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李悅很奇怪的是，天上飛的車不少，地下卻一條車道也沒有。 　　街燈紛紛掛在兩側的樓壁上，以白色為主。 　　沒走很久，順著水泥地麵一直前行，在經過兩片建築後，一個掛著小燈，門頭掛了一個金屬刻字的小牌。 　　‘surakr雜物’ 　　眼鏡把翻譯放在旁邊了，也沒擋上原本的字。可惜任李悅看了半天，也沒把這條線斷開。 　　那小牌上赫然是刻了一條蜿蜒曲折的線條，用燈管擱在刻進去的凹陷處。 　　不過沒亮，多半是壞掉了。 　　四周不見多少人影，一路走來，周圍像是城市的下水道一樣安靜和沒有生氣。 　　也許的確是下水道。 　　李悅想起來那些散發奇怪氣味的，陷在地麵以下的水池。 　　現在想，多半是在水池上建的地麵，來當作通行的橋梁。 　　李悅走近，輕輕叩門。 　　門上的風鈴隨他的敲擊晃動，發出清脆的響聲。但李悅在門口等了一會，沒見有人來應。 　　兩扇門看質感像是鋁製，四周圍著厚出門板一點的包邊，中間是兩個鐵管扭成的金屬扶手。 　　咚咚。 　　李悅又敲。 　　門裡傳出開鎖的聲音。 　　門裡又傳出關鎖的聲音。 　　右邊鋁門自己敞開，顯然，外麵這扇並不是唯一的門。裡麵還有一層看起來高端的多的金屬門，在門與門之間還放一個自動售貨機，顯然是剛叫人推出來的。 　　這自動售貨機的科技感就近乎沒有了，雖然李悅沒見過類似的，但他覺得他原來那裡多半也有這一類的。 　　“我沒錢。” 　　李悅講。 　　“沒錢滾。” 　　售貨機裡傳來一個機器聲音。 　　“我餓的不行了。” 　　“餓了死。” 　　機器說。 　　“我可以搶你不？” 　　李悅問。 　　機器沉默了。 　　叮咣兩聲，機器裡掉下來一個包裝和一瓶水。 　　“你欠了兩克郎。” 　　“謝謝。”李悅微微鞠了一躬，撿起東西來，退出門去。 　　他扯開包裝，把那份不超過三口的固體塞進嘴裡，然後拉開瓶口的小扣，把那瓶水喝了一半，再一捏，那瓶口又合起了。 　　他沒走出多遠，前麵來了一溜泥腿子樣式的人，這群人多半缺胳膊少腿的，少的部分就由廉價粗糙的義體替代。 　　說實在的，李悅有點想笑。 　　那邊的人不少，能不能湊出來兩個完整的眼珠子還難說。 　　但是他們沖李悅過來了。 　　“誰給你的水！” 　　其中有一人問。 　　李悅挑著眉看著這群人。 　　這能隨便說嗎？ 　　不能。 　　指不定他們就是來找茬的。 　　“你有事？”李悅問。 　　那人又看一看李悅手上的水，已經開封了。 　　“好，既然你已經接了債，那就你來還！” 　　李悅滿臉的疑惑。 　　“多少錢？” 　　“兩克郎！” 　　李悅搖頭。 　　“我沒錢。” 　　那人獰笑起來。 　　“沒錢？看你身上這些原裝的小玩意吧，你可有錢的很！要麼，你接了他的債，你就替他還上！要麼……你這對眼球少說也值一克朗，再搭條腿，不過分吧？” 　　李悅沒說話，他的這對眼珠子有這麼不值錢？連瓶水帶個餅乾還趕不上？ 　　那售貨機後邊的人多半是做戲坑自己的。 　　順著攝像頭看著自己身上的眾多零部件，動了歪心思吧。 　　那頭的人見李悅不說話，就往這走。 　　李悅準備退走，他不知道對方的底細，沒有必要和他碰。 　　他一轉身，後麵也有人，三三兩兩，有插著胳膊靠墻站的，還有拎著家夥什的。 　　李悅就轉回來，看著那人。 　　“你要不給錢，就別怪下手不客氣了！不過……嘿，也要不了你的命！” 　　