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博裕提了提帽簷，從手提包中拿出一個檔案夾，隨手翻了幾頁。 　　“我把你的債務匯總了，其實也就不到35萬。”張博裕望向程立，“如果你加入，我們會一次性給你200萬作為回報。我想這足夠解決你現在基於現實麵的所有問題了，甚至還對你的生活有不小的改善。” 　　程立的眼中閃過一絲光芒，但盡力的讓自己保持平靜：“說說看。” 　　“現在世界上人口老齡化很嚴重，在日本，65歲以上的老齡化人口幾乎已經快達到總人口的25%。這意味著每年都會有許多的人喪失勞動力，會給國家和社會造成極其沉重的負擔。當然，這種事情在任何國家都不例外。尤其是在我們國家，人口基數巨大，一旦步入老齡化社會，後果不堪設想。” 　　張博裕說著直起身子，從兜裡摸出一支香煙燃起。 　　“而我們公司的實驗，就是為了探討解決老齡化的辦法而存在的。由於許多實驗即使是本著雙向自願的原則，但如果敞開在社會麵公然實驗，依然會引起許多基於人道主義的反對，因此這項實驗隻能秘密進行。在統計了足夠多的實驗樣本並確認它的可行性之後才能公開實驗數據。” 　　張博裕從手提包裡拿出裝訂好的十幾頁資料丟到程立麵前，紙張第一頁的標題上寫著四個加粗的大字 　　【蟬想計劃】 　　不等程立翻看，張博裕接著說道：“這麼厚的資料估計以你的素質一時半會也看不明白。還是由我來說吧” 　　“蟬這種動物，從出生在地下蟄伏生長十幾年時間，然後一朝破土，發出半夏的鳴叫聲後謝幕，高調地向世界證明它來過，然後就匆忙結束其短暫的一生。” 　　“而 　　【蟬想計劃】 　　就是將人生改造得像蟬一樣的一個實驗。 　　我們一般選擇的實驗對象都是20歲的青年男女，在他們發育完成，正值最好的年華時加入。 　　我們會通過DNA測試出實驗對象的壽命。通過改寫DNA的方式，將其的壽命縮短為原來的一半，比如你的壽命是90歲，那麼通過DNA改造，你的壽命就會縮短到45歲。但是你將在20~45歲的時間裡永遠保持20歲的身體狀態。也就是說，你將永遠年輕，直到死亡。” 　　話罷，程立抬起頭上下打量起張博裕，感覺就像在看一個精神病人。 　　張博裕並未理會程立異樣的目光，麵對這樣的目光他早已已經習以為常，深深地嘬了一口煙，仰起了頭，目光隨著煙的軌跡空洞地望向了天花板 　　“就好比你準備了一堆柴火來過完一個寒冬，因為要度過一整個冬天，所以柴得分配均勻來用。而我們則隻需要度過半個冬天，因此可以把後半個冬天需要用的柴肆意揮霍，使得火一直都能燒的很旺，直到冬日過半，就把火焰熄滅，一切戛然而止。” 　　“就像蟬一樣，生長十幾年，然後短暫而精彩的過一生。這樣能很好的解決人口老齡化和勞動力衰減的問題。也就是說你將擁有二十幾年的青春，然後在青春的盡頭悄然謝幕。 　　張博裕將燃燒剛過半的煙舉到了程立眼前，接著丟到地上，用鞋尖將煙踩滅。 　　“我們的實驗對象也不全是你這種想要輕生的青年爛仔，也不乏許多競技體育運動員或明星這一類需要擁有年輕的身體和精力來施展宏圖的人，這本身是一個偉大的實驗。 　　但是【蟬想計劃】並不能搬上臺麵來實行，畢竟任何人為乾預他人生命的行為都是不合法的，而且對於正常人還有正常家庭來說，40~50歲這樣就死亡也會給親人帶來許多傷害和問題。因此，為了避免造成一些社會問題，你以後並不允許結婚，在對你進行基因改造的時候我們也會對你進行絕育。 　　絕育後你依然可以進行性行為，但不具備繁殖生育能力。並且我們必須在你的腦後皮下植入芯片，對你的身體沒有任何影響，芯片是用來觀測實驗者的各項數據的，包括通過腦電波轉譯出你的想法和感受。