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海邊堤岸上,不少居民模樣的人散著步,明玉和楊青也邊走邊聊著天。 “我爸媽本來是常出海打魚的,現在年紀也大了,就在這一塊做些遊客生意,賣些零食、鞋套、紀念品什麼的,從楚國那邊便宜進的貨,到這裡能賣個好價錢。”明玉環視了一圈。 楊青這才注意到很多人帶著墨鏡、紗衣、塑料鏟之類的海邊遊客必備物品,又看到不遠處那一片沙灘,於是明白過來,隨即問道:“他們不怕冷嗎,這可是冬天誒,他們又沒有修為在身,居然穿紗衣拍照。” 明玉嗤笑一聲,“這你就不懂了吧,這些人就是這樣的。”她揚了揚下巴,示意楊青看向一群學生模樣的青年人,“估計是柳城那邊的大學生,放假過來玩。” 楊青這時忽然問道:“師姑你不擔心父母的安全嗎……感覺要是有仇敵的話……” “那當然擔心呀,我本來想接他們去山腳,那裡有專門的家屬安置區,但他們不肯,說離不了這片海。”明玉扶著石欄桿,幽幽嘆氣:“於是我隻好弄了些防禦法器在他們這裡,甚至還租了宗門的'星漢之環'布置在家裡。” 楊青恍然大悟,星漢之環是宗門十分重要的公用法寶,想來明玉便是因為這個而耗費了善功、變得貧窮從而不得不教書吧! 海鴿嘩啦地飛起又落下,像是波蕩的綢布,在海灘上聚散,不遠處有一條長長的棧道從堤岸上延伸到海中,頂端停著一些小艇——估計是租給遊客玩耍的,出去覽一圈便回來。 明玉忽然神秘兮兮的,以誘惑的口氣問:“想不想出海?帶你去見我一位朋友。” “朋友?”楊青一愣,去外麵的島上嗎?可他今晚還想再瀏覽一遍這裡的歷史,為接下來幾天的搜索做準備呢——楊青已經想好了,要去幾個當地人傳說經常鬧鬼的、有邪氣的地方多看看,最好能拉上明玉,大不了就說自己好奇。 他還正在猶豫呢,明玉已經往前走了,明顯沒有真的在征詢他的意見,回頭嫣然一笑,“怎麼傻站著?” 楊青正想推脫,結果看著明玉的笑容,他的腿已經下意識地先於嘴巴邁了出去,於是隻好跟上。 仔細一看,明玉並沒有朝那條長長的碼頭走,而是帶著他快步走向了另一個方向,待到了地方,便大袖一揮加了個隱身術,一陣呼呼風聲疾過,兩人已經立在了一處小小的海灣裡。 海灣三麵環山,大約幾十米的直徑,平緩的碎石海岸邊擱淺著一隻小漁船,不少地方銹跡隱現,原本潔白的船身已經有些灰撲撲的。其上無帆,看上去雖然陳舊,但底板尚完好。 …… 夜色暗涼,天河當空,皓月東升,漁船向著大海深處開足馬力分波斬浪,楊青費勁地在一片潮濕水汽中給發動機附加好了消音符刻,耗費了他個人的一點小金庫。 於是他抱怨道:“用掉我十顆引氣砂。”他用盡量含蓄的眼神看向明玉,瘋狂暗示要報銷。 明玉有點不自然地別過臉去,裝作沒看懂,站在船頭,對著海風撲來的方向張開雙臂,放懷感嘆道:“西海泛舟,梧桐望月,正是良辰美景,當浮一大白!” “師姑,我們沒帶酒。”楊青掃興地潑了盆冷水,“而且,月星在您背後,望不見的。” “廢話少說,我神識可以感知到,”明玉不以為然,憑空掏出一個大酒壇,一把拍開,“來,陪我大醉三百杯!” 見她是有備而來,楊青隻好無奈得從她手裡接過酒盅,小心翼翼地開始斟酌。 不過真是無奈嗎?倒也未必。楊青忽然回想起當初在雲嶺學宮讀書時的一件趣事,搖了搖頭。 明玉本擬抱壇痛飲,但見酒盅也跟隨著酒壇從乾坤戒裡出來,又意識到這裡不隻有一個人,於是也隻好接過,斯文地慢慢來。 “您母親要看見這副樣子,肯定會說您帶壞小孩子。”楊青嘟囔著,問道:“您朋友在哪啊,要開多久?” 明玉充耳不聞,隻是朝他碰了碰杯,又向大海敬一下,然後仰頭一悶。 楊青見她一副有心事的樣子,倒也識趣,隻是他並沒怎麼喝過酒,隻能一點一點抿。 這時陸地已經看不見了,水波浩淼,漁船像是在星海上穿行。忽然,在船舷側邊,一片魚鰭劃開星海倒影,伴隨著唰唰的水珠飛濺。 楊青好奇地問:“這是?” 明玉放下酒,淺笑道:“這位就是我的老朋友,遊爾,名字有點怪,是從他們的語言翻譯過來的。” 魚鰭逐漸上升,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忽然明玉的這位老朋友從水麵星影下一躍而出。它全身除腹部外大多是深邃的黑色,唯獨頭部有奇特而美麗的白色斑塊。 楊青認出來了,這是一頭虎鯨,有些地方的人也稱之為逆戟鯨。它身子比漁船略小,遊得毫不費力,此刻躍出水麵的身姿矯夭如龍,甩出撲麵而來的水霧。 “呼……”遊爾發出一聲低沉的吼波,像是在打招呼。 明玉招了招手,笑得恣意,“我又來了!你今年過得咋樣?” “唔——”遊爾撲通落回水中,鯨鰭微微搖動,楊青看不懂,但明玉一下子就明白了。 “害,我也差不多,一般般,就是多了個學生,帶過來跟你打個招呼,來,”明玉抓起楊青的手揮了揮。 “噗——”遊爾噴了口氣,算是回應,清新的水汽撲了楊青滿懷。 驟然麵對這麼個龐然大物,楊青說實話本能地有點怕,但很快就熟悉了,此時酒抿得多了,他感覺醉意漸漸蔓延。 醉眼裡,星月迷離,水波曖昧。 人在醉意之下,總是會做出一些平常絕不可能做出的事情來。 明玉今天本是披著大衣,但方才迎風而立時她嫌不夠爽利已經脫下來扔到船艙裡去了,此刻上身隻有單薄的白襯衫,與楊青並排盤坐在船頭。 海風拂麵,佳人如畫。 他的心臟猛地縮緊,泵出灼熱的血液,轉瞬間流遍全身,突然勃發的生命力讓楊青的大腦昏昏然越過了平日裡一直逡巡其外的那條界限。他悄悄地移動身子,讓肩膀和手臂貼上了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