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1)

回家何途 高科峰 8268 字 2024-03-16

天剛蒙蒙亮,月與日幾乎同時吸附在空中,沒有一位願意讓開位置將天空托付給另一方,雖然月亮已經見不到絲毫光芒,薄薄的霧藹彌漫在整個桂林火車站,氤氳的水汽穿梭於人與人的間隙中,將行人和正在購票的乘客的衣物紛紛浸潤潮濕,一陣秋風吹過,絲絲的涼意也讓人們禁不住打顫。   一副尋常相貌的兩人左顧右盼,好似在尋覓些什麼,環視了一周的情況後,又一同弓著腰,矮個子開口問瘦小的孩童道:“你記住我倆是你什麼人了嗎?”矮個子的語調逐字變得兇狠,處處透露著威脅的氣息。   孩子的手腕被缺了一條胳膊的高個子狠狠的禁錮住,林貴不知道是因為感受到了清晨的寒意還是恐懼矮個子的威脅,止不住地打著寒顫。   “哎,”一隻手粗聲粗氣嚷道,“問你話呢。”一隻手嚷著,更加用力地握著林貴的手腕。   林貴猛顫了一下,小聲回復道:“你們......你們是我的舅舅。”   “誒,這就對了。”矮個子嚴肅緊繃的臉迅速爬滿了笑容,甚至連麵龐上的褶皺都舒展開來,隨後又睜大雙眼努力讓自己平視,方才消散的皺紋又在額頭上堆擠出來,咧開乾裂的雙唇,露出幾顆被煙絲熏烤得焦黃的牙,瞧著一隻手笑著說道:“老哥,咱偷小孩都乾個多少年了,遇到這麼老實的,還是頭一回。”   “可不,”一隻手直起了腰,逐漸懈了握著林貴的力氣,矮個子也跟著直起腰,一隻手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嘴上的水泡,瞬間皺起眉頭,不經意間“嘶”了一聲,但立刻又舒展眉頭笑了起來,“咱省心他省力,這小孩也免了不少打;不得不說,那山溝真是好地方,不是半截入土的老家夥,就是一群小毛孩子。”   矮個子剛要接茬,售票口被打開了,人們熙熙攘攘,向售票口擠去,一隻手被擠了個踉蹌,林貴一把扯回手,憑借矮小的身軀在擁擠的人流中豁出命來狂奔,一隻手心中一墜,“小孩呢!誰見著一個八九歲的小孩了!”一隻手漲紅了臉,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凸起,雞冠般的鮮紅逐漸蔓延到一隻手的脖頸上。   人們沒有去理會一隻手,而是繼續向著售票口蜂擁,一隻手咬著牙,對著矮個子急迫地吼著,“兄弟,你瞧見小孩了沒!”   林貴瘋也似地飛奔,背後傳來一隻手的咆哮,使林貴更用足了力氣奔跑,突然腳前傳來了一陣柔軟,林貴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大腦如太陽照耀一般暈頭轉向,一片空白,林貴隻聽見了一個蒼老的聲音驚呼“我的麵粉”。   林貴強行將自己的身體支撐起來,又看向陣陣發痛的掌心,皮膚上布滿了細密的傷痕,但林貴顧不得這些,隻能一瘸一拐,繼續向前奔走。   聽著一隻手和矮個子的聲音逐漸消失,林貴驚跳的心逐漸平緩,林貴發昏的大腦與發漲的雙眼終於得到歇緩,極快地眨了眨雙眼,眼前模糊的水汽消散,卻猛然怔住,林貴昂起頭,後頸傳來“咯吱”的聲響,手掌陣陣脹痛,林貴未對此給予理會,而是將所有的目光與全部注意貼合在前方,直直地注視著火車,那是一座由鋼鐵鑄成的巨龍,那是林貴在寡兒山裡永遠見不到的巨龍。   