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給過你1塊糖(1 / 1)

茅屋,白峰叫來杜二,坐在火爐旁邊,給這老夥計燒了點肉。   白峰臉頰映著火光,勾勒出來線條分明的顴骨,有股堅毅之氣,說出此次目的:   “老二,這兩天你盯著村子裡的周全,看他什麼時候上山。   到那時候,告訴我聲。   不要聲張,不要被人察覺。”   杜二被叫過來,正摸不著頭腦,盯著大哥,恰見白峰說話,一雙眸子在火光映襯之下,隱隱發亮,就像翱翔天際的鷹隼一般。   銳利,深邃,野心勃勃。   杜二腦海突然回憶起了年輕時候自己跟著大哥,所見到的,也是這副目光,這副神情。   氣勢攝人,無端讓人心折。   半響反應過來,杜二麵色稍變,右手成刀,在脖子上一抹,“大哥是想……”   白峰對於杜二完全信任,點了點頭,“昨兒進山,得了張猞猁皮,被這瓜蛋子看到,今兒一早過來,就以皮稅的名頭,給我要了去!   這還不滿足,又看上了我這頭猞猁崽子!   而且數年之前我從外麵回來,沒過兩天,便惹來了人,應該就是這個家夥搗鬼。   我少進村,不好盯梢,可能被人察覺,隻好讓你幫著瞧瞧。”   “果然是他,那年你剛回來,就被人打,險些出事,這仇不能不報!”   杜二沒有猶豫,拍著胸脯答應下來,“大哥放心,別的能耐沒有,蹲點兒看人這事兒,你還不清楚我本事麼!”   白峰點了點頭,正是了解杜二,並且足夠信任,才叫了他。   年輕混的時候,這事兒沒少乾。   直到此刻,杜二才看到房間裡的追風,大為驚訝,“大哥,這隻猞猁,也是昨兒逮的?”   白峰臉上露出了笑,把追風叫來,攬在懷裡逗弄,說道:“很乖是吧,可能它是跟我有緣。   我給它取了個名,追風。   別說,這玩意兒是真的猛,別看不大一點,昨天獵的這頭羊鹿,就是追風主攻,我看到時,一個鎖喉掛在那兒,這羊鹿甩都甩不掉!”   杜二瞧著麵容紅潤,氣色充沛的大哥,眼中露出一抹擔憂,猶豫一會兒,說道:   “大哥,有句話不知該問不該問。”   白峰手中拿著熟了的肉,遞給杜二,瞥了眼他,心下了然,說道:   “你是想說今年見我愈發孱弱,怎麼這兩天精神頭好了,擔心我是不是臨死前的回光返照?”   不等答話,白峰笑了一聲,說出早已想好的措辭。   “老二,咱在白錐嶺,你應該聽說過山裡各種傳說,一些成精的妖怪下山吃人,有些山貨,天材地寶,能生死人肉白骨。   城裡那些武師,咱不是沒見過,一躍數丈之高,能在空中提縱數十步,輕功厲害得很,不似常人。   這個世界這麼多的玄奇,幫人恢復身體,返老還童的寶物,不在少數!”   杜二瞪大眼睛,激動說道,“這麼說來,大哥伱是得了寶……”   說到一半,他頓下了,喃喃說道:“不是回光返照就好,不是回光返照就好!”   念叨兩遍,眼眶竟是有些濕潤。   將近四十年的感情,即便中間因為白峰外出,斷了幾年聯係,他們也沒改變。   隻是光陰在臉上留下一些痕跡罷了。   白峰拍拍這老兄弟,想起年少時的另外幾人,說道:   “老二,如今雖是強子他們這些年輕人的天下,但咱這幫老家夥,未嘗就不能有所建樹。   往後日子一定越來越好!”   杜二重重點頭,袖口一抹眼角,站起了身,“大哥,我先去了,趁早探探周全行蹤。”   “不急這一會兒,吃了這肉再走。”   ……   一連等了兩天,白峰待在家中,沒有上山,好在前麵兩天獵了一隻羊鹿、獐鹿,家中食物充足,夠他們仨吃。   白峰沒有閑著,一直都在習武練刀,並且準備弓箭武器。   等到第三天的巳時,白峰正在磨刀,杜二到了茅屋,推開了門,喘著氣道:   “大哥,周全要進山了!”   終於有了消息!   “除了他自己外,還牽了一條狗。”   白峰手下一頓,旋即磨了最後幾下,直起了腰,拿著抹布一擦。   一把柴刀,恰好磨完,刀刃鋒利,寒芒森森。   “好!”   “老二,你先回家去吧,剩下交給我了。”   白峰吩咐之後,提上早已準備好的武器,牽上大黃,背著裝有追風的竹簍,一副上山打獵的樣子。   他沒耽誤功夫,收拾妥當,便出發了。   這陣子沒下雪,不好通過腳印判斷蹤跡,等到周全進了山裡,可就不好找了。   杜二站在原地,望著白峰背影,知道自己幫不上忙,嘆了口氣。   “大哥有心算無心,而且得了一些機緣好處,身體恢復不少,走路利利索索,應該能拿下這周全。”   杜二背著雙手,微微佝僂著腰,回到了家,進了自己的屋,坐在炕上,心裡仍然不免有些擔憂。   半響,拿出一根細長煙桿點上。   