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楊乾亂行”(1 / 1)

晉周春秋 涼血青年 3517 字 2024-03-16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無衣無褐,何以卒歲……”   隊伍中的士卒,聽著田野中庶民和甿隸的“七月”歌謠,有些忍不住跟著哼唱起來。   收獲季就要到了,晉軍之中,是家中獨子需要贍養雙親的、單獨立戶不能耽誤農時的,諸如此類的士卒,排著整齊的隊列,穿過溫、州、原諸城邑之間的原野,陸續返回家鄉,去收獲田地中成熟糧食。   這些糧食,交給領主大半之後,還要留下明年春耕的種子,能做口糧的就剩不下多少了。餘下的人則在趙武與師曠的帶領下,完成虎牢關城的修築。   有些生活在晉侯領地的士卒,心中暗暗與之對比,憶苦思甜,幸福感油然而生。   至於那些被迫留在虎牢工地上搬磚的仆從國的士卒和民夫,晉國士卒們並不關心。   隨著隊伍深入晉國境內,有些士卒就在路上各自道別,分散回鄉去了,晉周也和狼賁、萊犁、史趙等人與一千武卒,與來自河東晉國腹地各縣的士卒一起,繼續向新絳方向前進。遙想一年之前的此時,武卒還剛剛開始招募,河東四縣諸事草創,如今有了不少起色,晉周也有點高興起來。   他特意嚴令魏絳、籍偃等幾位司馬,要看管手下士卒,行軍時必須行走在晉國官道上,沒有道路的地方要避開田裡即將成熟的莊稼,不得踐踏,否則軍法從事。即使是將佐軍吏,也不能違反!   與他同乘一輛車的子產恭恭敬敬地侍奉在側。見晉國河內之地土地肥沃,莊稼即將豐收,不免美言幾句。   子產不愧為人傑,二十出頭的年紀做了人質,卻一點頹唐之態都沒有,晉周與其討論自己的《晉侯語》,子產對答如流,顯得格外有興趣。   殊不知,子產之父公子發聽說晉侯點名要帶走子產時,險些暈倒在地。子產身為他的長子,而且才能最高,這一去晉國,不知要多少年才能回來!   多虧子產本人冷靜,告訴父親,跟隨在霸主身邊,觀霸國之政,是難得的機會。再說了,為國赴難有功,君不見同為七穆之一的公子去疾,曾經作為人質去了楚國,兩年之後不也順利回國,其地位還更加穩固了。公子發這才擦去淚水,送別兒子。   大軍渡過少水,從太行山脈之中的一條蜿蜒小路向西行進,廣闊的汾水穀地逐漸出現在眼前,這裡就是後世的臨汾盆地的南部。進入穀地不遠就是翼城,再向西偏南方向,走上兩三天的路程,就是新絳了。   這天傍晚,晉軍背靠著太行山,麵對著眼前的沃野,紮下了營地。這裡是晉國精華地區,農田更加密集一些。晉周看著自己的大好河山,心情好極了。   正在這時,中軍司馬魏絳板著臉來到晉周麵前,行了一禮。   “哦?司馬何事?”晉周看著魏絳,心裡總有一種怪怪的感覺。無他,晉周讓狐沖主持對北方戎狄的商賈之事,順便與戎狄建立聯係、搞好關係,其實也有抄襲歷史上魏絳和戎之策的意思。   晉周抄的文章,作者基本上都還沒出生,但這個魏絳整天活蹦亂跳的,讓晉周心虛。   “國君,下臣奉國君之命監管士卒,保護農田,已經懲治數十不守軍令之徒。”   “善。”晉周說。   “但剛才,公子楊乾之馬在隊列之中突然失控,踩踏了莊稼,下臣不知如何處理,特地來稟報國君!”   “什麼?”晉周的好心情頓時消失了。“楊乾亂行”的故事終究還是發生了?   歷史上楊乾給晉悼公惹的禍,就是手下臣仆擾亂軍陣秩序,導致魏絳殺其臣仆,晉悼公發怒想要殺掉魏絳,魏絳就慷慨陳詞一番之後直接拔劍,作出要自殺的樣子。   眾人趕緊阻擋,並且勸阻晉悼公。晉悼公沒辦法,隻能道歉,並稱贊魏絳秉公執法,後來任命其為新軍佐。   可實際上,保不齊是魏氏借著此事沽名釣譽提高身價呢?晉悼公向來以明君的麵目示人,這時候如果真的殺掉魏絳,好不容易緩和下來的國內局勢恐怕又要動蕩,他自己的名聲也毀了。   而魏氏當時剛死了僅剩的一個卿,如果就此沉淪下去,在競爭激烈的晉國就前途難料了。所以魏絳豁出命去這一搏,對魏氏的命運可是有決定性意義的!   晉周捏了捏太陽穴,把思緒強行拉回到現實中來。   如今的局勢雖然不完全相同,但魏氏也是剛死了呂相,從天而降的兩個卿位隻剩下一個,而晉周作為國君也從來不高看魏氏一眼,一心撲在公室領地上,任用了幾個侍中大夫,明知道魏絳有才能也從來不詢問他的意見。   那魏氏會不會擔心,好不容易獲得的一切又會失去?   晉周甚至懷疑,聰明的魏絳還能看得更長遠。   此時楊乾也垂頭喪氣地出現在魏絳身後,不敢抬頭看一眼國君。   這小子,挨過幾次鞭子之後確實有長進,不那麼輕浮了。可誰知道這次胯下的馬兒不爭氣呢?更何況,還是晉周親自讓他學會的單騎走馬這種新奇做法。   “依司馬之意,當如何?”晉周問道,語氣不善。   魏絳臉上毫無懼色:“下臣已三令五申,違反禁令者斬之!數十名士卒,均無例外。”   “怎麼,司馬想要斬了寡人的弟弟,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晉國公子?”晉周沒想到魏絳如此頭鐵。晉國公族本來就沒什麼人,楊乾要是再沒了,他真成孤家寡人了,隻剩下一個菽麥不分的白癡哥哥。   魏絳說道:“楊乾為公族,不可用刑;但下臣以為,公子年紀太輕,不能駕馭戰馬,作風也有輕浮之處,因此應該逐出公行,今後不可以入軍為將!”   楊乾抬起頭來盯著魏絳,又看看晉周,腦門上全是汗。   晉周沉默了一會,忽然痛心疾首地狠狠嘆氣。   “唉!”   “公子楊乾年紀雖輕,但在彭城之戰,親自上陣督戰,指揮公行敗楚將子卒,有功。若禁止其為將,恐怕對晉國也是一大損失!”   “這次乘馬失控,雖說有其操控不利的原因,但歸根結底,單騎走馬是寡人之命,為楊乾提前加冠也是寡人做主,公族凋零,寡人實際上也是族長。歸根結底,公族有罪,罪在寡人一人而已!”   晉周說罷,拿起匕首,走向楊乾的座駕,先是撫摸著它的脖頸,說:“這是寡人在成周洛邑時,親自為楊乾挑選的坐騎。如今不能懲治楊乾,便以它的命,來贖楊乾之罪!”   話音未落,手中的匕首就已經刺進了馬兒的動脈,晉周身上頓時一片血紅。馬兒慘叫著踉蹌幾步,倒在地上掙紮著,眼看是沒救了。   眾臣大驚,楊乾趕緊沖上來,為晉周擦去臉上和身上的血跡;萊犁和狼賁二人也走了過來,順勢隔開國君與眾臣,並對魏絳怒目而視。   晉周聞著空氣中的血腥味,微微笑道:“寡人如此,司馬可還滿意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