雖然兩個人販子已經領著林貴坐了四次火車,但林貴從未見過如此宏偉的火車頭,那是多麼壯麗,多麼氣派,這高聳的火車頭,可能就是一生無法企及的高度。   林貴瞧見火車內的人來來往往,林貴便跟著其他乘客一同進了火車,火車內的人在車廂奔走,但更多的是坐在坐的位置上,壓低聲音,與自己同行的親友竊竊私語,說著不甚清晰的言語,但一直未有中斷。   林貴見著這般陣仗,心中不免緊張,掌心越加疼痛,頭腦混沌而麻木,乘客的身影與嘈雜的言談,繚亂著林貴的雙眼,耳邊的“嗡嗡”聲侵蝕著林貴腦中殘存的理智,林貴扶著車門箱體,猛然跌坐在車廂的角落,急促的呼喘著氣,竭盡所能地瑟縮著身體,好似意圖將自己與角落融為一體,排斥這向他投來的紛紛目光。把雙腿蜷曲起來,再用雙臂環抱住自己的雙腿,膝蓋傳來撕裂的疼痛在告訴林貴,他的雙膝恐怕也磕碰傷了。   一陣倦意向林貴襲來,猛烈地襲擊著他岌岌可危的清醒,吹著沉重的眼皮,努力不讓自己在這陌生的環境中昏睡過去,而他明顯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力在牽扯著他的精神,耳邊一直縈繞著乘客嗡響不斷的私語。   “老劉,你剛聽見沒,在火車站那倆人丟了孩子還丟了錢。”   “聽著了,錢被賊順走了,買票那檔子功夫還把孩子弄丟了,那倆那麼大歲數了,孩子都沒管住。”   “可不嘛,他倆要進來找孩子,但是沒錢買火車票,火車站的人可不讓往裡放,我覺著啊,這倆人多半是想逃票。”   “你說的也不無道理......誒!你瞧見坐地上的那小孩沒?是不就他?”   “哪呢......”   林貴正掙紮之際,肩膀突然被輕拍了一下,驚得林貴猛然一陣咳嗽,瞪大了充斥著恐懼的雙眼,帶著惶恐仰首看向青年,又慌忙低下頭,掌心的疼痛感愈發強烈,而林貴依舊緊握著拳,顫抖地聳著肩。   白凈的青年見著林貴的恐懼,心中迸發出一個聲音。   “捋順一下他的脊背。”   “孩子看起來很懼怕,確實應當寬慰他,”青年在心腹內糾結著,“但這樣很是唐突。”   青年仍伸出了手,林貴卻向更為角落的地方移了移,想將自己壓縮至無人可在意,無人可發現的縫隙中。   青年見罷,悻悻的收回了手,又將雙手撐在膝蓋上,躬下身子,用著輕柔而溫潤的聲音問道:“孩子,你的家裡人呢?”回應他的是下方無限的沉寂。   “我是這裡的乘務,”青年伸出左手扶住車廂門,火車已經運作起來了,“我可以幫助你,你的家裡人在哪呢?”   林貴並不明白什麼叫做乘務,也不理解突然的晃動,隻是冷汗在他額頭滑下,順著他血管清晰可見的脖頸,潤濕他的衣物,滾動了一下自己的喉嚨,吞下一口緊張恐懼與如釋重負的津液。   林貴對於一切都不曾有過了解,也從未考慮過了解一切,他隻是山裡的孩子,外界的一切,都在喧囂著陌生與迷茫,可幸的是,他至少明白了麵前的那位青年,可以在自己的手臂腳踝被鋼鐵鑄成的釘狠狠穿透,固定在血汙凝成的墻上使,拔出貫穿他脖頸的荊棘,將他從流著鮮血的殘肢斷臂上摘下,來拯救這份軀殼。   林貴遲疑著抬起頭,注視著青年麵龐的目光散放著無限的感激,方欲開口,才發覺自己的聲音已然嘶啞,又引得他一陣猛咳,掌心的痛楚更為強烈,攤開雙手,手掌上的紋絡浮著冰冷的汗。   “我沒有家裡人,我隻有爺爺。”林貴暗淡的眸逐漸亮起,烏黑的瞳仁上跳躍著活力,“爺爺在寡兒山,你知道麼?寡兒山。”   聞畢,青年倏然一怔,“不,我說的是,現在,在你身邊的家裡人,是你的爹娘麼?”   “我沒有爹娘,或是很久以前有,”林貴的目光如蒲公英般飛散,卻見不得絞心的神情,“我隻有爺爺,爺爺在寡兒山,我也在寡兒山,我是被偷小孩的倆人拐來的。”   言罷,林貴若似破碎的玻璃,一切彰顯著殘破,不堪。低下頭,將臉埋在雙腿上,未見上方回應,讓林貴更是瑟縮,夾雜著無盡的擔憂與恐懼。   “他會不會將我丟出去,”林貴在心中不安的思忖,“但是外麵閃的好快,”微微抬起頭,隻露出兩隻晶瑩剔透的眼睛,渙散著自己的瞳孔,模糊地瞧著對麵的窗外,“如果真的將我丟出去,我一定會死的。”想到這裡,林貴更加心膽俱顫,掌心又聚起了冰冷濕潤的汗,劃過細密的傷痕,浸得手掌疼痛不堪。   林貴的神經緊繃地瀕臨崩潰,轉化為悲慟的嗚咽,牙齒死死地咬住自己的下唇,眼前泛起了水汽,腦海中不斷閃過爺爺的身影,演過經歷的每一幕溫馨。   “孩子,先和我走。”良久,上方終於再次傳來青年清脆的音訊,與之前不同的是,語氣中似乎交織著部分憐憫。   青年輕輕的拉住林貴的手,將其扶起,林貴還未從記憶中完全脫離,掌中突然傳來一陣粗礪,青年的薄繭微微摩擦過林貴潮濕又布滿灰塵的手,方將林貴從溫暖而寒冷中喚醒,顫顫巍巍的站起,膝蓋疼的麻木,林貴卻未有作聲,隻是任青年牽著,淡紅的眼眶中的淚花逐漸消散,趨步緊隨著青年。   青年牽著林貴穿過幾節車廂,領入了一間昏暗的小屋,唯一可見的光亮便是漆黑的爐灶溢出兇猛的火焰,翻騰著橙紅色的火光,幾乎向著每一位皮膚黝黑,挽起的褲腿被煤灰包裹著的中年男人撲麵而來,男人卻毫無懼色,用肌肉結實的臂膀揮起鏟子,將山丘一樣的煤炭一鍬一鍬鏟入爐灶,額頭上掛滿密密麻麻的汗珠,耳廓後的汗液如溪流般流淌,劃過精壯的身軀,浸透臟黑的褲子,卻凝結著斑斑白痕,白跡散落在磅礴無盡的黑暗,顯得尤為突兀,而那是汗液在烘烤後留下的鹽。   空氣中彌漫著大量的煤灰與塵埃,在稀薄的空氣中肆意飛舞,林貴方才進入房間,便是一陣咳嗽,混雜的濁氣向雙眼襲來,隻得揮手驅散。   “安哥,”青年鬆開了林貴的手,“這是我侄子,幫我照看一下,等我忙完後就來接他。”男人未有應答,繼續自顧自的鏟煤,活像一臺機器,而青年明白,男人已經答應了。   青年偏向林貴蹲下身子,輕柔地拍了一下林貴乾癟的肚子,“放心,這個叔叔是好人,你隻要待在這裡,等我來接你,就好了。”   林貴不知道之後該當如何,一切都顯得太過陌生,有太過於迅速,突如其來的變化形成悍礪的風,近乎將林貴的思考卷翻在地,還未及時回應,青年已經退出屋去。   林貴不想開口,也不明白該當如何開口,唯有呆滯的佇立在原地,緘默不語,睜著倦乏的雙眼,散射著目光纏繞著男人,交織著,攀附著,反饋著男人機械的動作。   倏爾,男人將鐵鍬狠狠的刺入煤堆,汗滴砸在地上,摔成一灘勞苦的哀鳴,接著呼出一口短促的濁氣,十指臂膀甚至前胸脊背,皆被騰飛的煤灰染得如同無窮無盡的黑暗。   