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 蘊秀峰。 “這怎麼行?” 大堂之中,一道有些熟悉的洪亮聲音又傳了出來。 “大師兄,你就答應他吧,”隨即,又傳出來了一道清脆的女子聲音,“月亭的劍法使得十分不錯,今天我們還一起教訓了那‘綠林兄弟會’呢!” “不行不行!”蘊秀峰大堂之內,燭火瑩動中,隻見郭守田正憋紅著臉,連連擺手道,“我讓柳師弟下山一次已是違了門規,更何況你們還在山下遇到了事端……” 金燕道:“我們這不是沒事嗎,還做了一件‘行俠仗義’的好事呢!” “總之就是不行啊!”郭守田隻是搖頭,過後又苦著臉,道,“師妹,你就別為難我了。這段時間,傳聞山下不是很太平,二師弟和六師弟又這許多天未歸……” 說到這裡,他徑自嘆了口氣,又道:“因為這事,我也都好幾天沒睡好覺了。” 見他愁眉不展得緊,金燕轉頭,朝向此刻柳月亭所在的對麵灶房那邊望了望,之後又回過頭來,勸說了幾句。不過見郭守田始終不允,便也就不再勉強了。 “月亭,你別怪我呀,”些許時分後,一處住舍外的小院中,金燕正對柳月亭說道,“我看大師兄今天好像吃了秤砣了,要不改天我再幫你勸勸吧!” “沒事,師姐。”柳月亭微微苦笑道,“想必大師兄他最近的壓力也很大吧,二師兄和六師兄的事,師父那邊現在還不知道呢……” “嗯……”金燕不經意點點頭,頓了一頓,忽又展顏而道,“對了,我們今天不是買了魚,要給師父嘗嘗嗎?我明天就做好了來,然後你給師父送過去,到時候就可以直接向師父請準啊?” 柳月亭聞言一驚,麵上頗有難色,道:“隻是,這樣的話……我怕師父會責怪我啊。” “沒關係,”金燕向他眨了眨眼,笑顏道,“到時候我和你一起去,會幫你說點好話的。再說了,若是看到我們這麼有心,說不定師父他一高興之下,就直接答允了呢!” 柳月亭照此一想,雖然隱隱間還是覺得有哪裡不妥,不過也隻好先應承了下來。 後續,金燕又嚷著要學那雙劍劍法,便又硬拉著了柳月亭,一起往外麵而去。隻是,路過那中間山水庭院時,二人就聽到那一側隔壁院子中,大師兄的房間裡已然有陣陣酣睡聲傳出。再想到這片刻之前,他還在說著什麼自己“好幾天沒睡好覺了”,一時紛紛鄙夷搖頭。 之後,二人來到鬆林中,柳月亭將自己的劍遞給金燕,然後一邊回想起,當初所看到的他爹娘間手傳時的情景,一邊教著金燕。 後夜凝露時分。 被拖著陪練了將近兩個時辰之後,柳月亭方才得以回到住舍中來。躺在床上時,他的腦海中不禁又浮現起白天遇到的許多事情,有那“鏡花樓”中的神秘男子、賊人“嶽橫江”,還有陳姨和她的“杏淮人家”,以及同師姐一起買的魚…… 最後,他想到明天就要去玄清峰上見師父,一時又心裡忐忑。如此,不知過了多久方才睡去了…… 次日,清晨。 起床後,柳月亭走出了住舍來,不料隨後才剛進得那灶房院子,當即見那灶房門口和窗戶中一陣濃煙滾滾。 “月亭,你快過來幫忙啊!” 濃煙中傳來一道焦急的女子呼聲,接著那聲音就劇烈咳嗽起來。 “發生什麼事了?”聞言間,柳月亭慌忙跑了過去,一邊口中問道,“是失火了嗎?” 但當他沖進了柴房中去,一凝目察看,卻並未發現有失火的跡象。唯獨隻有那灶臺上的一口大鍋,此刻正如同一個煙囪一般,往外冒出股股濃煙。 “你快點把它端出來呀!”金燕揭開鍋蓋,指著那鍋內的一團黑乎乎的事物,向柳月亭已然有些哭腔著道。 “奧--好!”柳月亭見狀,忙應道了一聲。煙霧彌漫中,隱約認出那東西好像是個盤子,就連忙伸了手去端,可是當他一端起來,剎那間便感覺到一陣劇痛從手上傳來! 猝然驚詫之下,當即就要鬆手-- “你小心別弄倒了啊!”金燕慌忙道,“這是給師父做的魚!” 柳月亭聞言又是一驚,手忙腳亂地轉了一圈,才將盤子放在了旁邊的一張小桌上。然後,拿起手來一看去,七八根手指上正自烏黑一片,疼痛不已。 過得一刻。 二人處理完了灶房裡的爛攤子後。 大堂內。 “師姐,你這是在做什麼呀?” 