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秦隨下意識抬起頭觀察四周。 　　“和暗河接觸的事務隻會由洛克菲勒親自負責，同時還要避開莊園裡其他人的注意，如果我是他，我肯定會把這個密室放在能確保獨處的私人空間裡……” 　　“比如臥室，書房，辦公室。” 　　窗外的聲音逐漸變得有些嘈雜，秦隨轉頭看了眼窗外——莊園門口已經被遊行隊伍堵得嚴嚴實實。 　　他們的情緒很激動，秦隨捏了捏眉心，感到有些棘手。 　　他起身道：“我這裡沒多少時間了，我現在就去找密室的位置。” 　　“不用。”音響裡莫棣喊住秦隨，“等我一下，馬上就好。” 　　他這句話說完，電腦屏幕上的窗口再次開始不斷變化。 　　音響裡莫棣一邊操作，一邊自顧自說著：“何必費那功夫，我隻需要動動手指……唔，洛克菲勒莊園的完工時間也沒幾年呢……哦？原來承建的建築公司是洛克菲勒自己家的……那麼圖紙在哪裡……” 　　“找到了。” 　　話音落下，一張由線條組成的立體圖出現在屏幕上，其中一個區域被標紅出來，然後迅速放大，呈現在秦隨眼前。 　　“老大，被你猜對了。”莫棣在那頭低聲笑著，“這是一間利用視覺差構建的閣中閣，就在辦公室旁邊，它的另一側是會議室，從私密性考慮，入口大概率就在辦公室內。” 　　“等我再找找施工設計文件，這種密室隻能在建設之初就預留出來，無法後期搭建，所以怎麼隱藏入口在最早的設計方案上一定有相關記載。” 　　音響裡鍵盤敲擊聲和莫棣說話的聲音夾雜在一起：“你覺得這個入口是采用的密碼模式還是機關模式？” 　　秦隨此時也在翻找著辦公桌的抽屜，他順口答道：“機關，毋庸置疑。輸密碼雖然更先進，但原始的機械機關更加可靠，這個密室隻有洛克菲勒一個人知道，萬一哪天得個老年癡呆怕是連密碼都想不起來了。” 　　“找到一段加密內容，我馬上破解。”莫棣話鋒突然一轉，沒過多久，他長出一口氣道，“辦公室東北角，機關的機械結構藏在那邊的墻體裡，你看看那裡有什麼？” 　　秦隨轉頭一看，道：“是一座雕塑。” 　　一邊說著，秦隨一邊起身走了過去。 　　這是一座典型的希蠟風格雕塑，是一位古典的女人形象，女人懷裡抱著水瓶，正作出彎腰從河裡盛水的姿勢。 　　秦隨圍著雕塑轉了兩圈，最終目光落在女人右手的食指上。 　　在她的指節末端，有一圈輪廓不規則的環形凹槽——仿佛這裡本該有一枚戒指。 　　秦隨閉上眼，腦海中閃過關於洛克菲勒身上的細節。 　　最後，記憶中的畫麵定格在費澤拿起一隻手掌往墻上釘的那一幕。 　　在那隻手掌的無名指上，戴著一枚樸素的戒指。 　　睜開眼，秦隨轉身往外走去。 　　秦隨快步下到三樓，從墻上取下戴在無名指上的戒指。 　　他把戒指拿在手裡翻轉打量了片刻——說是戒指倒不如說是一圈線條呈不規則波浪形的指環，它整體都是金黃色的，但材質顯然並不是黃金，因為它比黃金堅硬，並且上麵沒有任何裝飾物，秦隨猜測它之所以會有這種不規則形狀，應該是因為采用了鑰匙開鎖原理。 　　等秦隨回到辦公室時，蘇展還在音響裡聒噪著。 　　秦隨煩躁地回了一句：“你再吵我就閉麥了。” 　　蘇展立刻不說話了。 　　秦隨將戒指小心地套進雕塑手指，隨著一道細不可聞的“哢噠”聲響起，指環嚴絲合縫地嵌了進去。 　　秦隨試探著發力，往右邊扭動指環——扭不動；然後他又往左扭——依然扭不動。 　　秦隨托著下巴想了想，然後捏住指環往外一拽——又是“哢噠”一聲，雕塑的食指頓時被拔出來短短一截。 　　身後，沉悶的“嗡嗡”聲傳來，秦隨回頭看去，聲音是從辦公桌後麵傳來的，那裡有一扇屏風遮擋，而屏風背麵的墻壁上則出現了一條縫隙，兩扇無痕門正緩緩往兩側推開。 　　秦隨走過去推開屏風，徑直鉆進門內。 　　