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言: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根扁擔抱著走。 老公是脊梁、是依靠;丈夫能強心壯膽、困難麵前絕不畏懼。 吳春香雖然出身豪門千金,但那次汕頭劫難磨煉了意誌、增強了體能,跟著丈夫長途跋涉雖然辛苦但不至於被累趴。 臨近江西地界。 山遙水遠路絕人稀,陰森森的鳥道羊腸如墮煙霧,倒逼幾分寒氣。烏雲裂開一條縫隙,一絲柔弱的陽光懶洋洋地投射進來,給鬼氣陰森的幽林帶來短暫的光明。 密林中“莎莎”作響讓人毛骨悚然,樹葉叢中“咕咕”鳥鳴,使原本幽暗的森林顯得更加詭異。 荒草叢生的崎嶇小路,從幽暗森林中穿過,一直通向遠處的一座古廟。 古廟早已廢棄,絕了香火;殘破不堪的院墻現出幾處缺口;東倒西歪的琉璃瓦還能擋風遮雨。 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古廟乃是路人躲風避雨的處所,供行人休息小恬的場地…… “好了,終於有落腳地了,坐會兒,喝水吃乾糧。”陳安昸高興地對老婆說。 “好的,累死了,走不動了。”夫唱婦隨。 古廟排椅坐著四人,少婦和女孩被繩索捆綁雙手,嘴上塞著破布似乎不讓說話。兩邊坐著彪形大漢,手持棍棒虎視眈眈不讓人靠近。那架勢似官差押解犯人,但那廝沒穿官差製服倒有些像家丁打手。 少婦看見有人進來似乎看到了救星,流著眼淚跪倒地上…… 陳安昸看出是求救的信號,莫非是人販子不成? 吳春香也看出來端倪,快步上前就要掏出塞在少婦口中的布條。 “別動!你不要管閑事,否則我們對你不客氣。”那兩個狗腿子看事情不妙,慌忙站起來喝止。其中一人舉起巴掌往春香臉上扇去,陳安昸迅速從後邊抓住那人手掌往後翻,那人疼得哇哇直叫,差點擰斷手腕。 吳春香拉出少婦和小女孩口中的布條,小女孩嚇得嚎啕大哭,少婦也泣不成聲。那兩個狗腿子哪受得了如此羞辱,同時舉起棍棒打來,陳安昸伸出雙臂張開手,把砸來的棍棒接個結實,用力往前一推,那兩人屁股落地四腳朝天,棍棒的回力搓在前胸疼得厲害…… 倆狗腿子知道遇上高手,再不收手怕性命難保。 “好漢,您就饒了我們吧!我們也是不得已而己,老爺交代的任務不得不完成。”那兩個狗腿子服軟了,跪地求饒凈說好話。 “那你們說說,是怎麼回事?”現在,陳安昸要知道的是真相。 “好漢,那母女倆是我家老爺的家奴,今天早上趁大夥還未起床就逃走了。我們是奉命前來捉拿的。” “那你們也不該捆綁雙手、塞住嘴巴,這樣多難受啊!它們又不是犯人,這樣對待多有不妥?” “好漢,您可不知,她們不配合,一路上見人就下跪大喊大叫,不塞嘴巴就不得安寧。” “她們逃走總有原因,不願跟你們回去一定瀕臨安危。你們也是下人,怎麼就沒有一點同情心?如果她是你們的親人,你們會這麼做麼?” 倆狗腿子剛想狡辯,陳安昸把手一揮:“別說了,我不願聽你們的一麵之詞。”他轉身問那少婦道:“大嫂,我聽你的,說說是怎麼回事?” 這時候,那母女倆捆綁的繩已經被吳春香解脫了。 少婦擦了擦眼淚,說:“我們的東家是地主惡霸,欺男霸女胡作非為。”他如鯁在喉欲哭不能,過來片刻才抖顫地說: “我家是那地主的佃戶。有一年發洪水莊稼沖走,良田變成河道。不可抗拒的天災非但沒有減免佃租,東家怨我男人沒築建河堤沒有保護好良田,還要我家賠上良田損失。 莊稼沒有收成連飯都吃不上,哪有錢償還債務?隻好一家人去他家做長工抵債。 老公上山伐木、取材,還要把木材扛到十幾裡地的交易市場。我在廚房做飯,小女兒每天要去五裡外的山坡放牛。 東家是個老色鬼,沒有一個女傭能擺脫他的魔掌。他敢當著多個女傭的麵拉拉扯扯動手動腳,如稍有反抗就會拳打腳踢棍棒侍候。我們這些懦弱可憐的傭人成了他玩弄的羔羊。 我最年輕,比其他姐妹好看些,受侵淩的次數也多。 我起初也反抗過,被他打得臉青鼻腫、額頭淌血。老公回來看見了火冒三丈,要與他理論。他卻反跤我一口,說我打碎了飯碗搪瓷。