大哥即便在山裡麵吃了什麼強身健體的山寶,可畢竟是老頭子了,比不上年輕人。   而且那周全在村裡名頭不小,不是恁好對付。   杜二雖然見過白峰年輕時候以一敵七敵八,街頭巷戰,拎著一塊板磚,就能一夫當關。   但那也是多年前了。   在家煎熬似的等到晌午,杜二走出了門,閑逛一般到了村東茅屋,遠遠看了一眼,沒見有人回來。   到了下午,杜二又去一趟,仍然如此,心中不免一沉。   憂心忡忡回家,在村子的巷道,有幾個穿著棉衣的老家夥蹲在有太陽的墻根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閑天。   麵容枯槁,渾身透著暮氣,靠近還能聞到淡淡怪味。   就像已經死了,等著腐敗發黴的陳屍。   杜二一如往常,笑嗬嗬地打了一聲招呼,回到了家。   雖能這些人相處,待在一起,彼此融洽,並不意味著他願這樣。   在這世道,大部分的村民生於斯,長於斯,最後死在村裡,到過最遠的地方可能就是一縣之內。   一生隻不過是官府地主鄉紳的工具,綁在田裡種地。   然而杜二,早年跟著大哥出村,至少見過,聽過,感受過不一樣的生活。   不願像這些人,活著,其實已經死了。   沒有見過頭頂的天有多藍,即便渾渾噩噩,他們似也恍然不覺。   杜二回到了家,鉆進家裡柴房,從最底層,扒出來了一把像他一樣銹跡斑斑,快要不堪一用的舊刀,躲在屋裡打磨。   “晚上再去茅屋看看。   如果大哥死在周全手裡……   老子拚了這條老命,也得報了此仇!”   杜二咬了咬牙。   ————   白峰巳時出門,果然遠遠瞧見周全,進了山後,他沒立刻動手,而是一路尾隨。   在山外圍殺人,痕跡太過明顯,等過一天,村人發現周全沒回,上山去找,那豈不是脫了褲子,告訴別人,周全是人殺的麼!   因為周全有狗,白峰不敢靠近,一直拉到足夠遠的距離,讓大黃用它更具優勢的鼻子在前聞著引路。   走了約莫一倆時辰,感覺進山足夠深了,白峰拍拍大黃,呼出一口長氣。   “到時候了!”   一人一狗,還有猞猁一貓,開始逼近。   不一會兒,白峰躲在一塊山巖後麵,手中彎弓搭箭。   周全的狗四處掃蕩,鉆進枯草叢中,或者山巖之後,尋找獵物。   周全則是向四處看,挖參找菌。   這時,忽聽一聲狗的嚎叫,他心下一緊,提起弓箭,跑了過去。   轉過一塊山時,周全便見,一條黃狗,一隻灰貓,正在圍獵他的大狗。   那貓在大狗身側偷襲,那條黃狗則在正麵硬剛。   周全瞳孔驟縮,認出這倆。   這時,白峰見到周全距他不過二十來丈,進入射程範圍之內,眼神一厲,手指一鬆。   咻!   就像當初在戰場時一樣,也像在山中射殺獵物一樣。   沒有任何不同。   周全見到大黃、追風,臉上驚懼,就想逃離,可是這時,箭矢已至!   噗!   一箭射在他的腹部。   好歹躲過了要害。   白峰放了一箭之後,丟下了弓,拎著柴刀,便沖上來。   周全側頭望去,一手捂著傷口,臉上再沒任何笑意,滿是猙獰,指著白峰,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聲音尖銳,“果然是你!”   他抽出刀,朝著這老頭子,麵容閃過狠色。   幾年之前,不是沒有見過白峰出手,什麼下了戰場,什麼當初在附近混,以一敵十,有多厲害。   傳的嚇人,結果被人一招秒了,還被打成那副要死不活的樣!   從那之後,周全就知道了,白老頭子,虛有其名罷了!   所以一直沒放眼中,即便現在,依舊如此!   但是當他不顧傷勢,使出全力舉刀,硬撼之時,卻見白峰輕身微起,刀如霹靂而來。   竟是一招讓他噔噔後退幾步,繼而牽扯到了傷口,一個踉蹌,當場倒下!   好快的刀,好重的招!   怎會如此!   周全剛剛一招,沒有一點顧及身上的傷,幾乎使出全力。   此刻牽動傷口,血汩汩地外冒。   周全疼得叫出了聲,卻是顧不上傷,望向白峰,麵如死灰,驚恐大叫:   “白爺,白爺,饒我一命,你是想要那張猞猁皮子,我還給你,我還有錢,還有家產,田產……”   周全還是孩童時候,見過一次領著一幫子人回到村的白峰。   當時,他撞上了,跟著父母,叫的就是白爺。   那日他就覺得,大丈夫,當如是啊。   白峰柴刀一舉,放在周全脖子上麵,譏諷一笑,“這幾年來,多虧你‘照顧’了,所以我隻要你的命!”   刀一劃過,周全雙眼瞪得極大,好像又變成了那個瑟瑟發抖,喊了一聲白爺的稚童。   當年,好像白爺給了他一塊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