隨著秦隨進入，密室內的感應燈自動亮起，將屋內陳設呈現在秦隨麵前。 　　相比起外麵的辦公室，這裡的空間不算大，陳設也十分簡單——靠墻兩側擺放著書架，書架上全是封存歸檔的文件資料，在書架中間是一張長桌，桌上則是三麵並排擺在一起的顯示器，在鍵盤旁邊放著一本翻開的牛皮筆記本，上麵密密麻麻記錄著一些信息。在距離鼠標不遠的手邊，則是一臺座機電話。 　　秦隨走到書架旁，隨便拿起一份文件打開，發現裡麵大多都是手寫的資金流來歷去向，並明確標注出了日期，看樣子應該是洛克菲勒親自記錄的。 　　秦隨打開電腦，然後轉身回到辦公室，取下U盤後對著話筒說道：“找到密室了，我現在換電腦，你把這臺電腦裡的痕跡處理乾凈。” 　　“明白，”莫棣輕輕點頭，“隔壁見。” 　　秦隨環視一圈辦公室，確定沒留下多餘痕跡後才重新回到密室，在門內找到控製門開關的按鈕，然後將門重新關閉。 　　像之前一樣，插上U盤，打開聊天框。 　　秦隨打字道:【別動攝像頭和話筒。】 　　對麵回道：【你要背著我和別人視頻？】 　　秦隨：【沒錯，和我家雪梨姐姐打視頻。】 　　莫棣：【……】 　　秦隨敲擊鍵盤：【這裡有一臺座機，查一下它的通話記錄。】 　　片刻後，回復消息傳來。 　　【查到了，從幾年前開始，就一直隻和一個海外號碼聯絡過。】 　　秦隨想了想：【是暗河的號碼。那兩條加密網絡通道破解了嗎？什麼時候可以動手？需要多久？】 　　【隨時，但我不保證不會被發現。】 　　秦隨笑著搖了搖頭，然後抬手打字：【這種話居然從你的嘴裡說出來——你是想說，被發現的概率很大？】 　　回復彈出。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確實如此。】 　　【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暗河的網絡防護做得有多麼牢固，更別提他們網羅了那麼多計算機高手，我可是要一個人對付他們全部。】 　　秦隨用手指輕敲桌麵，他思索片刻後，問道：【那如果我幫你打掩護呢？我們可以試試光明正大地通過這條網路直接對接暗河，等網絡連通後，由我負責跟蘇元生打嘴炮，你可以躲在我身後，趁著連通的間隙混進他們的內部係統。】 　　旁邊的蘇展頓時雙眼一亮：【好主意！我記得這一招叫什麼來著……哦對了，暗度陳倉！】 　　【那就開始吧，幫我連通網路。】 　　【稍等。】 　　隨著這則消息彈出，莫棣接手操作權限，聊天框自動轉移到左側的屏幕上，而中間的屏幕上則彈出了一個新的黑色視頻窗，幾乎占據了整麵屏幕——隻不過此時窗口裡一片漆黑，什麼都沒有。 　　左邊屏幕裡莫棣發來了消息——秦隨不禁感嘆莫棣手速是真的快，明明在操作電腦居然都還有空閑發消息。 　　【這應該就是洛克菲勒與與暗河聯絡時使用的通訊工具，雖然經過了程序加密，但你絕對想不到，洛克菲勒居然把密碼單獨記在了一個文檔裡，而且就放在桌麵上。】 　　這時，秦隨注意到屏幕上方的攝像頭工作燈亮了起來，緊接著他易容後的麵孔出現在了窗口裡。 　　窗口左上方的角落裡用英文顯示著一行紅色小字：申請連接中…… 　　短暫的等待後，窗口上那行字驟然一跳，轉變為綠色： 　　連接成功。 　　窗口自動分成了兩個部分，秦隨的視頻框被擠到窗口的右半邊，左半邊窗口裡出現了畫麵，蘇雪筠正悠閑地側坐在老板椅上，此時她頭也沒抬，手裡捧著一本書認真讀著。 　　秦隨分明看見書的封麵上寫著中文：《孫子兵法》。 　　“還沒到轉移資金的日期，你又有什麼事？”女人語氣冷淡，依舊沒有抬頭，似乎根本沒把這邊的人放在心上。 　　秦隨咧嘴笑笑：“好久不見，蘇大小姐。” 　　聽到聲音後，蘇雪筠纖細的眉毛頓時一皺，立刻轉頭看來，在看到秦隨的麵容後，她的眼裡卻又閃過了一絲茫然。 　　