林貴與男人四目相對,卻皆沉默不語,空氣中凝固著長久的孤寂,唯有灶爐時不時迸發出“劈啪”的燃燒聲,在空鳴上譜成殘斷的樂章,直至一聲推門而入的悶響,震碎了這餘聲跳動的殘篇,撕開長久的寂寥。   “走了,”青年風風火火地踏入,“謝謝安哥,那我們先離開了。”說罷,便拉起林貴潤滑的手,男人稍微張開了黑紫色的因缺水而皸裂的雙唇,而喉嚨仿佛被絕望的手死死扼住,終究是未發出半分聲響,目送著青年和林貴雙雙離去。   青年與林貴進入了一節本應寬闊的車廂,車廂內堆積著棉毯,報紙以及茶葉,這是為茶房打造而成的貯藏室,同時也是乘務來休息的房間。   拘謹與不安充斥著林貴的心境,躡手躡腳地躲藏在青年的身後,用手死死攥住自己被灰塵覆蓋的袖口,青年向後伸出手臂,輕輕的在林貴身後拍一拍。   “不用緊張,這裡可以休息,”青年的語調中溢出不盡的溫柔,“坐在椅子上休息休息,不要怕,哪個椅子都可以。”   老舊的木椅聳立在車廂內,所組成的木板上早已爬滿了裂痕,林貴坐下,便可聽見如摩擦般不堪重負的“吱吱”聲,好在林貴仍坐得安穩。   “你的褲子都磨破了,”青年從屋內尋覓出了一瓶藥油,蹲下瘦削的身子,意圖卷起林貴的褲腳,“想必膝蓋也磨破了。”   林貴連忙阻止青年,受寵若驚地拒絕,“不用,它自己就長好了,不用塗藥。”說著伸手拂去捏著自己褲腿的青年的手,卻被青年一把捉住,使林貴掌心向上攤開。   “你,你的手竟然也傷了,”青年聲音發顫,處處透露著憐憫,“你為什麼不說呢!”   青年拔出木製的瓶塞,將暗棕的藥油塗抹在林貴的掌心,林貴感受到掌心傳來絲絲涼意,沖散了傷痕噴薄欲出的火辣的疼痛,便不再推辭。   “你說,你隻有爺爺,那你爹娘呢?”   “我對爹已經不記得了,隻知道爺爺說是被孫大帥捉住了壯丁,好像全村的男人,都被抓去充軍了,再也沒回來;至於娘,我隻記得她有一陣天天在我家院外喊罵,便被爺爺拿著鋤頭追打出去,爺爺不願告訴我。是二爺爺和我講,我爹被捉走之後,她便跟著鎮上一個和尚跑了,一連幾年,卻生不出孩子,鎮子上的人都說他倆是觸了神明的怒氣,所以想要把我要去,做那和尚的兒子。”   青年聽聞如此,觸感傷懷,每一滴血都在為林貴哀傷,“所以,你的家裡,隻剩下爺爺陪著你了。”   想到爺爺,林貴的感情似夏日的暖陽,將一切光明與溫暖都洋溢在麵龐,“對啊,奶奶老的早,但爺爺對我很好,爺爺會保護我,會和我講那些妖怪神仙。”   林貴的臉上呈現著幸福的笑,回憶著美好的思緒被青年的驚呼打斷。   “不止膝蓋的摔傷,”不知何時青年挽起了林貴的褲腿,暴露出青紫色的傷痕,“是被捉了你的那群畜生打的吧!”殷紅爬上了青年羸弱白凈的麵龐,怒睜雙目,咬牙切齒大罵道,“真是一群畜生!”   青年臉上的慍色逐漸褪去,緩緩將藥油傾倒在林貴雙腿的淤青上,“那,孩子,之後你打算怎麼辦呢?”青年憤恨的神情已經消散,轉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擔憂。   “我,我想回家,我想找爺爺,”林貴輕聲道,“寡兒山,哥哥,你知道寡兒山在哪嗎?”   青年陷入思索,隨即搖了搖頭,“那你知道寡兒山在哪座城市附近嗎?”   “不知道,”林貴窘迫的蜷著身子,“寡兒山隻是寡兒山。”   青年停下了手中的塗抹,好像從記憶中挑選著什麼,突然,青年抓住了林貴的肩膀,猛地昂起頭,注視著林貴珍寶般的雙眼。   “你說,你爹是被孫大帥抓走的。”   林貴被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得一顫,木訥的點了點頭。   “等這班火車到了便是廣州,孫傳芳大帥的地盤就在廣州北邊,你隻要乘坐往北的火車,可能就是你的家了。”   “火車,北邊。”林貴呆滯的喃喃自語。   談話間,林貴的傷痕都被藥油攬入懷中,包裹住最脆弱的部分,保護著所有不再受到侵蝕,又將藥效灌之於此,希冀於不再傷痕累累,歸望於一切的健全。   青年翻出了些許油紙纏綿的乾糧,遞與林貴,他們聊著可聊的一切,而不可聊的一切,自然是掉在鐵軌上,被呼嘯而過的火車碾過,形成不可直麵陽光的塵埃,被微不足道的陰風吹散,溶解在壓抑苦悶的空氣中,化成一灘泛著氣泡的血水,騰飛,破裂,星星點點,脫離不見。   實際上閑聊並不徹底,青年已交職換班了若乾次,林貴並無打算與疲倦的新乘務交談,可幸的是,乘務隻是拖著身子,踏著沉重的腳步,搖晃著高挑而瘦削的身軀,跌坐在陳舊的椅子上,活像一具失去生命的軀殼,垂下混沌的頭,喉結如炮彈般向上拱去,又如扯斷了韁繩般迅速滑落,隨後即刻不聲不響的睡去。   均勻的呼吸聲誘得林貴放鬆了緊繃的神經,果腹帶來的安逸引得林貴拋棄了警惕,腦海中一遍遍回憶著青年與他講述的購票的流程,解釋著火車的性質,指導著尋座的方式,好像剪影在腦海中跳躍,翻飛,遊蕩的隻是不厭其煩地催促著疲乏的精神稍作歇息,林貴終於抵擋不住倦意的侵蝕,將頭向右傾斜,閉上雙目,睡了過去。   林貴在久違的安心的睡眠中勾勒出一扇自己的世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見到了爺爺,爺爺慈愛的臉上呈現著最為淳樸,最為溫暖的笑容,招呼著林貴過去,遞給林貴一隻烤得香氣四溢的白薯,講述著藏匿於寡兒山的山魈。   林貴正要告訴爺爺這數日的經歷時,肩膀上柔軟的觸覺攪碎了林貴唯美的夢,促使林貴略微抬起眼睛,露出一條狹窄的縫隙,眼前被一層朦朧的水霧覆蓋,投射出不明所以的迷離。   “走了,到廣州了,”青年慢聲細語地對著林貴說道,“可惜我還要在回到桂林的火車上工作,回家的路,隻能你自己來走了。”青年麵色流露歉意,將他母親做的乾糧都塞進了林貴的懷裡。   林貴終於清醒,神色不斷透露著難過與不舍,青年拉起林貴的手,手上的傷痕已經結成血痂,與薄繭的摩擦不再疼痛,取而代之的好似悠揚的清風,柔和地在掌心撫過。青年將林貴送下火車,望著林貴挪動的背影,像一隻堅韌的螞蟻,在雷厲風行的人群中蹣跚,望著漸行漸遠的林貴,青年好似突然想到了什麼。   林貴懷揣著青年贈於他的用紙包住的乾糧,惆悵將林貴的心不遺餘力的束縛著,漫無目的的走向車站的出口,突然,背後傳來青年的呼聲,每個字都拖得冗長。   “你——叫——什——麼——”   林貴轉過身,向著遠處渺小的車頭大聲回應道:   “我——叫——林——貴——”   佇立良久,再未聽見青年的回應,林貴不知道青年是否聽見了自己的回應,也不知道青年是否回應了林貴,他隻知道,自己再也無法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