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周也不能預測，這次通過和談之事有意扶植一下陳氏，能不能起到削弱齊國的效果。但他記得，歷史上這次糾紛晉國並沒有派兵，隻是申斥了齊人。如今出兵有所收獲，總算沒有白忙活。重丘離晉國已經夠遠的了，隔著衛國，如果貪心再攥著高唐不撒手，恐怕不太現實。 　　晉周派箕牧率領一千武卒、一千公行徒卒，以及上軍、新軍各一千人，暫留重丘守城，也等待齊國送來財物糧食。到時由上軍、新軍的二千人將物資運回晉國。 　　除了國子的族兵交還之外，剩餘齊軍都成了俘虜，總共有大幾千，但要與這次出兵的上軍、新軍四個卿族分了，晉周自己留不下多少，剛好可以給留在重丘的公行做奴婢，回鄉去料理他們的田地，以安其心。這件事情，晉周承諾將親自來落實。 　　“子圉，你在河東四縣之中，政績最佳，如今重丘剛剛歸附晉國，需要子圉這樣的人才暫時穩定局麵。且待寡人征鄭國之後，再派人來替換。也許，寡人能撈到一兩個堪比子圉的人才呢！至於冀縣，隻能先由叔向兼任了，你在冀縣做事井井有條，叔向隻需解決些疑難，應該沒問題。” 　　箕牧多年老臣，是晉周最放心的一個手下，他自己也知道這一點，對國君表示絕不辱命。 　　“國君已經在重丘城中施加過恩惠，替箕牧解決了難題，牧怎麼能讓國君失望。” 　　確實，晉軍路過重丘時，發現前幾日主動拜訪師曠的那些人，居然站在城門外迎接晉軍。 　　“小人已經將重丘西門外的民居粗略修復了一番，住在大夫宅中的庶民，已經開始陸續搬回家中了。”那個被選做代表的重丘人向前去查看的師曠報告。西門外的廢墟已經得到了清理，一些保存得比較好的民居得到修復，看來這些土豪辦事還挺有效率的。 　　師曠打聽了一下，此人稱自己名叫管伯。 　　“可是管夷吾的後人？”師曠聞言，有點好奇。 　　“嘿嘿，小人與管子同宗，但不是管子的後人。呃，不過，小人祖上確實曾見過管子，還與之一起做過生意！” 　　師曠點點頭，回到軍中之後找到箕牧，和他交代了些什麼。 　　這些人可以成為晉國治理重丘的助力，但也可能成為絆腳石。 　　晉軍給在戰爭中遭受損失的庶民留下幾車糧食，暫解燃眉之急，便繼續西行，肆無忌憚地直接穿過衛國的土地，直奔鄭國首都新鄭而去。 　　上次出兵路過衛國時那個搖尾乞憐的孫林父，這次卻沒有出現。因為他此刻正親自率衛軍，與諸多泗上小國一起，參加晉國中軍與下軍對新鄭的合圍！ 　　新鄭是鄭國從宗周搬遷到所謂濟、洛、河、潁之地後建立的，位於洧水之畔。洧水自西北向東南流過，在新鄭東南不遠處得黃水的匯入，向東南方經過長葛這個發生過“箭射王肩”典故的著名戰場；接著又經過不到十年前進行過一場大戰的鄢陵，然後注入穎水。穎水又是淮水的支流。 　　因此，新鄭與大河近在咫尺，卻屬於淮水流域。 　　就在晉周率軍趕往新鄭的過程中，平靜的洧水再一次被鮮血染紅了。 　　晉國正卿韓厥指揮晉軍，在洧水邊打敗鄭軍，子罕、子駟等將領狼狽逃回新鄭，緊閉城門，不敢再與晉國野戰。跟在晉軍後邊撿便宜的衛國軍隊也跟著一起歡呼起來，好像仗是他們打贏的一樣。 　　新鄭城中，鄭伯睔看著敗軍之將子罕和子駟，想發火，但終究沒有罵出來。 　　來的可是正經的晉國中軍和下軍，哪怕是楚王豁出剩下的一隻眼睛，親自來救鄭，難道就能打贏嗎？ 　　“二三子已經盡力了，寡人不會怪罪你們。”鄭伯睔無奈地寬慰著跪地請罪的子罕和子駟。 　　“新鄭堅固，不容易攻取，國君請放心，我等必守住新鄭，撐到楚軍來援，擊退晉軍，渡過今日危局！”子罕曾誇口說什麼霸主也沒什麼好怕的，但此刻也不敢再狂妄了。 　　站在一旁的司馬子國也插嘴道：“國中人口眾多，兵甲、馬匹也還算充足，完全可以堅守一段時間。” 　　“卿勉力為之，楚軍必來救我！”鄭伯睔始終對楚軍抱有極大的信心。 　　子駟卻行禮道：“國君，求援的使者此時應該剛到楚國，出兵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但是下臣在陣前與晉國正卿見禮時，彼輩告訴我說，晉國國君不日就將率大軍前來合圍！” 　　“那又如何？”鄭伯睔抬起頭來看著子駟，“難道晉侯來了，汝等就要投降嗎？” 　　“下臣並非此意……” 　　“汝等難道忘了，晉國將寡人囚禁大半年，導致鄭國內亂了嗎？”鄭伯睔語氣不善，使勁挺著略有些佝僂的背，說個沒完。 　　當初鄭伯睔曾經出使楚國，與楚王和幾名楚國貴族交情不錯，於是繼位後傾向於楚國。晉國發覺後，就把鄭伯睔囚禁在銅鞮。鄭國人另立新君，晉人覺得留著鄭伯睔也沒意思，就把他放回了鄭國。結果鄭伯睔回國後，報復另立新君的大臣，導致鄭國死了八九個貴族，亂了三、四年。找書苑 wwｗ.zhaoshuyuａn.coｍ 　　這經歷，似乎與後世某個皇帝有三分相似。 　　“就算新鄭折骨而炊、易子而食，寡人也不會投降晉國！晉人對我如同犬彘一般，而楚王則將汝陽之田給了鄭國，還為了鄭國失去一隻眼睛，總而言之，寡人決不反復！”鄭伯睔斬釘截鐵地說。 　　而晉周率領的晉國上軍、新軍數萬人，並沒有像子駟說的那樣，來到新鄭城下合圍。而是沿著大河南岸一路西行，從新鄭北麵上百裡處經過，來到了一處北接大河，南連群山的地方。 　　“看，那就是太室山吧。”晉周指著西南方向的一座看上去十分雄峻的高山，對師曠說道。 　　“然。傳說周穆王曾經在此地捕捉一直猛虎，關押於此，因此命名為虎牢。”師曠與國君談起了歷史。 　　晉周接過話茬：“後來，周幽王曾與諸侯盟於太室之山。諸侯與天子約定，要共同抵禦戎狄，拱衛周室。萬萬沒想到，申侯勾結山戎來襲之時，天下諸侯卻沒有能夠拯救周室，導致二王並立、攜王被殺、平王東遷。厲王、幽王早就毀掉了周室的根基，這險峻的太室山，空有地利，全無用處。可見，固國不以山河之險，而以善政、強兵、民心！子野以為然否？” 　　師曠立刻行禮稱善。在師曠眼裡國君雖有很多毛病，但時不時就來一句振聾發聵之言，這也是師曠願意跟隨國君的原因之一。 　　“山河之險不可靠，他室之兵呢？嗬嗬。”晉周看著師曠，低聲說出這句話，接著便拍著他的肩膀，提高了音量：“寡人便在此處與諸卿商議，服鄭製楚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