秦隨向她招了招手。 　　蘇雪筠立刻反應過來，她的眼神變得淩厲：“……鵺首？” 　　秦隨笑瞇瞇道：“是我。” 　　秦隨眼角餘光瞥過左邊的顯示屏，上一秒莫棣發來了消息：【我進來了，保持連接別斷。】 　　秦隨指了指蘇雪筠手裡的書：“伯父知道你在看這種書嗎？” 　　蘇雪筠合上書放到一旁：“我看什麼書不需要向他匯報，而且要是你當年成功了，現在我看的或許就是《如何做好一個犯罪組織的首領》之類的書。” 　　“你還是這麼直接。”秦隨笑道，“我當年本來就隻打算嚇嚇他。” 　　蘇雪筠冷漠地問道：“所以費澤已經死了嗎？” 　　她沒有問洛克菲勒，因為當秦隨坐在這裡時，洛克菲勒的結局就已經很明了了。 　　秦隨指了指外麵：“屍體就在樓下，老實說，當我看到他那一刻我就知道伯父到底是有多糾結，他既舍不得把費澤浪費在我身上，卻又迫不及待地想弄死我，我估計要不是費澤主動提出來對付我，伯父甚至考慮過直接把洛克菲勒財團放棄掉。” 　　“所以為了不讓他繼續糾結下去，我決定和他好好談談。” 　　“談談？”蘇雪筠抿著嘴唇，露出一個得體的微笑，“你確定不是來故意氣他或者耀武揚威的嗎？” 　　“算了，”蘇雪筠隨意地擺了擺手，“這是你和他的事，我幫你轉接到他那邊。” 　　“謝……”秦隨話還沒說完，左半邊的窗口就黑了。 　　片刻後，窗口再次亮起，畫麵裡是秦隨熟悉的地方——蘇元生的辦公室。 　　蘇元生抬頭看了眼電腦屏幕，卻看到一張陌生的臉，他眼神中有些疑惑，然後拿起桌上的座機話筒放到耳邊：“雪筠，你把誰接進來了？” 　　秦隨聽見話筒裡傳來蘇雪筠的聲音：“你最不想見到的那個人。” 　　此時，秦隨也笑了：“好久不見，舅舅。” 　　聽見這個熟悉的聲音，蘇元生轉頭看向屏幕，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陰沉了下來，他對話筒裡說道：“好的，我知道了。” 　　說罷，蘇元生放下話筒，他一言不發地盯著秦隨看了幾秒：“如果你隻是為了跟我打聲招呼，那麼這種行為與挑釁沒有區別。” 　　“還說你隻是想向我炫耀，就連費澤都攔不住你，你就這樣大張旗鼓地完成了復仇？” 　　秦隨輕笑道：“放鬆，舅舅，我不可能順著網線爬過來給你一巴掌，我隻是想和你做一次交易。” 　　“哦？”蘇元生不知從哪兒摸出來一根雪茄，“交易？你拿什麼跟我做交易？難道費澤和洛克菲勒還活著，他們現在成了你的人質？如果隻是這樣，那你的籌碼還遠遠不夠。” 　　“當然不是，我的籌碼在這裡。”柳學冬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 　　“家族總計5486名殺手的詳細檔案，全球一共205處聯絡點和363座安全屋的位置，這些籌碼夠嗎。” 　　蘇元生冷笑道：“這不是籌碼，我隻聽出了威脅。” 　　“不，當雙方互有需求的時候，這就是籌碼。”秦隨正色道。 　　“這些消息一旦泄露出去，暗河就會失去最大優勢，所有家族豢養殺手的麵孔都會出現在每一個國家的通緝名單上。” 　　“所以你想讓我閉嘴，但恰好我也有同樣的需求——我希望你也能閉嘴。” 　　“舅舅，事實證明你拿我沒有辦法，我也不能回到家族乾掉你，所以為什麼不各退一步，選擇一個更友善的方式解決問題呢？” 　　“我隻想擺脫你外甥這個身份，寧靜地過完後半生，我們各自的需求並不沖突，完全可以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互不乾擾。” 　　“就如你擔心我會泄露情報一樣，我也擔心你把我的身世公之於眾——你看，我們手中都有對方的把柄，所以我說這是一場交易。” 　　