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澤臉上浮現出濃厚的陰翳,他垂著頭,雙眼被陰影遮蔽,但卻把手中的酒瓶緩緩舉高。 “幼稚麼……” 由於太過用力,握著酒瓶的手微微顫抖。 “嗬……”費澤輕笑一聲,“果然,說垃圾話還是你更擅長啊鵺首!” “唰——” 破風聲響起,酒瓶照著秦隨的後腦勺當頭砸下——秦隨擰腰抽身,抬起左臂格擋。 “砰!” 酒瓶炸裂,秦隨藏在身後的右拳刺向費澤麵門,在其食指和中指的夾縫中有寒芒閃爍——是之前費澤扔向秦隨的那枚鐵釘! “嘭——” 撞擊發出悶響,二人一觸即分。 秦隨甩了甩左臂,抖掉衣服上的玻璃殘渣。 費澤咧了咧嘴,若無其事地拔掉紮進肩窩的鐵釘,然後隨手扔掉。 鐵釘掉在地上發出清脆響聲,濺起幾滴血珠。 “你想讓我承認剛剛說的都是垃圾話,是為了影響你心態才故意那樣說的?”秦隨麵無表情,“這樣你就能好受一點對嗎?” “但顯然不是,我說的都是實話——你心裡應該很清楚才對。” “當然,正是因為這樣,你才會更加難受。” 秦隨轉頭看了眼墻上的掛鐘,然後又看向窗外——宴客廳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一點光都照不進來,好在屋裡的水晶吊燈開著,才不會顯得昏暗。 “以你的實力,蘇雪筠應該舍不得你死在這裡才對。” “不過……” 秦隨將手緩緩抬起,探入衣服內。 費澤瞇起眼睛,微微伏低身形,做出戒備姿勢:“你到底想說什麼?” 秦隨再次將手伸出來時,手裡已經握住了一把手槍,但他卻當著費澤的麵卸下彈匣,將手槍丟到了一邊,然後又伸手去解襯衣扣子。 “我是想說,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所以跳過那些多餘的環節吧,讓我們速戰速決。” 脫下外套,再脫下襯衣,秦隨露出如刀刻斧削般的上半身,以及那密密麻麻氣焰彪炳的傷疤。 秦隨將衣服搭在壁爐上,當他再次轉過身時,氣勢已經完全沉靜下來,彷如暴風雨前的寧靜。 時間緊迫,秦隨不打算留手了。 “你不是想要我的命麼?”秦隨看向費澤,眼神毫無波瀾。 他張開雙臂:“那就親手來拿吧。” “別說我沒給你機會,費澤。” 秦隨低聲呢喃道:“鬼變五段,厲鬼鎖魂——開。” 費澤臉頰肌肉顫抖了一下,他的呼吸逐漸急促,雙眼緩緩睜大,瞳孔中的殺意仿佛從荊棘叢中竄起的火焰,再也壓抑不住。 他吐出一口氣,嘴唇微微翕動:“又是這樣……” 下一刻,小腿肌肉驟然緊繃,費澤幾乎是瞬間開啟五段鬼變,整個人突然竄了出去! “どうして!!!(憑什麼)” 歇斯底裡的大吼聲傳來,費澤瞬間出現在秦隨麵前,他的表情癲狂,拳頭快如子彈揮出殘影砸向秦隨麵門! 秦隨見招拆招,交手的瞬間,隻聽嘭嘭聲不絕於耳,二人的出手速度快到連動作都看不清楚,隻見片片拳影飛舞。 “啊啊啊啊啊啊啊——” 恨意和憤怒的煎熬中,費澤大喊大叫著。 “憑什麼!你憑什麼小瞧我?!” 一聲悶響,秦隨右胸中拳,重心偏移的瞬間被費澤追擊一膝頂在腹部,秦隨悶哼一聲,揮肘頂在費澤心口,將其逼退。 費澤咬著牙再次揉身上前,他從牙縫裡迸出話來:“無視我……你再繼續無視我啊!” “你明明知道我一直盯著你,你為什麼從不看我!” “說什麼看得更遠,其實隻是做白日夢罷了!” “想當普通人?想跟那位趙小姐舉案齊眉,攜手共度餘生?真是笑死我了!” “你和我有什麼區別?鬣狗隻配吃腐肉,害蟲隻配活在陰溝裡,你憑什麼想吃草?你憑什麼敢活在陽光下!” “你配嗎?!你配嗎——” “嘭——!” 一記重拳狠狠擊中費澤下顎,將他的話重新打回肚子裡,身形也遏製不住地往右偏移。 “嘭——!!” 又是一拳緊隨而來,打在同樣位置,將費澤重重砸倒在地。 下巴脫臼了。 這是費澤的第一個念頭,他目光上移,看向秦隨。 秦隨站在費澤身前,居高臨下導致費澤看不清他的臉,隻聽見他的聲音裡帶著前所未有的森寒。 “就算不配,但至少我敢想。” “這就是區別所在。” “嘭——!!!” 又是一拳,重重打在費澤的太陽穴,他的額頭磕在地上,身下的大理石地磚碎裂,散布出蛛網形狀的裂紋。 頭暈眼花,耳鳴不斷,費澤努力抬起頭倔強地望著秦隨,視野中卻看不真切,出現了好幾個秦隨的影子,唯獨秦隨的話伴隨著耳鳴聲鉆進耳朵。 “……而你們這些滿腦子隻有殺人的臭蟲,就連白日夢都不敢做。” “嗬……嗬……”下巴脫臼,費澤想要說話卻隻能發出無意識的出氣聲。 “嘭!” 秦隨一腳踢在費澤的小腹,費澤頓時嘔出一大口血來,他蜷縮起身子,卻仍死死地盯著秦隨。 秦隨歪了歪脖子:“給你機會你不中用啊,費澤嘛思噠。” “你確實很有天分,但你的缺陷也太明顯了,太容易被情緒誘導。” 秦隨蹲下來,滿身的傷疤更加清晰地呈現在費澤麵前。 費澤看到了秦隨肩膀處纏著的繃帶,那是他昨天親手在秦隨身上留下的新傷,此時繃帶上的正緩慢滲著血跡——剛剛激烈纏鬥時崩裂了傷口。 秦隨平靜說道:“其實你昨天就該明白和我的差距——不,你早該明白,當我作出決定站在家族的對立麵時,就說明我有足夠的信心獨自麵對家族的報復。” “而你,隻是家族的一部分……其中一個殺手罷了。” 費澤的眼睛逐漸睜大。 眼神裡沒有恐懼,隻有滿滿的憎恨。 “現在你總算意識到了,哪怕這是一場沒有人和你競爭的比賽,你也從來沒有贏過。” “所以,” 秦隨的聲音沉了下去。 “無需掙紮,安然赴死。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我讓你走得體麵些。” 說罷,他將手伸向了費澤咽喉。 費澤一言不發,隻是死死地瞪著秦隨。 下巴脫臼導致費澤的嘴無法閉合,血液混合著涎液從他的嘴角滴到地上。 秦隨手掌鉗向費澤咽喉的動作不快,仿佛是想給費澤留夠思考的時間。 就在手掌要觸碰到費澤皮膚的那一刻,費澤突然動了。 他突然橫腿掃向秦隨下盤,秦隨收手退出一步避開,趁著這個機會,費澤就地一翻,然後順勢站起,轉頭就往窗邊跑去。 之前那三拳再加上秦隨的那番話,儼然是將他的心氣打沒了。 就像秦隨剛剛說的那個簡單的道理一樣:輸了,就該坦然赴死。 此刻他腦子裡想的也很簡單——既然不想死,又打不過,那就逃吧。 生死當前,費澤的速度已經提到了極致,在距離窗戶還有五步距離時,他直接縱身一躍——手臂護住頭部,用肩膀撞向窗戶! 但有人卻比他更快,隻見秦隨微微俯身,腳掌驟然發力,整個人瞬間消失在原地。 費澤隻覺得眼前一花,一個身影就突然從他身側掠過,直到此時他才聽見破風聲傳入耳朵。 當費澤看清秦隨做出的姿勢時卻已經晚了,秦隨旋身擺腿,腿部肌肉繃緊宛如一條鋼鞭,重重抽上費澤側身。 “嘭——!!” 費澤前沖的勢頭戛然而止,拐了個彎飛向他之前用來作畫那麵墻——他的身體仿佛一隻被火車撞飛的麻袋,在半空中飛速打著旋,最後狠狠撞上墻麵,震落一地灰塵。 秦隨平穩落地,腳尖抵在地上扭了扭腳踝,然後才抬起頭看向癱在地上的費澤。 “剛剛給過機會讓你走你不走,現在才後悔不會太晚了嗎?” “把我當冤大頭?” 費澤的鼻腔和嘴裡不停翻湧出血沫子,他費力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右側胸腔出現了肉眼可見的凹陷痕跡, 他努力抬起一隻手按了按傷處,肋骨斷了五根,但最嚴重的是斷裂的肋骨紮進了肺裡。 