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白襯衫那一層纖薄的衣料,師姑身體的溫度如熏香般散發過來,比他稍微燥熱一些,這一層體溫更令他飄然。 明玉沒有什麼異樣反應,反而把身體的重量往楊青這邊靠了靠,肌膚之間壓得更為緊密了,她如上次在辦公室一般,又把腦袋沉沉地倚在肩膀上。 “怎麼比上次瘦些了?骨頭硌人。”明玉邊痛飲瓊漿邊口齒不清地問道。 楊青艱難地維持著呼吸正常,知道她並不是在問答案,便不言,隻是繼續小口抿著。 發動機停了下來,漁船失了動力,隨著波浪就在這無限遼闊的星河海水間漂流。海浪一陣一陣地拍打著船舷,發出嘩啦的聲音。 楊青聞著她雪肌青絲間那似無還有的清香,一瞬間隻想忘掉那勞什子心魔眷種,忘掉所有其他的一切,隻願這悠悠人生歲月,就此停留在這一刻、這一景,從此再也不要繼續往前走了。 銀河蕩漾。 …… 當楊青醒來時,月星已近西天,星河依舊浩瀚,東方未白,海浪不歇,小船晃蕩。 昨晚不知什麼時候睡過去了,此刻他隻覺腦袋昏昏沉沉,稍微清醒一點後,他知道自己正仰麵躺在船頭,而胸口上沉沉的—— 被明玉壓著!她也仰麵躺著,躺在自己身上,把楊青當枕頭用,讓楊青有點喘不過氣來。 再清醒一點了,楊青能聽到明玉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這麼說,你還見過當初的那場戰鬥?”明玉問道,她此刻很是悠閑。 “民主聯盟成立的那一年,我正好莫名地覺醒了內力,開始嘗試去理解你們人類的語言。之後,按你們的公歷計算,在1460年,即縣這一塊發生了一些小規模戰鬥。應該是民主聯盟的軍隊占了上風,但國王那邊也沒有受到大的打擊,再然後雙方就開始議和了。” 陌生的聲音在遠曠海麵上悠然波蕩,在夜晚的星空下,平添一分神秘。 楊青迷迷糊糊的,隻覺這聲音雖然極為低沉,但確實是自己能聽得懂的星河語言(星河族裔通用語,現在也是世界通用語之一),發音有些年代氣息,但不妨礙理解。 等等,這裡隻有我和明玉,怎麼…… 楊青猛然發現了一個令他震驚的事實:是遊爾!遊爾不僅聽得懂人言,而且會說!能正常交流!甚至聽這口氣,遊爾早在七十多年前就能理解人類了! 震驚之下,楊青忽然想到,昨晚自己趁明玉半醉半醒之際的做的小動作,豈不是全都被遊爾看在眼裡? 想到這裡,他頭皮發麻,現在隻希望繼續閉眼裝死,誰料明玉火眼金睛,直接伸手薅了薅他的頭發,“醒來了?” 楊青很想說一句:“還沒醒,您繼續。”但最終還是弱弱地嗯了一聲。 明玉也應了聲,然後又問道:“所以當初的真相究竟是什麼?各種資料上都語焉不詳,隻說原本王室軍隊占上風,但突然有一天,王室軍隊中出現了一些奇怪的疾病,然後就兵敗如山倒,一發不可收拾了。” 遊爾的背鰭悠然地繞著小船劃動,星辰的倒影在背鰭前破碎又在後麵凝聚。 楊青聽著明玉的問題,忽然反應了過來——崔嫿說民主革命的時候在梧桐灣周邊發生過心魔眷種的規模性爆發,明玉又說那時候王室軍隊突發疫病——他覺得自己即將聽到什麼關鍵信息,於是屏息凝神,也不在意明玉那到處亂薅的手。 “我直到現在也沒弄清楚那是什麼病。我翻過你後來給我的人類書籍,但裡麵看上去與之相似的隻有一個心魔眷種,我猜可能是心魔眷種的變式,但我並不清楚具體是什麼原理和方法。”遊爾的聲音低沉得如遙遠的戰車碾過荒原,但意思傳達的很清楚,聽起來像是年邁老人的音色。 “那就是說,有掌握心魔眷種的人在暗中幫助民主聯盟,或者說,對抗王室。”明玉若有所思,“那當時有什麼跡象沒有?就是可能和這一類靈門法術有關的,比如祭壇儀式、某些身體組織的不正常買賣、人口失蹤、引氣砂的規模調動等等。” 遊爾擺了擺半月形的尾巴,慢慢道來:“你知道的,我那時候修為很低,體型龐大,不敢上岸,我事後在岸邊遊蕩,發現他們似乎在暗中傳遞一些血液和人體組織,但是很快就消失了。” 明玉點了點頭,“原來如此,看來這段歷史居然還另有隱情。” 他們正在聊著,楊青卻隻覺被一種天大的驚喜砸中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他終於明白過來,自己在哪裡出缺漏了。 自己因為擅長術法符文,所以一直把注意力集中在法術上,卻忘了靈門一脈早年被稱作魔道,是近代早期開拓生命科學的先驅,而心魔眷種這種涉及到人體的法術,怎麼可能沒有生命科學技術配合? 心中雖狂喜,他麵上卻是不動,隻是心臟跳得更快了些,真正地從宿醉中醒了過來。 說起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還是楊青第一次喝醉……他現在覺得明玉恐怕真的把他給帶壞了,明明自己以前是真正的純良少年的。 酒雖醒,但他此刻卻不想醒,隻想要麼大醉一場,要麼大睡一場。 “那麼,我部落裡還有事,便告辭了,祝你和你學生玩得愉快。”遊爾的背鰭一邊沉入水麵一邊遠去。 明玉招了招手,也抓起楊青的手揮了揮,“明年再見!” 楊青不好意思繼續裝死,同樣跟著喊道:“遊爾前輩明年再見!” “剛剛還裝得跟死狗樣,怎麼現在精神起來了?”浩淼星空、煙波大海之間,明玉撐著他的胸口坐起來,撩了撩散開的青絲。 楊青也爬起來坐著,打哈哈道:“師姑你好重,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明玉鳳目一挑,“敢說我重?讓我來試試你骨頭硬不硬。”她說著舉起拳頭,在空氣中揮了揮,刺耳的真息爆破聲颼颼響起。 “開玩笑開玩笑,您別來真的……”楊青立馬投降了,他的骨頭硬不硬不知道,但明玉的拳頭那可是這天下一等一的硬。 “算你識相。”明玉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身姿無限美好。 此刻船首對著東方,天際泛起一點黯淡的乳白,星辰的光輝被奪去了幾分,長夜將盡,拂曉將來,但夜色依舊占據著整個廣闊海天之間。 驀地,明玉冷哼一聲,真息沸然爍變,激得數十丈方圓內的寸許海水嘭聲汽化,空氣則仿佛被鞭子高速抽過一般發出不堪重負的“啪”聲,“怎麼,堂堂魚鳧監國,也喜歡玩偷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