“雖然這場交易簽不了合同，但顯然我們都不希望對方魚死網破，如果不想自己的利益受損，那麼雙方就必然會一直遵守這個協議——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是綁在一根繩上的，這比簽合同要可靠多了。” 　　“我是帶著誠意來的，” 　　“所以你呢，舅舅。” 　　“哢嚓。” 　　蘇元生的拇指和食指套在鋼圈裡，用雪茄剪剪掉雪茄的圓頭，然後他掏出一盒火柴，取出一根打燃後用手罩著，將雪茄慢慢引燃。 　　他用手轉著雪茄，使煙頭處能夠均勻受熱，片刻後，隨著他吸了口氣，臉頰凹陷進去，再張開嘴時，濃鬱的煙霧從他嘴裡吐了出來。 　　秦隨就這樣靜靜看著。 　　“呼……”蘇元生長長地吐出一口煙霧，雪茄的味道使他整個人放鬆了許多。 　　“我沒法不同意，不是麼？就像你說的，在這件事上，我們都沒有拒絕的權利。” 　　“但你最好再也不要出現在家族的視野裡。” 　　秦隨搖了搖頭：“前提是家族不要來打擾我的生活。” 　　蘇元生冷笑一聲：“打擾你的生活？這個定義可太寬泛了。” 　　“很簡單。”秦隨抬起頭與蘇元生對視，一字一頓地說道，“讓你的殺手們離我遠點，越遠越好。” 　　蘇元生微微挑眉：“所以你這是默認了你現在藏在京城？” 　　秦隨閉口不言。 　　蘇元生不禁笑了：“放鬆，小外甥，我們是一根繩上的，就算知道了你的位置，我依然會遵守協議的——你就當我手裡多了一枚籌碼。” 　　“沒錯，隻是多了一枚籌碼。”秦隨輕輕頷首，“那麼從此以後，京城就是暗河的禁區。” 　　蘇元生也點頭道：“沒問題，暗河以後不會再接和京城相關的任務——雖然來自大夏的任務本來就少得可憐，但我覺得你需要這個口頭承諾。” 　　就在這時，蘇元生桌上的座機突然響了起來，他眉頭一皺，拿起話筒：“又怎麼了？” 　　話筒裡傳來蘇雪筠的聲音：“剛剛收到匯報，有人入侵了我們內部資料庫。” 　　秦隨轉頭看向左邊屏幕，找書苑 ｗww．zhａｏshuyuａn.com 聊天框裡莫棣發來了好幾條消息——之前為了不引起蘇元生的懷疑，他一直沒來得及看。 　　【一條好消息和一條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好消息是你要的東西我找到了。】 　　【壞消息是關於鬼變的研究資料經過了多重加密，破解的話我肯定會被發現。】 　　【不說話就當你默認了啊！】 　　下一條消息大概隔了幾十秒。 　　【老大，破解成功了。】 　　這條過後，就再也沒有消息傳來，聊天框裡也顯示著莫棣已經離開了。 　　此時，蘇元生轉頭看了過來，他沉著臉問道：“是你乾的，你偷走了什麼？” 　　秦隨笑了：“和你一樣，我隻是多拿了一枚籌碼。” 　　“嗬……”蘇元生冷笑一聲，“扯平了。” 　　秦隨點頭：“兩清了。” 　　蘇元生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再睜開眼時，他臉上的表情重歸平靜：“繼續過你的普通人生活去吧，秦隨，讓我們永遠消失在對方眼中。” 　　秦隨鄭重點頭：“謝謝，我會的。” 　　窗口的左半邊重歸黑暗，秦隨將窗口關閉，再將電腦徹底格式化。 　　在離開密室之前，秦隨用打火機點燃了書架上的文件，等火勢逐漸燒起來後，他才打開門走了出去。 　　洛克菲勒的覆滅已成定局，那麼這個密室也遲早會被人發現，這裡麵存放的東西會暴露出很多關於暗河的機密，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以蘇元生多疑的性格難免會懷疑是秦隨故意這麼做的，秦隨不想背這個鍋，所以不如付之一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