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我們這批學員的實習,應該在大一結束時進行,但2003年的非典造成了計劃的改變。2004年暑假,我們才踏上當兵實習的旅程。 出於同種原因,我用X旅來代替我們實習的單位。 抵達X旅所在的城市已經是晚上9點多鐘了,X旅的大卡車把我們接到H連隊則是10點之後。此時已經過了熄燈時間,戰士們早已就寢。我們做為來實習體驗部隊生活的學員,當然要和戰士們一起吃住。而那時候部隊的條件仍然十分有限,大部分建製連隊還是以排為單位住大排房的。也就是一個排的官兵(含排長)都住在一間大房子裡。為了不打擾戰士們的休息,大家胡亂洗漱一下就上床睡覺。按照慣例,這個季節是要掛蚊帳的。雖然不能開燈,但出於習慣,我還是馬馬虎虎掛上了蚊帳,但和我分到同一個排房的一位學員則因旅途勞累,顧不得掛蚊帳即直接趴著呼呼大睡了。我之所以知道他是趴著睡覺的,是因為第二天,這位學員因為背上被蚊子叮了數十個大紅包被緊急送往醫院治療。而我,因為當晚睡覺時把手搭在蚊帳邊上,被蚊子從蚊帳外伸進長嘴,也叮了好幾個包。這一事件讓我認識到,不僅傳說中X旅的戰鬥力很強,這裡蚊子的戰鬥力也很強。 X旅是一支有著光榮傳統和赫赫威名的部隊,但彼時該旅的基礎建設比較落後,不僅營房比較破舊,而且夥食也不太好。與軍校對比,這種反差教育了我們,讓我們更加珍惜軍校生活的美好。同時,這裡士兵們種菜的方式也讓我受到了深刻的教育。 按照那個年代部隊自力更生的傳統,X旅每個連隊都有一塊不大不小的菜地,H連也不例外。 奇怪的是,H連種下的菜雖然品種很多,但菜地裡收獲的卻隻有兩種菜,一種是黃瓜,另一種是空心菜。當然,地裡的黃瓜百分之百長不到完全成熟。士兵們每天都會在下菜地的過程中暗暗記下即將成熟的黃瓜所在位置,隻等一個四下無人的機會便可發揮H連“快、準、狠”的優良傳統,將黃瓜迅速殲滅。 除黃瓜、空心菜之外的菜之所以總是沒有收獲,其實原因很簡單。士兵們在連隊乾部的監督下將菜種下後,在班長的示意下,會不留痕跡地在種子上方踩上幾腳,以確保種子無法發芽。對於這種荒唐的場麵,在驚訝之餘,我悄悄向一個新兵請教了其中的道理。新兵告訴我,一旦菜種發芽了,就需要給它鬆土、施肥、澆水、除草,會給戰士們帶來無窮的煩惱。所以,隻有死去的菜種才是好菜種。這個邏輯的嚴密性令我茅塞頓開。 但對於割了之後又能迅速長出來的空心菜,士兵們則會網開一麵,畢竟,相對於其他菜來說,空心菜稱得上是一種良心菜了。於是,在H連一日三頓吃了二十餘天的空心菜後,一向省吃儉用的我,把半年來攢下的五百元津貼費、差旅費揮霍一空,全部貢獻給了統一和康師傅。 實習尚未結束,H連就開赴福建去海訓了。隻留下幾個士兵看守營房。因為實習即將結束的緣故,我們也留下來一起承擔看營房的任務。此時,菜地裡的黃瓜正值高產時段,大家終於不用在菜地裡打遊擊戰了。但周邊的一些老百姓得知大部隊已經離開,為了防止部隊菜地裡的菜白白浪費,便不請自來幫助連隊吃掉多餘的黃瓜。 到了晚上熄燈後,H連所在的營區隻有四個哨兵分布在營區幾個點位,其中負責在營區內巡邏的是2名遊動哨。 一天晚上,我被安排和一名老兵擔任遊動哨。老兵帶著我在營區轉了一圈之後,突然關掉手電,領著我往菜地而去。就在我納悶的時候,老兵突然低吼一聲:“誰在那裡?”,頓時,菜地裡一個黑影敏捷地竄了出來,一溜煙跑到圍墻邊,須臾便翻過圍墻,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在我以為老兵要奮起追擊的時候,老兵卻嘿嘿一笑,打開手電,徑自走到黑影竄出來的地方,用手電仔細地在附近搜尋著什麼。不一會,老兵就有了收獲。隻見黃瓜地的一個角落,一個黑色的塑料袋裝了滿滿一袋黃瓜。老兵拎起袋子,招呼我說:“你看,又有做好事不留名的群眾來幫我們摘黃瓜了,晚上正好肚子餓了,這袋黃瓜夠我們今晚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