老公欲向其他女傭人求證,大家都噤若寒蟬,誰還敢說實話? 地主婆和女兒都信佛,隔幾天要去娘娘廟求神拜佛。 那惡魔見家人走了,更是作威作福任性妄為。 這一天,我們女傭恐怖、難過,誰都有可能…… 前些時候,我老公伐木遇難。東家連棺材都不舍得買,隻是爛席裹屍草草掩埋。 我幾夜沒有合眼,迷迷糊糊睡著也是惡夢連篇…… 老公死後,老色鬼更是肆無忌憚變本加厲。我也麻木了,任其糟蹋無還手之力,隻怨自己命苦。 女兒在慢慢長大,倘若也成了那惡鷹的獵物如何是好?我越想越害怕,做夢也想逃出魔宮。 天剛蒙蒙亮,我搖醒女兒,帶上包裹逃了出來。 然而,我們剛逃出十幾裡路就被那兩個惡棍追上來,罵罵咧咧還扇我耳光。我們不想回去,那倆廝就用繩捆綁我們母女雙手,像拉牛牽馬似的硬把我們往回拖。我們大聲喊疼罵了幾句狗腿子,他們就用破布塞住我們的口。” “太可惡了!”吳春香忍不住破口大罵,恨不得上去揍他們一頓。 “大嫂,你打算去哪裡?我送你一程。”陳安昸說。 “小弟,謝謝你!我本想回娘家躲一陣子,現在可不行了,那惡霸一定不肯罷休。我已經無路可走了。”那少婦說完放聲大哭起來。 “不行!你們兩個一定要跟我們回去,不然我們交不了差會飯碗難保,說不準還會受皮肉之苦。”一個狗腿子大聲說。 “不要,不要!我們回去比死還難受,東家會變本加厲迫害我們母女倆,以後就永無寧日了。你們就可憐可憐我們吧!”那少婦止住哭泣,跪倒在地上向那兩個狗腿子求饒。 然後轉身跪在陳安昸麵前,說:“小弟,你救救我們吧!不要讓他們為難我們。我們回去就死路一條。” 那兩個狗腿子對視一眼,忽然向前跨步就要把母女倆帶走。陳安昸把他們攔住,雙手腰間一叉,大喝一聲:“你們不聽勸告嗎?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惱怒了老子你們沒有好果子吃!” 他們縮回原處,但還是不肯罷休:“好漢,我們回去怎麼交差?” 這時候吳少夫人發話了:“你們是不是豬腦子?回去不會說‘沒追上,沒找著’嗎?你們兩人不說,誰知道啊?” 那兩人交頭接耳:“他武術高強,我們奈何不得,隻得作罷吧!”說完灰溜溜地走了。 兩個狗腿子走了,大家鬆了口氣。吳春香從包裡拿出乾糧和水,分給大家吃。小女孩今天滴水未進,拿起水壺咕咚咕咚喝個痛快,然後拿起包子大口大口吃起來。 “此地不得久留,大家要迅速離開。那兩個混蛋回家叫人過來就麻煩了。”陳安昸催大家啟程。 大家約莫走了五裡路,來到三岔路口,那少婦指著左邊那條小路說:“這條路再走三裡地就是我娘家,那狗腿子就追到這裡把我們母女倆逮住的。” “那你是去娘家呢?還是……”陳安昸聽出她是想回去向親人傾訴自己的遭遇與苦難。 “我想回家又不敢回家。萬一狗腿子帶一幫人找來,我就絕望了。”少婦說著說著又是淚流滿麵,無奈地說:“小弟,我感謝您的救命之恩!幫人幫到底,上樹上到尾。請您把我們母女倆帶出這是非之地。隻有逃得遠遠的才有安全感。如果認為拖累您們,我們隨時可以離開,自生自滅聽天由命。” 吳春香想起曾經的劫難,在絕望之時祈禱有一根橄欖枝把他拉出死亡絕境。 她抱怨,為什麼女人的命苦? “大嫂,不要難過,不要悲傷。我家男人心善,不會看著您們不管。”吳春香安慰道。 大嫂,好熟悉的稱呼。陳安昸眉頭一皺,計上心來,自己的大嫂過世以後,大哥一直沒有續弦。這少婦與大哥年齡相當,何不牽線搭橋湊合一對鴛鴦? 他興奮不已,把老婆拉倒一邊,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吳春香自然高興,有這般美麗大方善解人意的大嫂,真可謂天賜良緣,何樂而不為呢!她高興地在老公肩上拍了拍,開玩笑地說:“你真行,又一個一箭雙雕!” 陳安昸也開玩笑地說:“托你的福,請老婆大人多多關照!”然後,他湊到老婆耳邊悄悄地說:“這個任務交給你,成功與否看你的本事!” “是的,一定完成任務!”吳春香淘氣的回答。 那少婦看見他們黏黏糊糊打情罵俏的樣子,心裡既高興又心酸。他們離得遠,不知說了些啥,自己也不好問。 “我們走吧!” 一行四人很快走到了江西地界。 “大嫂,我還不知道您們的名字,恕我一路對您的不恭。”吳春香邊走邊說。 “哪裡?是我沒文化不知禮節,請弟妹夫婦諒解!”那少婦接著說:“我姓高名淑珍,女兒姓朱名其艷。” “大嫂,如果您願意就跟著我們去昸哥的老家,如何?我也沒去過,這次是跟著他回去看望親人的,也按照當地的習俗把喜事辦了。”吳春香進入角色開始新的使命。 “你們不嫌棄我們拖累當然願意,就怕給你們帶來很多累贅。如果這樣,我們就感激涕零了。” “那好,我們現在就結為姐妹,您以娘家身份做伴娘,參加我們的婚禮見證幸福。” “我能做妹妹的伴娘真乃三生有幸。我羨慕你們的同時也懂得了人生的意義,看到了真正的生命之光!” 路邊有棵大樹,樹下有幾張給行人歇腳的長凳,不遠處一條小溪發出優美的潺潺水聲。樹底下有一個土地神廟,多數路人會插香跪拜保一路平安。 “我們在此休息會兒。”陳安昸說。 “行!”吳春香第一個坐了下去。 “那裡有土地廟哦!”小女孩眼尖,叫了起來。 “偶遇有緣不容易,也許是天注定,我們該成姐妹。大姐,我們就此義結金蘭吧,如何?”吳春香主動提議道。 “好啊!”一個低級下賤的婦女能與豪門千金結拜金蘭,是多麼榮幸的事啊! 兩人拉著手走過去,燃香跪拜宣誓諾言:“前身有緣,今日相遇。高淑珍、吳春香義結金蘭。土神爺鑒此心,今我異姓姐妹一條心,富貴貧賤不相棄,來日方長同舟濟。齊心協力義斷金,喝杯開水也開心。此情此意永不變,海枯石爛不悔心。義結金蘭今朝起,大鵬展翅在明晨。若是有悔此誓言,涼水塞牙手抽筋。自此以後自家人,至死不渝情義深。” 此刻,高淑珍感慨萬千,一個巧遇給予了生命的曙光;一個良緣賜予了生活的希望。她熱淚盈眶,抱著吳春香放聲大哭。哀傷和感動交融,痛苦和幸福交替…… 夕陽西下,夜晚來臨,他們來到了小山村。 路旁有棵高大挺拔的榕樹,那麼多的綠葉,一簇堆在另一簇上麵,不留一點縫隙,隻聽到鳥兒在樹枝上歌唱。 村子裡靜悄悄的。那一排排高高低低大小不一的房子中,雜亂的幾束煙囪冒出懶洋洋的淡淡的藍煙…… “這裡有客棧嗎?”陳安昸逢人便問。 “有一家,在那邊。”這裡的人很溫和,熱情指路臉掛微笑。 穿過羊腸小道,來到了一幢房子前麵,“悅來客棧”呈現眼前。 這是村裡唯一的客棧。 “掌櫃的,有房麼?” “幾個人?” “一男三女。” “一家人麼?” “不是。” 掌櫃的看了看客官,說:“隻有一間一床,要麼?” “能加個鋪麼?” “不行,客房小。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我要了,辦個手續吧!”陳安昸隨後把幾個女人安頓好,自己回到了櫃臺。 “掌櫃先生,那房幾個女人湊湊還可以,我可沒安榻之處了。請你行行好,讓我在其他地方打個地鋪小恬會兒,一天的行程有些疲憊不堪了”陳安昸哀求道。 掌櫃想了想,說:“那就在我的櫃臺旁邊加個鋪吧!可要交住宿費哦。” “太感謝您了!”陳安昸連連鞠躬致謝。 晚飯後,小女孩躺下便睡熟了。 隻一日,從偶遇、認識、結拜到同榻就寢,有知遇而相見恨晚之感…… 姐妹倆雖然累了但沒有睡意,滔滔汩汩傾吐苦水,放眼過去展望未來。 “大姐,您今後有何打算?如果有合適的善良人家,會不會考慮改嫁?” “聽天由命吧!我現在無路可走了,誰能養活我們母女倆就跟他一輩子。如能嫁個好人家是我們的福分,我們會感恩戴德知恩圖報。就怕我們沒那麼好的命。” “大姐,昸哥的大嫂幾年前病故,如今還未續弦。但年齡要比你大七八歲,不知是否合適?” “年齡不是問題,就怕他嫌棄我這個賤人。” “應該不會的。昸哥這麼善解人意,那大哥也不差吧!” “我能嫁這樣的好人家是前世修來的福,還有什麼考慮?”高淑珍沒想到會有這麼巧的好事。她慶幸自己遇上了好人,慶幸自己絕地逢生看見了一線曙光…… “大姐,不早了,我們睡吧,明天還有趕路呢!” 這一夜,高淑珍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