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清晨,初秋溫暖的陽光像愛人的懷抱,擁抱這個世界。 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剛從早市買完東西,他坐在公交站的凳子上,看著秋天第一片飄落的葉子。 他不是在等車回家的車,而是在等一個回家的人。 一個男人走到他的旁邊,這個男人和他年紀相仿,脖子上的項鏈上掛著一枚戒指。 兩人四目相對,沒有更多對白。 “帶我去看看她吧。” 戴戒指項鏈的男人說。 “好。” 戴眼鏡的男人說。 …… 戴眼鏡的男人和戴著戒指項鏈的男人一前一後地走著,沒有說話。 戴眼鏡的男人把戴著戒指項鏈的男人領回了家,一進門,兩個可愛的女兒就蹦蹦跳跳地跑到爸爸身邊。 “爸爸!爸爸!” 她們看不到戴著戒指項鏈的男人的存在。 戴眼鏡的男人微笑著摸摸女兒們的頭。 “猜猜爸爸給你們買什麼啦?” “包子!”兩個女孩異口同聲,開心的跳著。 戴眼鏡的男人走進客廳,他的妻子正在修剪窗臺上的綠植,她溫柔的眼角下麵點著一顆心形的淚痣。 他拂了拂她的頭發,親吻了她的額頭。 “來吃飯啦寶貝們!” 一家四口坐在桌子周圍,大女兒繪聲繪色地講著她昨晚做了怎樣一個驚心動魄的夢,小女兒把包子往嘴裡塞得滿滿當當,還不小心打翻了粥碗,妻子莞爾一笑。 戴著戒指項鏈的男人隻是站在一旁,遠遠地看著。 吃過早飯,妻子去陽臺晾衣服,兩個女兒玩起了給小狗貼貼紙的遊戲。 戴著戒指項鏈的男人走到戴眼鏡男人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帶我去看看媽媽。” “好。” …… 戴眼鏡的男人和戴戒指項鏈的男人一前一後地走著,沒有說話。 媽媽喜歡一個人住,她養了兩隻貓,每天都管教它們不要吃掉自己養的魚。 去年媽媽生了一場大病,割掉了聲帶,不能說話了,頭發也漸漸變白了。 見到戴眼鏡的男人,媽媽很高興,去廚房洗了一串葡萄,又切了一個蘋果裝到碗裡,插上一個小叉子,端到他的麵前,兩個人的份量。 她似乎能感覺到戴著戒指項鏈的男人的存在,即使他來自另一個宇宙。 媽媽從櫃子裡翻出一本厚厚的相冊,坐到戴眼鏡男人的身旁,相冊裡麵都是兒子小時候的照片,她一頁一頁地撫摸著那些照片,就像是愛撫著那個孩子。 戴著戒指項鏈的男人隻是站在一旁,遠遠地看著。 媽媽,曾經芳華綽約的她,終究是越來越像個老人了。 …… “謝謝你。” 離開媽媽家,在他們相見的公交車站,戴戒指項鏈的男人對戴眼鏡的男人說。 “記得對她們好。” “好。”戴眼鏡的男人回答。 沉默。 橙黃色的午後陽光灑在兩個男人身上,帶著一絲惋惜。這是分別的時刻,他們隻是站著。 “我要回去了。” 戴戒指項鏈的男人終於開口。 “好。” 戴眼鏡的男人回答。 “再見。” “再見。” 戴眼鏡的男人和戴戒指項鏈的男人就此分別,走向反方向,返回各自的生活。 …… A麵與B麵。 在戴眼鏡男人的世界裡,媽媽經過多年的努力在天京紮下了根,他也順利地在天京讀完大學,找了一份朝九晚五的穩定工作,娶到了第一眼就命中注定的女孩。現在的他,是兩個可愛女兒的父親,四人加一狗,擠在天京不大的2居室裡,緊密而溫暖。 在現實中,我們往往因為各種緣由放棄了自己最初的夢想。在童年結束之後,我們漸漸學會了走平穩的路,做保守的選擇,也逐漸接受了平凡的自己。 然而在內心深處,我們卻又不甘平凡地相信——在無窮無限的平行宇宙中,有一個自己,他選擇了夢想,為之拚盡全力,付出自己的全部,去交換那最華彩的綻放。 陣陣風起,刮來過往的回憶。 戴眼鏡男人的腳步逐漸變慢,像拖了沉重的鉛球,他感覺自己的呼吸不斷加速,一股壓抑已久的熾熱氣息正在迅猛上升,那是來自靈魂深處的呼喚,瞬間就要沖破胸膛。 他停下了腳步,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轉頭,向那個戴戒指項鏈的男人大喊。 “等一下!” 那一刻,他仿佛回到了16歲,變成了那個熱血難涼的少年,眼中閃著熠熠生輝的光。 “我要跟你單挑!” 戴戒指項鏈的男人轉過身,兩人四目相對,露出了少年般的笑容。 “好!” 戴項鏈戒指的男人身材強健,而戴眼鏡的男人則挺著小肚子,可他們還是打得有來有回,好不激烈。他們從早晨打到傍晚,從太陽升起打到太陽落山。 終於,這兩個中年男人都累攤了。他們滿頭大汗地坐在梧桐樹下,開懷大笑地回味著剛剛有一球是怎麼顛進的,有一球是怎麼卡在籃脖子上,又是怎麼用鞋扔下來的,他是怎麼變向時踩著球摔倒的,他又是怎麼把球投到籃板下沿,彈回來砸中自己腦袋的。 “你的每一招我都了如指掌!” “哈哈哈,這不是廢話嘛!” 當歡聲笑語漸漸落下,無言的沉默再次隔在二人中間。 晚風吹拂著他們紅撲撲的臉頰,空中飄來風信子的味道。 “你後悔過麼?” 戴著戒指項鏈的男人打破了沉默。 “什麼?”戴眼鏡的男人愣了一下。 “放棄了熱愛的籃球。” 無言。隻有風聲和風信子的味道。 “你呢?你後悔過麼?”戴眼鏡的男人反問。 “什麼?” “為了籃球放棄的一切。” 夕陽下,戴眼鏡的男人和帶著戒指項鏈的男人一左一右地坐著,沒有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