柳月亭的手指這時已然洗去了上麵的黑灰,又包紮了起來,眼下他正自一臉苦相著道。 “啊?這就是給師父做的蒸魚啊,”金燕聞言時笑嘻嘻的,繼而又略有些不好意思著,“就是火候過了一點……” 柳月亭此刻轉頭,向著旁邊桌上,那菜盤內四五條黑乎乎的不明物體看了看,嘆息不語。 隨後時,金燕一邊在收拾著桌上的繃帶,一邊向著柳月亭道:“好啦,你去叫你程銀師兄回來吃飯吧,他在後山呢。” 柳月亭就奇道:“不是大師兄,而是程師兄嗎?” 金燕轉頭向他笑道:“你剛才過來的時候,半路沒聽到什麼聲音嗎?” 柳月亭聞言一怔,隨即便回想起,剛才路過庭院的時候,好像確實有隱隱聽到一陣熟悉的鼾聲。當下又搖頭了一番,出了門去。 約摸一炷香時分後,柳月亭同程銀一起而回,剛進得月門,一道洪亮的聲音便從大堂那邊傳來:“啊,你們這是要去後山練功嗎,正好我現在和你們一起去,哈哈哈!” 二人循聲望去,就看到郭守田正從大堂內走出來。 “哎,看來金燕師妹的廚藝還是沒有長進啊,嗬嗬!”郭守田笑言道,用手在嘴上抹了抹,又轉向二人道,“你們說呢?” “呃……” 柳月亭當即口齒間不自在,四處望了望,反復確認,沒有發現師姐的身影之後,方才悻悻然道:“大師兄你已經吃過了嗎?我和程師兄才剛從後山回來呢。” 郭守田朗聲道:“原來如此,那我就不等你們了,等一下你們自己過來吧。呃……”說到這裡,他話頭就頓了一頓,才又道,“那個熏魚我還給你們一人留了一條,哈哈哈!”說完,又笑。 柳月亭苦笑無語,正尋思著,師姐明明做的是蒸魚,怎麼就成了熏魚。但隨即就仿佛突然發覺了哪裡不對勁,口中絕望般呼號了一聲道:“大師兄--你說什麼?!” 緊接著,急忙跑進大堂中時,定睛看去,但見桌上的那四五條“石首魚”如今勉強隻剩了一條半,而那剩下的一條也已然有所殘缺,賣相不佳…… 片刻之後。 金燕:“大師兄怎麼能這樣啊?” 程銀:“就是啊,也太貪吃了吧?” …… 大堂之內,金燕和程銀二人正無視了那此刻憋紅了臉、仿佛罰站在一旁的郭守田,一邊收拾著桌上的碗盤,一邊自顧自地談論著。 “那個,我是昨天看到柳師弟安然回來,早上這才睡過了一點,呃……”郭守田的臉麵上,萬般憋屈的神色道,“也多吃了一點。” …… 程銀:“我看大師兄他就是貪吃吧?” 金燕:“可是再怎麼樣,也不該把要給師父送的飯菜吃了吧!” 程銀:“就是說啊。” 金燕:“我們以後叫他‘小師兄’算了……不,我看月亭也做不出這樣的事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應該叫他‘小師弟’!” 程銀:“深有同感。” 金燕:“我們去給月亭說一下,以後我們都不要叫他‘大師兄’了……嗯,除非他答應讓月亭再下山去,再弄點魚回來,我好給師父他重新做一份!” 程銀:“同意。” …… 當下,金燕和程銀二人雙雙皺眉著,對於旁邊的那位滿臉尷尬的人依舊置若不聞。收拾好了碗盤之後,二人邊一起走出大堂,邊繼續互相談論著。 郭守田眼見這等情狀,倘若放任了不管,照此下去,自己作為大師兄的顏麵勢必岌岌可危。何況又再一想,如今柳月亭的身手其實也並不堪憂,讓他再下山去,是否會再生事端還尚未可知,但眼下的這顏麵攸關之事卻是要緊-- 念及此處,勢不可緩,當即便朝著那遠去的二人背影喊道:“好啦好啦,我同意讓柳師弟再下山就是了!” 又過得片刻。 灶房之內,柳月亭原本正對著麵前的一盤殘羹冷炙愁眉苦臉的,聞聽大師兄走過來,口中說道著同意了自己再下山去,當即便愁眉一展。 “不過,” 隨後,郭守田又神情一肅,繼續向著柳月亭道:“你要負責把你二師兄和六師兄找回來……嗯,”但說到這裡,他似乎突然就略有些麵色古怪,“最近山下的情勢有些不太明朗,我們要盡快把他們找回來……並且你也要早去早回,不可耽擱太久。” 而柳月亭這邊,眼看下山的機會又一次近在眼前,喜不自勝之際,當下自是沒口子地就通通答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