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清晨(1 / 1)

蒼墨劍華錄 鐫刻晨霜 5940 字 2024-03-16

中原神州大地西南,青鳧國以西,有山巒巍然坐落,其高處聳立穹霄,出雲絕塵,其廣處綿延悠然,縱深不見盡頭。   天氣清朗的日子裡,從山腳下以東數十裡處的城鎮中看去,層層疊疊的山脈線在雲嵐間高低起伏,連綿不絕,同時山體本身又因漸隱於嵐氣之中的緣故,常呈現出靛青之色,遠觀之下仿佛是一幅掛在天上的水墨畫卷,故此而得名“天墨山”。   天墨山上,雲霧幽隱之間,作為當今天下間正道泰鬥的“天墨門”即是創派於此,正道恩澤布於世間,為世人所景仰。   中原神州浩土,地靈人傑,蘊藏深遠,正魔之爭由來已久,且不說那魔教“覆天教”的起源時間如今已然渺不可考,單論正道之中,歷經歲月的悠悠古派也是多有所在。而“天墨門”創派迄今隻一千三百餘年,到如今已是天下間彪炳日月的正道巨擘,這卻是要從二十多年的一段魔教之亂說起。   那是中原大地上的無數子民永遠都無法忘記的一段黑暗歲月。   大約二十五前,當時的魔教教主龍圖錚身死之後,一個叫作“邪皇”的人接替了教主之位。其人原本名不見經傳,卻仿佛是在教主死後突然橫空出世一般,執掌了整個魔教,而在隨後的五年裡,中原大地上的子民們便迎來了最可怕的噩夢。   據傳,當時其人手中有著兩件極其厲害的法寶,其一名作“青薙冥火劍”,原本為是道家名劍--“青薙”,落入邪孽之手,一百多年前為魔教中的一位異人使用邪法所煉化,劍生“冥火”,成為了“魔劍”,自此位列魔教重寶,但於八十多年前一度失傳,下落不明。   另一名作“太虛龍印”,而此物也同其持有者一樣,以往不曾聽聞過,為是突然現於世間,雖說是未成名的法寶,不過卻威勢駭人,隱隱更勝於“魔劍”,驅用之時,其物一旦祭出,可喚引出一道無形的邪龍之影,當者披靡間,端的是縱橫無匹。   憑借如此之物,一時間魔教禍行變本加厲,天下群魔亂舞。五年時間裡,中原大地上不知有多少村落被戰火毀滅,多少宗派被鮮血洗禮,魔教“邪皇”之名也成了無數中原子民心中的夢魘。   直到二十年前,做為當時正道宗門之一的天墨門舉派盡出,與魔教在天墨山麓進行了一場驚世決戰。   或許是為了給正魔兩道的恩怨一個了結,又或許是誓要為天下子民根除禍源毒瘤,在這場正魔決戰中,在天墨山脈廣袤的幽林深壑間,天墨弟子們破釜沉舟、背水一戰,竟似哪怕玉石俱焚也要不惜一切代價鏟除邪魔。   此一戰中,魔教遭受巨大重創,幾至全軍覆沒,魔教至寶“太虛龍印”損毀,邪皇重傷而歸,半年後傷重不愈而死,魔教從此一蹶不振。   而另一方的天墨門也沒有好過多少,此戰過後,掌門清胤真人仙去,門中耆宿之輩也大半凋零,普通弟子更是十去八九,可謂元氣大傷,但那誓死抗爭魔教的宗門氣魄卻已足照丹青。在這場正魔大戰之後,天墨門一時間即可謂是聲望無兩,前任掌門清胤真人的親傳弟子袁迎舟接任掌門之位後,著力培育門人,世間復有天墨弟子行遊歷練,濟渡苦難。   進可斬除邪魔道,退亦恩澤被天下。   到如今,整整二十年過去了,如今的天墨門已從創傷中恢復,門中青年才俊輩出,於正道間砥柱中流,倘論實力,早已是更勝從前。那往昔,曾在宗門陣地中一舉大敗魔教的天墨門如今已堪正道支柱,穩坐天下正宗之首。   隻是乎,又然則,方今之天下雖正道昌平,但那魔教雖然式微隱匿,卻並未真正覆滅,神州大地廣袤浩渺,仍多傳有魔教餘孽蟄伏之處。   而近來,就在那臨近著天墨山腳下的鏡州城中竟也有所傳言,城中若有魔教勢力隱隱活動。   