李悅點點頭，然後以一個極快的速度近了那人的身，站在那地方，右腿做樁，身體很有勁力的一扭，把力氣順著胯送到腿，再送到腳，最後輸送的那玩意的小腹上。 　　那人被李悅這一蹬踹出去好幾米。 　　關鍵那家夥也不輕，渾身的金屬部件，此外肥肉也不少；四周各個看到這一幕先是愣了一愣，隨後才紛紛朝他沖過來。 　　李悅一個私高的學生，正是十七八歲，腿竟也不短，來人根本不能近身便被他一腳送走了，四散紛飛。 　　然而這些家夥也硬得很！飛出幾丈摔在地上竟不能造成多麼大的傷害，前赴後繼有沖來了。 　　並不能對李悅構成什麼威脅。 　　李悅反應速度不敢說比這些家夥快的沒邊，但身體協調性卻遠遠超過這些東拚西湊的家夥，打了一會也不落下風，倒是這一群十來人摔的越發不靈活，李悅甚至看見有人斷觸了。 　　對方也發現自己劣勢，現在都沒能給人造成啥傷害，過會隻怕是要全軍覆沒了。 　　餘人便都遠離李悅，包圍他，虎視眈眈的尋找機會。 　　在又上來幾人被李悅踹斷了鐵腿以後，都像被光照到的蟑螂一般散去了。 　　周圍又恢復寧靜，地上零零散散留下一些碎片零件。 　　李悅真是有點興奮，現在貌似除去憤怒，沒什麼還能刺激他的感覺，然而憤怒也很不容易，剛才他沒有感覺到任何憤怒情緒出現。 　　街燈照舊亮著，他要到那店裡討個說法。 　　他回到那個門口亮一盞小燈的店門前。 　　門竟自動打開了。 　　“你先進來，”裡門敞開條縫，探出半個小腦袋來，“我給你解釋。” 　　李悅皺著眉，也就進了去。 　　他一進門，兩扇門又都關上了。 　　李悅打量這個狹長的小屋。 　　裡麵空間並不比門口寬敞許多，隻是一直延伸到內部，論麵積倒也不顯太過逼仄。 　　四周倒是以看上去相當有年頭的木製材料製成，包括一個長得像吧臺的東西，木地板和天花板。 　　“怎麼回事？”李悅看著眼前這個貌似不比他更大的女孩。 　　“我……當時我給巡查報了他們的消息，他們就不讓我開門做生意了。他們說，誰來買我的東西，就欠他們錢……” 　　李悅直視她。 　　“要不然，我給你補點醫療保險？” 　　“什麼是醫療保險？” 　　李悅看到她疑惑的神情，又補了一句。 　　“我失憶了。” 　　“噢，噢……那你先住我這裡吧，我就算給你提供住所了，也就算救了你一命……” 　　“怎麼，我晚上在外麵呆著會死嗎？” 　　“會啊！這裡現在晚上外麵非常冷！你好像也沒有什麼特別能產熱的零部件。” 　　“是嗎？” 　　“是！然後我帶你重新認識一下世界，咱們就算功過相抵，好不好。” 　　李悅看著她，莫名有點想笑。 　　“希望你能完整的履行承諾。” 　　“我的信用等級很高的！” 　　李悅點點頭。“我能再吃點什麼嗎？” 　　“噢，這個！我給你……不對呀？”小女孩疑惑道，“售貨機裡不是給過你了嗎？” 　　“那麼一點夠誰吃。” 　　“那是五十千克體重一天的量！像我這樣的，一天半塊就夠了。” 　　“我還是餓。” 　　“好吧，”她聽起來極不情願，“我去給你弄一份。” 　　她從櫃子裡拿出來一份凍肉，放到另一個櫃子裡解凍，然後放到另一個櫃子裡加熱。 　　用盤子一盛，就放到吧臺上了。 　　“你旁邊有凳子。”她回身取出一副筷子和一把刀。 　　李悅坐下，開始切肉。 　　“看來你也沒有忘得很乾凈啊，刀用的還是很熟練。” 　　李悅點點頭，“講講這世界？” 　　“噢，”那女孩想了想，“其實我也沒出去過上城區，上城區就主要是這坐特別高，特別大的樓……大的樓都是靠著山建的，大廈以外其他樓的高矮也像臺階一樣，從這邊到那邊，漸漸的就變矮了……據說是這邊一開始挖的很深，挖到了地底下有石頭的地方，然後建地基，然後就隻有這一片可以建那種特別高的樓。” 　　