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北方的冬天是物理傷害，那麼東南沿海的冬天就是魔法傷害，濕寒的冷氣如千萬支魔法箭一般穿透厚實的衣物直擊靈魂。因為店麵太小，離著廚房近，麵館裡倒是暖和異常。 　　過了大概五分鐘，老板鞠著腰，端著一碗冒著熱氣已經快滿出來的肥腸粉往程立身前放下。皺起那張胖出好多層褶子的圓臉操著一口川普罵罵咧咧道：“你說說你小子最近一天天都在乾啥子嘛，聽說你班也不去上了，太陽都曬屁股咯才曉得起床？多久沒交錢了，還好意思來。年輕人喲找點事情做總歸是餓不死的嘛。看看，你這鬼樣子跟個流浪漢似的，換別個絕對能給你趕出來。” 　　程立厚臉皮的咧嘴笑了笑，搓了搓凍得有些僵硬的手，從筷筒裡拿出一雙筷子，挑起粉飽嗦了一大口，燙的齜牙咧嘴的，隨便嚼了幾口吞下，一股暖流沿著食道入了胃。隨即又夾起兩塊肥腸送進嘴裡，砸吧砸吧含糊不清的說道：“你個死摳門的，都在這吃了這麼多年了！少了我幾碗麵錢難不成攤子還開不下去了啊？就指著我的錢能撐死你啊？” 　　肥羅聽著臉青一陣紅一陣的，嘴裡罵罵咧咧的轉身就回廚房拿出了搟麵杖作勢要打，程立連忙笑著討饒，從兜裡點出五百塊錢拍在桌上。 　　“哥，有話好說，有話好說，今兒可是帶了錢的！少不了你的！” 　　肥羅在程立對麵坐下，拿起五百塊錢對著光線搓了搓看了看，嘶了一口氣，仔細打量起他來。“你小子最近不是啥事也沒乾，哪來的錢？你老實交代，是不是去偷去搶的。你小子要是敢乾這種勾當，這臟錢我可不要！以後你也別來我這吃飯了。我不興做你生意！” 　　程立聽到這樣的話直接嗆到，猛烈地咳嗽了幾下，一手將五百塊錢按在桌上。“你說不要的啊，那還給我。你還不知道我嗎，這種事情我壓根兒做不出來，也沒這手藝啊！” 　　肥羅抄起搟麵杖就往程立按著錢的手上打下去，程立眼疾手快，立刻縮回了手躲過一劫。肥羅點了三張揣進滿是麵粉的白色圍裙兜裡，將剩下兩張推還給他。 　　“量你也沒這膽。你肥爺我呢也不多要，你這錢趕緊的拿去整飭一下你自個，也不對鏡子照照。這頭型這衣服，跟個乞丐似的。” 　　說罷就起身走到廚房旁的躺椅躺下。“肥爺我要睡覺了，你自個吃完門帶上走就行。” 　　程立摸了摸口袋才想起手機已經丟掉了，沒得娛樂，於是專心吃起了麵，一口暖心一口熱辣。 　　不由得又想起了夜裡的事情，心裡是五味雜陳，直至吃得大汗淋漓，浸濕了汗衫，端起碗將湯和雜料一飲而盡。 　　程立起身往回一望，肥羅已經仰在那不省人事，若不是鼾聲整天響，過路人一看指定覺得肥羅斷了氣。 　　程立將桌上的錢拿起，塞進了肥羅的兜裡，嘴上嘀咕著小破麵館兒還怕有人偷你麵粉不成？便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天不明不暗地陰著，程立卻還是瞇起了眼縫兒，仿佛久未見光似的，走到小賣部買了包紅七匹狼煙，往臺階上一杵便是一個小時。 　　或許是這突如其來的狀況讓他措手不及，亦或許是已經規劃起完全不同的人生。畢竟爛命一條，還有什麼好輸不起的呢？ 　　程立猛地起身，嘬了一口快燒到手指的煙屁股，丟到地上磨了兩腳。大概是蹲了太久又抽了許多煙，程立感覺有點頭暈目眩的，搖搖晃晃的向手機店走去。 　　擺了一排手機的玻璃櫃後坐著一個看上去不過二十歲的女孩，此時正咧著嘴捧著手機傻樂，完全沒注意到程立的到來。 　　“啪啪” 　　程立拍了倆下手機櫃臺的玻璃，嚇得姑娘家家的一激靈手機差點掉地上。女孩抬起頭看清了來人，眉毛就擰到了一塊。 　　“你是不是有啥大病啊？”姑娘沒好氣的說。 　　“別鬧，辦正事兒，手機借我打個電話。” 　　姑娘瞇起了眼上下打量起程立：“你說你，一天到晚不務正業的，賺點工資也不知道往哪兒花，怎麼，話費都充不起了？” 　　程立也不多說，一把從姑娘手裡搶過手機，不由得姑娘反應，往外走了倆步。