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今天白楓才第一次知道,她一生清貧的父母竟然為了自己的夢想默默付出了這麼多。 有時為了成功,就是要付出巨大的代價。或許兒子的夢想並不是那麼遙不可及,隻是自己付出得還不夠,白楓心想。 “是媽委屈你了。”白楓擁抱了兒子,在這個單親家庭裡,白楓當爹又當媽,要付出的是普通家庭的兩倍。 “我覺得,咱們現在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去找孫教練好好道個歉。”白楓摸摸兒子的頭,鼓勵道,“之前媽給你的支持不夠,這次我跟你一起去。” 自從白朔在浴室裡用扳手撂倒三個人之後,他在職業梯隊的路算是走到了頭。他覺得自己可能得罪了什麼了不起的人物,要不然不至於全國所有俱樂部青年隊都對他拒之門外。 白朔無奈隻能寄希望於校園籃球,於是白楓在老家安東聯係到了一所初中——鐵道中學。據說職業隊會時不時來這個看苗子,不過這後來被證明是騙人的。 然而白朔再次被鐵道中學校隊開除,他在校園籃球圈也留下了惡名。到升高中時連體育特長生都沒走成,反倒是通過考文化課考上的濱河路中學。 參加安東市高中第一級別聯賽球隊共有4支隊伍:青田中學、安東二中、濱河路中學、山口中學。 最強的是青田中學,他們去年歷史性地打進了全國大賽8強,一時間成為了全安東市的家喻戶曉的明星。第二是安東二中,濱河路中學第三,山口中學前年剛剛從低級別聯賽升級,實力最弱。 白朔的成績原本可以上更好的安東二中,但他聽說濱河路中學的籃球隊教練——也就是孫教練,是從職業隊下來的,跟上麵有聯係。校隊表現特別突出的球員會被推薦上去,這種渠道不會被以前的劣跡所影響。 “要是他還讓我簽承諾書怎麼辦?”白朔問媽媽。 “把凳子扔他臉上唄,哈哈哈!”白楓開起了玩笑,“放心吧,有媽在,他不敢這樣的。” 於是母子二人約定下周一下午一起向孫教練登門致歉,也正好把周姐的事兒推了。 而後他們各自睡下了。這場長談一直持續到深夜,二人渾然忘了第二天的工作,以至於老陳早上來上班時直接傻了眼。 …… 時間很快來到周一下午,白楓把店交給老陳,帶著白朔出發了。 她在路上買了水果,著意挑的是她覺得顯檔次的水果,陽光玫瑰,火龍果,獼猴桃,當作給孫教練的見麵禮。 孫教練住在市中心附近一個新建成的小區裡,這個小區綠化做得很不錯,樓宇中間的有一片小花園,算是城裡中高檔的小區。 白朔和媽媽下公交車時,孫教練已在小區門口等候,他滿臉鞠笑地上前迎接和白楓握手,拍了拍白朔肩膀,好像關係很好的樣子。 “孫教練,假期打擾您,我們給您買了點水果!”媽媽把水果遞給孫教練。 “不打擾不打擾!還帶什麼東西呀!您太客氣了!”孫教練接過水果,熱情地招呼道,“來來來,上樓坐吧!” 來到孫教練的家,他們在客廳沙發少坐,這裡和普通家庭的客廳一樣,除了電視櫃上擺了幾張他和CBA球隊總經理的合影。 孫教練拿來一張合影,擦了擦鏡麵上的灰塵。 “這張,是11年,我們在天京,我把幾個跟我練得好的小隊員送過去試訓。” 其實玻璃上根本沒有灰塵,可見他經常拿出來顯擺。 “我還記得其中一個孩子,後麵進了CBA,叫張健。” 隨後他一一介紹了每一張合影,每張的玻璃上都沒有灰塵,整個過程大概持續了半個小時。 “孫教練您真是伯樂呀!”白楓恭維道,其實她早就聽煩了。 “嗨,哪有呀,咱不都是一心為了孩子的前程嘛。” “您說得對。” “既然都是為了孩子的前程,您就別嫌我說話直,我得跟您說說白朔同學的問題。” “您說吧。你聽著點!”白楓“啪”地拍了兒子一下,白朔剛剛差點靠在沙發上睡著。 “白朔同學天賦雖高,但是太不受教,不懂規矩,他這樣就是在自毀前程!” 白朔從沙發上坐直了,白楓知道這是兒子要生氣的前兆,趕緊掐了下他的胳膊。 “您具體說說。”白楓說。 孫教練猶豫了一下,抓了抓後腦勺。 “那咱們去書房說吧,我存的資料在都那裡。” 走進書房,白楓和白朔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和外麵客廳的樸素不同,書房裡毫不掩飾地放展示著令人眼花繚亂的奢華。 房間兩側是兩個透明的是玻璃展櫃,裡麵擺滿了著各式名酒,名表,瓷器。沒有展櫃的墻麵上掛著裱裝起來的字畫。 茅臺——白楓和白朔認知中最名貴的東西——被成箱地堆在地上,不配進展櫃。 屋子正中的桌子上,擺放著一座玉雕,這玉雕足有30厘米高,刻的是林間山翠的圖景,一花一鳥栩栩如生,仿佛隨時要從這玉石上跳出來一樣,簡直是巧奪天工,精美至極! 白楓買的水果被孫教練放在那玉雕的旁邊,一時竟分不清哪邊才是真實的。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一般人不需要我說得太具體。”孫教練卸下了偽裝的假笑,冷漠地說。 送禮換上長時間,這在體育圈子裡很常見。曾經白朔對此堅決反對,像是有精神潔癖一樣反駁了媽媽很多次。 但這次媽媽拿出信封的時候,他低頭沒有作聲。 白楓把裝著錢的信封放在桌麵上,孫教練隻是伸手摸了一下厚度,便收回了手,甚至沒有把信封拿起來。 “我再說得直白點,職業隊不是瞎子,99%的天賦都已經被他們挑走了,找到我的都是抱著最後的希望來的,所以,出價都會高一些。” 孫教練清了清嗓子繼續說:“現在的這些恐怕隻夠抵消承諾書的條件,想要上場,還得再加一倍。” 他拿出一個貼著19屆高一的盒子,打開,裡麵是滿滿的金條。 “競爭很激烈啊!” 原來孫教練的那些服從性訓練——或者說是馴化——不僅是針對球員,更是在馴化家長。 但桌上的那些已經是白楓的全部積蓄了。 房間裡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此情此景,白朔不禁再次想起了多年前和他一同站在五棵鬆外的姥爺。 白楓也想到了姥爺,是當年當掉戒指的姥爺。 “白朔,”白楓看著兒子的眼睛,那是一雙充滿遺憾,充滿恐懼,又充滿愛的眼睛,“你出去等我一會兒,我和孫教練單獨談談。” 你會把你媽賣到妓院嗎?——《三體》托馬斯·維德。 這句話在白朔的眼前變成了現實的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