“整個城市有多大？” 　　“不知道，反正很大很大，越往外就越大。” 　　“靠海麼？” 　　女孩搖搖頭。 　　“怎麼掙錢？” 　　“每天會發……你說的是計劃外收入吧？這個路子就多了，就像你剛遇到的那些人，都是欠了債，把能賣的器官都賣了……也可以賣別人的。” 　　李悅下意識撇了她一眼，那孩子一顫。 　　“天上飛的呢？” 　　女孩搖了搖頭，“那些就不要想了，便宜的都要好幾克朗，我們這些領錢的人領到死也很難買起一輛。” 　　“嗯，那些不合法的行為有人管嗎？” 　　“原本是沒有的，不過最近上麵管事的換人了，他不光給大家發更多錢，還叫巡查到下麵地上來走路，敢亂來的人少多了，原來都隻有樓裡的事才有人管……” 　　李悅點點頭，已把盤子裡的肉吃乾凈了。仍覺有些不飽，但也沒好意思再要。 　　“我有一點頭疼，明天給我講。”李悅說。“我想休息。” 　　“噢，噢，”女孩想了想，“那邊有沙發，我把一樓溫度調節一下，你睡那，好不好？” 　　李悅點頭。 　　等他走過去一瞧，裡麵還有一房間，開了木門，一張桌，頭頂一吊燈。四周上下此刻又全是木製了，隻有左邊一麵墻壁是黑色，看樣像一副屏幕。 　　“你在哪休息？” 　　“我？”女孩看向他，“我上樓啊。” 　　女孩在門口小屏上輸了幾個指令，一列樓梯緩降而下，這樓梯同是木製。 　　“等你上去，我是不是聯係不上你？” 　　女孩點了點頭。 　　“那我是不是也出不去？” 　　“你要出去嗎？”女孩疑惑道，“外麵很冷的，也不安全。我肯定不會害你呀。” 　　李悅點頭，“我相信你，但是假使晚上的時候，你睡著了，我就聯係不到你，我也不方便啊。 　　你想，我要是餓了，或者渴了，或者想代謝，該怎麼辦。” 　　女孩歪著腦袋想了想，沒有想到什麼很好的辦法，但也不很想讓這陌生男子上了樓，於是也不說話，又是想了一會。 　　“要不然，要不然，你忍一忍？” 　　“忍不住怎辦。找書苑 www．ｚhaoshuyｕan．com ” 　　“忍不住……” 　　“我可以就地解決嗎？” 　　“不行！”那孩子炸毛了，“絕對不行！你太過分了，我都給你做飯給你住，你還這麼不善良！” 　　“外麵有這種地方嗎？” 　　“你不住啦？用不著啊……” 　　“實在有個應急的地方才行。” 　　“你不會想去的，”女孩搖搖頭，“都是很久以前建的，而且從來也沒有人清理，簡直就是災難……”一邊想著，又搖了搖頭，大概回想起什麼不好的經歷了。 　　李悅嘆了口氣。 　　“哎呀！好了，我讓你上樓還不行嗎？” 　　女孩撅起嘴來，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 　　李悅樂了：“感激不盡。” 　　“原本我們互不相欠，現在你欠我的啦！”女孩道，“你得為我工作才行。” 　　“好。”李悅都不需要想，他可沒有人給發錢，正是需要長期飯票的時候，現在可謂是兩個願望一次滿足。 　　女孩先把外麵兩扇門檢查了，都鎖好，把溫度調低了一點。 　　“走吧。” 　　李悅跟上。 　　上了樓，又是一片華麗景象。 　　“你很有錢？”李悅看著豪華的床，轉向那孩子。 　　女孩搖搖頭。 　　“你睡那邊，這個屋裡是我的。”她指了指外麵一個沙發。“廁所你可以自己找。” 　　李悅點頭往那邊去了。 　　李悅打量一下外部這個相對更大的空間，看了看廁所。 　　折騰一陣，結果還是睡沙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