此言最初一傳,聞者中多有付諸笑談。鏡州城毗鄰天墨山腳,天墨門宗派勢力所及,正道之輝光照耀,難能相信會有不知死活的魔教餘孽去做那螳臂當車之事。   然而,既所謂是傳言,總歸難保其不是空穴來風,就算心頭能夠抹除對其的憂懼,也無法完全忽視掉它。   麵對著最近的這陣情勢,暗流湧動下,近來的鏡州城仿佛正隱隱籠罩在一重疑雲之中--   鏡州城以西,涉河溪後又七十裡,天墨山。   這一日,清晨,天墨門中的某處弟子住舍。   “道”。   墻壁上掛著一方宣紙,上麵寫著一個古樸蒼涼的字。   熹微的晨光從一麵六邊形窗戶中透了進來,其間夾雜著幾聲從遠方不知名處傳來的鳥鳴聲,婉轉清脆,縹緲悠揚。   窗下置有一張木桌,兩張椅子,桌上靠窗一角有盆栽的一簇雲竹,竹身纖細十分秀氣。翠雲層層之下放著一個茶壺,裡麵還盛有些昨晚剩下的涼水。   此時,一個少年揉著眼睛走到了桌旁,拿起茶壺含著壺嘴喝了幾口,一股清涼的細流緩緩流入肚中。   拉開門來,一陣清風拂過臉龐,讓人不禁閉上了眼睛,深深呼吸之間,精神為之一爽。   眼前是一個四方小院,有著鬆柏幾株,以及圓石鋪就的小徑,雖無多雕琢,但卻頗為雅致。   小院的兩邊各有一道圓形的月洞門,跨過了右側的月門去,隨即但見樹木鬱鬱蔥蔥,有假山幽池蜿蜒其間,一方荷塘上,小橋延伸處,三兩座小亭臨水而立,卻是一座清幽的山水庭院。   庭院的四麵也同樣各有一道月門,從進門方向右側的月門向外望去,隔壁是一個比較空曠些的院子,地麵上鋪墊著青石板磚,好似纖塵不染一般,看來便是有人經常打掃的緣故。   院子裡的角落裡,一顆大樹下坐落著一間柴屋。此刻看去,一個女子正在裡麵忙碌地走來走去,屋頂正有陣陣青煙升起。   而此時看到有人出來,那女子便即向著了這邊,招手呼喚道:“月亭,快過來啊--”   “師姐,你也太早了吧。”說話間,柳月亭走到了柴屋內,用木盆打熱水洗了臉,然後繼續埋怨著道,“現在天氣轉涼了,這個時間起來天都還沒亮呢。”   “你在胡說什麼呢,咱們練武之人是看天色行事的嗎?”聞言,那位柳月亭口中的“師姐”、蘊秀峰上的老四金燕,此時放下了手裡的物什,一手叉腰嗔道,“你不會是以為天冷了就可以偷懶了吧?最近師父雖然不在,但這也是考驗我們的時候,正該加倍自覺才是,千萬不能跟你那幾個不爭氣的師兄們學習,知道了嗎?”   ……   少女開啟了訓導模式,正氣凜然間頗有師長風範。   柳月亭一時隻覺越聽越驚,忙一迭聲地應承附和了,這才打斷了她的喋喋不休。隨後,他坐在灶前的一個小凳子上,開始撥弄起柴火來。   “嗯,那就好。”那女子攏了攏耳旁的一縷頭發,笑言道,繼而眼波流轉間,已然又對著身前的一個大鍋內的事物仔細地觀察了起來,不時還拿起勺子在鍋內邊緣處小心按壓。   此刻那鍋裡水麵上微微波動,乍一看白花花的一片,卻是正煮著一大鍋豆腐花。   “師姐,你說師父這次去玄清峰閉關為什麼需要這麼久呢,已經有半個月了吧?”過得一刻,柳月亭往灶內放入了一塊木柴,忽然發聲問道。   聞言,那女子側頭沉思了片刻,眉頭微蹙,口中道:“嗯,大概是這次不太順利吧……”說到這裡,她話頭頓了頓,又道,“不過你那兩個師兄膽子也太大了吧,竟然不報告就私自下山不歸。特別是你那六師兄,要是在山下遇到了什麼事端,我看到時候隻怕是被師父責罰事小,丟掉性命事大!”   柳月亭不覺一笑,應道:“是啊,因為這件事,我看大師兄最近也很苦惱呢,畢竟師父臨走時,親自交代過他要督促我們。”   