從兜裡掏出一張皺巴的紙條，照著紙條上的號碼打了過去。 　　電話嘟了一聲就被接起。 　　“我加入。” 　　不等對方開口，程立就率先表明了立場。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 　　“你到黎洲大廈2501來找我吧，到樓下了打給我。” 　　程立回了句好便掛斷了電話，回頭將手機放回櫃臺，也沒理在身後罵罵咧咧的姑娘，走到街上攔了個車就上。 　　黎洲大廈在黎江區的中心，曾今是黎洲市最高的地標建築。在千禧年建成的大樓裡，25層的層高真可謂是鶴立雞群了。據傳言黎洲大廈的頂層是單獨直達的電梯，而且隻有25層的業主能夠刷卡進出，因此黎洲大廈25樓的風景一直都是個都市傳說般的存在。有傳言是黎洲城首富的空中花園，亦有言是省內頂級富豪的高端俱樂部。風言風語多了，甚至還給它添上了一份神秘色彩。因此即使如今高度被新城的幾棟高樓超越，黎洲大廈也仍舊是黎洲人民心中的地標。 　　程立下了車走進樓裡，從來沒進過這種高端的寫字樓。他看著往來倉促的人們，清一色的西裝毛呢大衣，女生們也都化著精致的妝容。不由得打量了自身，覺得渾身不自在，整個人被自卑的情緒死死壓住。所幸的是周圍並沒有人注意他，大家都忙著自己的事情，精英的時間可值不少錢，誰會把時間浪費在這個不起眼的貨色身上呢？ 　　可是程立這下也犯了難，身上也沒個手機，該怎麼聯係張博裕呢？ 　　突然肩膀被一根手指輕輕點了一下，程立一回頭，卻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眼前是一個170cm上下的女孩，看著也就20歲出頭。黑色的毛呢大衣裡穿著白襯衫包臀裙和黑色絲襪，職業又乾練的裝扮下苗條又富有曲線的身材若隱若現，穿著高跟鞋甚至比程立還要高出一些。 　　女孩一頭棕色的大波浪，水靈靈的桃花眼，高挺的鼻梁，鵝蛋臉。精致的妝容下透著一絲稚嫩。笑起來大大的臥蠶看得程立根本移不開眼。 　　就好像yy小說裡的女秘書從書裡走出來了，程立不敢相信這樣一個都市麗人會跟自己搭上什麼關係。目帶詢問的瞪大了眼睛，舉起手指指著自己。心跳快得有些窒息，像是被人扼住了喉頭。 　　女孩笑著微點了一下頭“您好，是程立先生吧？張工怕你會找不到地方，找書苑 ｗwｗ.zhaｏshuyuan.com 讓我在這裡接您。” 　　“張工？是張博裕嗎？” 　　“對的，您跟我來” 　　女孩點了點頭，轉身就往電梯間走，程立緊忙跟上。總算找到人讓他少了分局促，但是那股窒息的感覺依舊強烈。 　　即便兩側有6個電梯，電梯間還是擁擠的可怕。來往的人實在太多，不管上還是下都是滿滿當當。唯一不同的是盡頭有一個在中間的電梯前麵是空無一人的———25層的專屬電梯。 　　女孩把程立領進電梯，關門的過程中整個電梯間的人都齊刷刷的望向了這裡，搞得程立想找個地洞往裡鉆。 　　電梯飛速直達25層，寫字樓程立也是去過的，正常的寫字樓每層都有很多個門牌。程立起初以為2501也充其量就是其中的一間。可等電梯門一開，程立傻了眼。 　　電梯門對著就是一扇巨門，巨門的中間有一隻巨大的蟬的塗鴉橫穿門兩側。隻見女孩拿起胸前的工作牌，刷開大門，然後走兩步又是一道需要指紋開鎖的門，然後又是一個需要人臉識別的門。一連過了三道門。走進一個完全不透光的走廊，兩側都是毛玻璃，看不清各個房間裡的東西，隻有各種設備儀器的燈光從玻璃中透出。依稀可看見有許多人在各個房間裡走來走去，忙碌異常。 　　“張工的辦公室到了，我的權限無法進入，就送您到這裡了，您等他開門就行。” 　　女孩將程立領到一間門上寫著Z的房間口，點頭致意後就離開了。 　　程立僵硬地從牙縫裡擠出句謝謝，轉身正要敲門，門突然就自己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