他意識到自己今天是徹底走不了了,於是伸手將脫臼的下巴接了回去,然後望向秦隨:“嗬……差距這麼大麼……” 秦隨平靜地說道:“正常,就算我隻用鬼變四段也能贏你,隻是費勁些。” “但主要問題不在我,在你自己身上。”秦隨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我說了,你的缺陷太明顯,即使鬼變給你的增幅再多一些,你的勝算也不會高到哪兒去。” 費澤的嘴唇微微顫抖,此時他麵色開始泛青,呼吸也變得更加困難:“那你……這次……認真了嗎?” 秦隨點頭道:“我每次都很認真,不管對手的誰。” “不過這和我說的從來看不見你是兩碼事。” “是……這樣麼……”費澤突然咧開嘴笑了,“我輸了……但,你也沒贏……” 秦隨挑眉:“嗯?” “噗……”費澤的嘴裡噴出一大口血沫,胸口劇烈起伏,但他看向秦隨的眼神卻很興奮,就像是突然抓住了秦隨的痛處一般。 “秦……少爺……” “你……看得遠……是因為站得……太高了。” 費澤的大口呼吸著,聲音卻如破風箱一樣漏著風。 他的呼吸愈發急促,臉色也愈發難看:“站這麼……高……怎麼可能……做普通人……” “你不會成功的……你永遠做不到……” 費澤的臉色回光返照,浮現出病態的潮紅。 “你……” “也是……” “……輸家。” 聲音漸漸變低,直至消失,費澤的瞳孔終於徹底失去了神采。 秦隨站在原地靜靜凝視著費澤的屍體,他的眼中浮現出一抹陰翳。 片刻後,他突然咳嗽了起來,嘴裡泛起絲絲腥甜。 秦隨揉了揉胸口,轉身拿起衣服搭在肩上,然後離開宴客廳,繼續往樓上走去。 洛克菲勒的臥室和辦公區域都在最頂層。 來到五樓,秦隨在走廊裡轉了一圈,很快找到了洛克菲勒的辦公室。 他沒有繼續耽擱,來到辦公桌前坐下,打開電腦,然後從衣服口袋裡摸出一枚U盤插了上去。 屏幕上彈出幾個一閃而逝的窗口,然後一根進度條出現在屏幕中間。 隨著進度條走完,秦隨調出後臺程序,手指迅速敲打鍵盤。 聊天窗彈出一條消息。 【把操作權限交給我!】 秦隨快速打字回復: 【抓緊時間,先確認端口是否在莊園內。】 發完這句,隻見屏幕上的聊天框立刻縮小到隻有屏幕四分之一大小,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然後自動移動到了角落裡,隨後電腦屏幕上各種窗口接連彈出又立刻關閉,莫棣開始乾活了。 秦隨站起身走到窗邊,從這個位置正好可以看見莊園正門。 就在這時,辦公桌上的音響中突然響起了莫棣的聲音。 “有發現了,老大。” 秦隨立刻轉身走向辦公桌,他看見攝像頭的工作燈亮著,於是先一步將其反扣在桌麵上,然後抓起話筒:“說。” “沒意思。” 安全屋內,蘇展坐在莫棣旁邊,戲謔地調侃。 莫棣回答道:“現在已經可以確認端口就在莊園內,它應該是一部獨立的電腦。老實說,在莊園的內部網絡裡它實在是太顯眼了,而且幾乎不設防——它連接著兩條獨立的網絡通道,這兩條網路都經過了加密,雖然暫時不知道它們通向哪裡,但毫無疑問是連接著海外的。” “不設防是因為沒有必要。”秦隨打斷道。 “隻要沒人知道洛克菲勒財團和暗河的關係,就不會有人會想著來找這臺電腦。不設防才不會引人懷疑,如果嚴防死守,反而會變成此地無銀三百兩。” “我審問過史密斯,就連他都不知道財團和暗河的關係,所以這件事必然隻有洛克菲勒清楚——頂多再加一個麥克。” “但洛克菲勒也不可能真的就把那麼重要的電腦堂而皇之地擺到所有人麵前,所以他需要一個不需要看守同時還兼顧隱蔽性的地方,也就是說……” 蘇展立刻反應過來,搶答道:“有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