那女子口中輕哼一聲,撇了撇嘴,卻並未答話,麵上似不以為然,又似若有所思。   柳月亭一時也無意言語,屋內又重新陷入了靜默。   灶內燃燒的木柴不時發出一兩聲輕微的劈啪聲響,躥升的火苗不斷舔舐著鍋底。   又過得一時,柳月亭手上撥弄了兩下之後,得空抬頭望去,見那個被他叫做“師姐”的女子,此時正自專注於她的烹煮之中。   隻見她一會兒緊緊地目視著鍋中,一會兒又回了身去擺弄碗碟,時而秀眉微蹙,時而輕抿嘴唇,清秀可人的臉蛋上掛有淡淡的汗珠,連帶額頭上的劉海似也濕了幾絲,原本如雲的秀發在頭上挽成了一個丸子發髻,旁邊紮著一大朵淡紫色的永生花。   未幾,他又重新低頭去查看著火焰,嘴角不覺泛起了一起微笑。   灶門內,火焰跳動,如同歡快的精靈。   “啊,對了。”當下二人這般的靜默間,金燕忽而冷不防地一聲。   柳月亭於沉思之中驀然一驚,接著就聽到她的聲音繼續說道:“月亭啊,有件事情可能要麻煩你一下--”   隨後,正應聲抬頭看去時,就見她又正自抿嘴笑道:“等一下可能要麻煩你去一趟籠月峰菜園,給我們帶上一籃子回來。”   “什麼?這個……”柳月亭聞言一怔,當即神色不展,有所為難道,“不過,這事不一直都是六師兄的職責嗎?”   金燕道:“我們剛才不是還在說嗎,你也知道你六師兄他最近不在啊,另外也不好叫你大師兄他們去吧,我看就隻有你了。”   柳月亭兀自苦著臉色:“可是這也不是我擅長的事啊。”   “你放心吧,我已經跟籠月峰上的姐妹們打過招呼了,你過去要是不會弄的話,說一聲,她們會幫你的。再說了,”金燕繼續寬慰道,說到這裡,臉上忽而狡黠地笑了笑,又在道,“她們最近也很關心你呢,經常談論及你呢。”   柳月亭不禁詫異一聲:“這是為什麼呢?”   金燕眨了眨眼睛,笑嘻嘻地道:“聽說是你六師兄最近過去那邊的時候,經常把你掛在嘴邊呢。”   柳月亭:“六師兄他為何要把我掛在嘴邊?”   金燕又笑道:“好像是最近他在那邊和師姊妹們交流修煉心得的時候,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就經常會拿你來做說辭呢……”   一時啞然無語,此刻的柳月亭的嘴裡。   那什麼“交流心得”雲雲,籠月峰上的師姊妹們和六師兄交流修煉心得?   這種事情讓人如何相信呢,恐怕隻是委婉的說法了吧。   言念及此,他心知此事斷不會如方才聽來的那般簡單,不禁著心中一陣連連叫苦,正待要再繼續推諉,但這時一個驀然間,卻又發覺空氣中正自飄拂著一股奇怪的、類似於食物焦糊的氣味。   隨即,還未及反應與言語時,便聽到灶臺前女子口中一聲輕呼,再跟著,她便手忙腳亂地在直冒氣的鍋裡鼓搗了起來。   霎時間有些哭笑不得,內心裡的柳月亭直搖頭苦嘆,但一時倒也並未對此而發表什麼意見,隻暗自苦笑不已。   “哈哈哈,終於做好了!”然而才一個轉瞬,那女子卻又興高采烈著了,一時間喜形於色,看樣子卻又哪裡覺得有什麼不妥。隨後,她一麵沾沾自喜地回身去拿動碗盤,一麵又不時回過頭來,笑著道,“你快去叫大師兄和五師兄他們過來吧!”   見眼下也不是合適的時機,無奈,柳月亭隻得又暗自一嘆,隨後站起身來,拍了拍衣服上散落的燃灰,稍頓了頓,往門外走去。   “大師兄可能是在後山練劍,如果屋裡沒人你就直接去後山吧--”   身後,才走出門來沒多遠,一道聲音又從屋裡跟著傳來。   “知道了--”   柳月亭兀自向前走去,同時口中大聲回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