因為我們必須記錄“蟬”在想些什麼，該實驗也是絕對的機密，因此當我們監測到你有泄密的想法並決定付諸實踐的時候，我們就會釋放電波將你殺死。所以你可以考慮是否要參加，換個方式重新活一遍，像蟬一樣。” 　　程立在自己的手心狠狠的掐了一把，酒勁一下子全都退去。巨大的信息量一下讓他有點不知所措。即使假定眼前的這個人是個騙子，反觀自身也沒有任何別人值得騙的東西，想到這裡他忍不住搖搖頭，自嘲一笑。 　　“你也不必急著回答我。”張博裕看著低頭不語的程立，從手提包中拿出紙筆，寫下了一串電話號碼，又伸手從口袋裡掏出約2000元的現金，將電話號碼和現金一起放在桌上，然後起身離去。 　　“好好考慮一下吧，這些錢你先拿著，可別在考慮好之前就餓死了。想好了，隨時打給我。” 　　時鐘已經指向淩晨2:00，窗外的雷聲雨聲歡笑聲也在黑夜中消散得無影無蹤，一切在一聲不輕不重的關門聲後就陷入死寂。 　　程立目不轉睛的盯著桌上的現金，一言不發。他何其渴望能夠好好的再活一遍，隻是這幾年的變故壓得他喘不過氣，本來美滿和睦的家庭雖然沒有錢，但也過得有滋有味。 　　直到三年前的那一場發生在臺風天的慘烈車禍，不僅讓他失去了父母，甚至因為負事故全責，為了賠償連唯一一套破舊的房子也賣了。輟學麵對社會的程立本就不知所措，在現實和精神的雙重摧殘之下，還被人騙上了網絡賭博的不歸路，各路網貸都欠了個遍，一個月三千多塊錢的工資連負擔利息都不夠。 　　程立何嘗不想像正常的年輕人一樣朝氣蓬勃的，做自己喜歡的事，談一場戀愛，與朋友聚在一起。但麵對他的隻有每日無盡的催收短信，以及實在沒辦法催促還錢的朋友。生活留給他的似乎隻有無盡的黑，犯了錯好像就沒有回頭路可以走。 　　本來想著今晚死了一了百了，隻是這個突然間闖進他即將結束的生命中的陌生人，似乎將一切的一切都全盤打亂，甚至給他的極夜中帶來了一絲光芒。不知想了多久，程立疲憊地合上了眼，沉沉睡去。 　　一夜就這樣沉默無聲的度過，等到程立再次睜開眼，已是下午一點鐘，他坐起身子靠在床頭抽了幾根煙，接著起身洗漱完拿著現金和寫著電話的紙條就徑直出了門，走進出租屋右邊三十米出路邊的肥羅重慶麵館。找書苑 www．ｚhaoshuyuan.ｃom已經過飯點，館子裡空無一人，程立進門就熟門熟路的找了個位置坐下，點了碗麻辣肥腸粉。 　　老板姓羅，附近的人都管他叫肥羅，是個皮膚黝黑五短身材眼睛奇大的重慶中年男人。 　　因為年輕時跟老鄉來這東南沿海的濱海小城的建築工地上務工，後來在工地上擺攤賣麵食，認識了附近一個老愛來麵攤上吃肥腸麵的本地女孩，靠著一手手藝就俘獲了女孩的芳心，於是就在這兒開起了麵館安起了家。 　　一晃就是十年。夫妻倆有一個黑黑瘦瘦的男娃娃，小名叫羅二蛋，今年剛上的小學。 　　羅二蛋在這一帶是出了名的調皮，平日裡除了上學和在店裡幫忙，就是組織著一幫附近的熊孩子四處撒野。靠著經常請吃麵的關係，成功坐穩了這一圈的孩子王地位。 　　肥羅看著其貌不揚，性格卻十分的爽朗，程立時長窘迫得付不起麵錢，老板也不以為意。總說鄰裡鄰居嘛，互相關照是應該的。因此程立就樂得天天在這兒解決溫飽問題，也少有付錢，就是發工資時付個三五百塊錢作為夥食費。 　　在房子變賣以後，程立就到了這一塊的一家桌球店打工，因為打工加上無家可歸的關係，就在這個叫做下埔的城中村裡租了一間單間生活。在這家小館子一吃就是三年，老板跟這個形單影隻的年輕人就逐漸熟絡起來，平日裡總是關照他，也會像一個長輩叔叔一樣給他講講人情世故，說一說做人的道理。也不計較程立給的錢多少，每次都會多鋪上一個煎蛋，也是程立的悲慘人生中難得的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