站在單向玻璃後,手上拿著一份原體的實驗數據。 “你說,要是他逃出去了怎麼辦?”格子衫問旁邊一身軍裝的中年男性。 軍裝皺起了眉。 “什麼叫逃?這是組織裡做出貢獻的同誌!如果他真想走了,我看誰敢攔他!” 格子衫撇撇嘴,“嘴皮子誰不會動?到時候要真出去了,可真有你們好愁的。” 軍裝不說話,照舊皺著眉看單向玻璃後坐在床上麵帶笑容的男子。 那男人好像察覺到有人在看他,把視線轉過來,透過玻璃,沖著穿軍裝的男人笑了一笑。 軍裝冷峻的麵容化開,難得的露出笑容。 “我進去看看。”軍裝對後邊說。 “抱歉,您現在不能進,檢測期間要保證嚴格的無菌環境。” “哼。”軍裝隻哼了這麼一聲,也沒說什麼。 “復製體怎麼樣了?” “非常好!線報顯示了完全超出預期的基因表達水平。” “完全超出預期?”軍裝皺眉道,“你們有沒有想過這裡麵有其他的因素?” “這……應該不會吧……我們基本有全程追蹤的?” “基本?基本有就是沒有!他的假身份是怎麼回事?” 實驗員們麵麵相覷。 “罷了。”軍裝擺了擺手,“這也不是你們的責任。” “他的性格和原體很像。”旁邊的格子衫說,“沒有道理,三年生長的速成,而且也沒見過原體,不應該會這樣。” 軍裝看了他一眼,“有多像?” “從監控裡的表現來看,接近百分之五十。” “百分之五十很高嗎?”軍裝問道,他並不很懂這些。 “理論上講,他的性格可以很大程度上由基因決定,比如通過神經元的特異性,或者體液的影響,但在我們完全沒給他錄入相關信息的情況下。百分之五十是一個很極端的正態。” “有什麼影響?” “還不清楚,但是值得留意,這可能給我們帶來關於他的超水平表達的線索。” “來這邊還適應嗎?我可記得你在京航大的時候連老婆還沒討就給叫過來了。” “哈哈,我這種人,在哪都是一樣的,我也不須什麼小婆老婆的。” 軍裝點點頭,“辛苦你了,現在外麵形式太嚴峻,生物威脅,核威脅……離開基地就不安全。聽說那什麼降臨,現在都搞到國內來了。” 格子衫哈哈一笑,“有原體提供的這些材料和基礎理論,搞不出什麼浪花來的。” 軍裝笑起來,“那可未必,你這年輕人,不要太自以為是的,踏踏實實的搞研究,怎麼整天又搞的好像天下無敵了一樣,等到你真能搞得天下太平了,我退休給你當司機!” 格子衫也笑了,“我這是有限的樂觀,能增加我勞動的積極性。” “行了,行了。”軍裝揮手趕他,“那邊數據也出來了吧,搞你的正事去。” 格子衫笑著敬了一個禮,走了。 …… 沈飛醒的時候,蘇遠星正坐在床上看書。 “還學習呢?”沈飛道。 “沒,這是一本課外書。”蘇遠星把書的封麵轉過來給沈飛看。 “你怎麼一直在這,外麵沒有要忙的嗎?” “我這不是給你盯梢嗎!”蘇遠星感覺自己充滿了氣勢,於是瞪了沈飛一眼。 沈飛被她瞪樂了,“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來了幾個警察,新出現的降臨派基本已經處理的差不多了。” 沈飛點點頭,“出去看看吧。” 他們一下樓,景色實在是平常,連屍體也叫人收拾走了,樹葉子隨風嘩啦啦的響;天上一片的薄雲,望不到邊際。 “傷都好了吧。”沈飛問。 蘇遠星點點頭。 校園裡響起廣播: ‘同學們,由於危險目標已從校園內被清除,同學們現在可以自由進行學習和探索任務,宵禁解除。’ “警察走了嗎?”沈飛問。 “應該是的,”蘇遠星答道,“這種時候,有效的警力資源一定很緊缺。” “他們能自由進出?” “對啊,當然了。”蘇遠星道,“這種警察多數都很有本事的。” “這麼說,今天沒什麼忙的了?” “是這樣,反正估計期末也不一定考,學習任務也不緊張,確實還挺悠閑的。” “你不考研?” “嘿嘿,我堂堂……這麼厲害的人,哪裡還需要考研?” 沈飛挑眉看著她。 蘇遠星被他看的有點惱羞成怒。 “現在幾點?” “十二點半,要吃午飯還來得及。” “吃一點吧。” “走。” 二人隨即向餐廳走去。 由於二餐就在女舍這一片附近,沒有走多久,兩人便到達了餐廳。 門口還殘餘血跡,但屍體都不見了,此時門大敞著,沈飛看到裡麵有不少人在吃飯。 “倒沒人往裡進。” “額…可能是到人數上限了?當初售餐好像有額度限製吧。” “這麼說,我是吃不上飯了?” “要不進去看看?” “算了吧,”沈飛搖搖頭,“我也不很餓。” “那你回去睡覺?” 沈飛看了她一眼。 “不餓就要回去睡覺?” 蘇遠星眨巴兩下眼。 “而且,”沈飛饒有興致的問道,“回哪?” 蘇遠星閉上嘴,不說話了。 “你學習嗎?”沈飛轉而問道。 “不要。” “那好,走吧。” “去哪?”蘇遠星疑惑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沈飛瞥她一眼。 “把探索做了。” “奧。”蘇遠星點點頭。 她穿的依舊是昨天的黑衛衣,戴一副口罩,沒帶耳機。 沈飛則穿一件高領長袖,黑牛仔褲。 但沈飛帶著蘇遠星的主要原因是他來這個學校的時間不長,而且也沒接什麼探索任務,甚至連傳單都沒拿到,蘇遠星起碼是拿了傳單的,帶個她應該做數。 蘇遠星就和沈飛一起沿著環路逆時針走起路來,兩人的步伐也不很快,現在微風和煦的,道路兩旁都是楓樹。 蘇遠星打了一個噴嚏。 “怎麼了?”沈飛問。 “沒事。”蘇遠星吸了吸鼻子,“我該穿厚點可能。” 沈飛點了點頭。 “對了,”蘇遠星朝沈飛道,“你現在是不是願意和我搭個伴了?” 沈飛憋著笑,麵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 “你猜吧,猜對了我也不告訴你。” “不行!”蘇遠星耍賴道,“你快告訴我!” “你還想殺我呢。” “那是個誤會!要是殺你,昨晚我為什麼不動手!” “奧。”沈飛道,“那你求我吧。” “求!我求!”蘇遠星被逼急了,惡狠狠道。 沈飛被逗樂了,“那你覺得我們現在在乾什麼?” “現在?”蘇遠星不解,“走路啊?” 沈飛搖搖頭,“你太笨了,誰要和你搭伴。” 蘇遠星這才反應過來被耍了半天,氣鼓鼓的閉上嘴,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