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詭秘(1 / 1)

蒼墨劍華錄 鐫刻晨霜 7703 字 2024-03-16

次日。   清晨破曉時分,柳月亭在峰上石屋中醒來。   起身後,稍展在石床上睡了一晚而有些酸疼的軀體,趁著天色尚早下了峰來,先是經過建溪鎮時跟徐仁守道別一聲,而後便徑直往天墨山而去。   上午巳時左右,他回到蘊秀峰,路過大堂院落時,發現此時的灶房屋頂上正有些反常地炊煙陣陣,不禁就被吸引過去,想著怕不是又有什麼災情。不料走進去一看,就見屋內的桌上正放了滿桌切好的生菜,以及這時正在一旁忙碌著的金燕,就一聲詫異著道:“師姐,你這是做早飯還是午飯啊?”   金燕抬頭一笑:“午飯啊,今天我們峰上來了客人。”她說著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指向桌上的菜,“你快點回去收拾一下,過來幫忙吧!”   “嗯,好吧。”柳月亭口中應承,眼見總算是沒有什麼奇怪的狀況,心下稍鬆。轉身出了灶房,往住舍行去。   “不過,今天有什麼客人來嗎?”   從灶房中出來,他一麵走去又一麵心想,隻是隨後路過庭院時便即心中釋然。但聞那庭院假山之後,大師兄住舍更往裡去的某個院子中,此時正有一陣高聲喧嘩聲傳來,聽上去竟似人數不少。   他不由笑了笑,又繼續行去。徑直回了住舍,將早上帶回來的那塊石頭摸出來,放在桌子上,換下一身衣服,然後又回到灶房中。   “師姐,今天有什麼客人嗎?”   來到灶臺前坐下了,一番添柴撥弄,柳月亭抬頭向金燕問道。   金燕向他笑道:“就是落仞峰的奚師兄和參合峰的羅師兄啊,昨天不是還在大殿上幫你求情嗎?”   “就隻有他們兩個嗎,”柳月亭不禁又道,“我怎麼感覺人很多呢?”   金燕道:“嗯,今天周師兄也回來了,他們是和周師兄一起過來的,打算今天就在這裡對弈棋技呢。”   柳月亭又待要言語,但卻一時張口無言,不知該怎生說起,隻總覺剛才那般光景,怎麼都不像是在“弈棋”的樣子……   “阿嘁!”   此時的蘊秀峰上,一間門窗盡皆緊閉的弟子住舍內,一人忽然打了個噴嚏,然後用手背擦拭著口角。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稍後,還是在這間有些昏暗的屋子內,忽然又是一道有些低沉的說話聲音響起。   “巳時,”一個聲音回應道,“快到午時了。”   屋內一時陷入了沉寂。   “看來我們該回去了。”短暫的沉默過後,那道低沉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片刻之後。   另一邊的蘊秀峰大堂之內,師姐弟二人正擺好了桌椅,陸續將菜品從對麵的灶房裡端過來。忽聞從庭院中傳來一陣高聲談笑聲,隨後便見有三人結伴著從月洞中走了出來。   “蘊秀峰真是我門中鐘靈毓秀之所啊!”當下,三人中的奚常高調感慨道。   “誒,說到這地靈人傑,”隨即時,他身側的羅煥笑應道,“我看奚兄你們落仞峰也是不遑多讓啊!”   奚常聞言也便即笑道:“羅兄也不必過謙,你們參合峰上如今有兩位太師叔坐鎮,超越天都峰,成為我們天墨門中的第一大峰早已是指日可待,想我門中弟子又有誰人不知呢?”   “奚師兄言重了!”羅煥笑嘆一聲,又轉看向旁邊的周斛,道,“隻是兩位太師叔不問門事已久,又怎比周兄他們門中的掌門師叔那般勵精圖治呢?”   此刻正稍落在二人身後半個身位,周斛這番聞言,忙賠笑著道:“二位抬愛了,我們蘊秀峰上向來人數不多,又何以能與別脈同門相比。再說我們各門都同屬這天墨一門,又何分彼此呢?”   奚常笑容一個滯澀間,調整了調整,後已然又氣度瀟然著了,笑道:“誒嘿,周兄這番言語見地甚高,我等真是慚愧啊!”   言罷又向羅煥看去。   “慚愧啊慚愧!”   隨後,他二人便即一起相視而笑,同時口中一起說道。   “三位師兄,過來吃午飯了!”   就在此時,前方忽然一道十分大聲的聲音響起。卻是剛從大堂裡走出來的金燕,看到這邊三人,正朝向他們喊叫道。   原本方才還在互相吹捧的三人間當即一片啞然,臉上的瀟灑笑容仿佛也凝固著了。   如此過得片刻,還是奚常首先反應過來,忽然就轉頭了,向著旁邊的羅煥大聲道:“誒,羅兄,剛才你說太師叔要我幾時過去見他來著?”   羅煥原本方才正驚大嘴巴,聞言一怔,隨即也反應過來,忙向著奚常道:“哎呀,我這都差點忘了……好像師父是叫你,呃,午時之前就要到大殿中去呀!”   “哎呀!”奚常扼腕嘆息一聲,恨恨地道,“都怪我沒有注意時辰!我看我們現在就馬上過去吧,”說著又拱手,“還請羅兄帶路!”   羅煥見狀:“嗨呀,奚師兄怎的如此客氣?嗯,總之我們現在馬上就過去吧……”   “金燕師妹,看來我們是有急事要馬上處理,就唯有下次再來叨擾了!”奚常麵朝過來,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向著金燕說道了一番,跟著便準備要和羅煥一起離去。   “哼!我今日是為了感謝兩位師兄昨日的相助之情,這才特地做了感謝飯。”這眼下,他二人齊齊而去,正待要並肩出得月洞,忽而又聞一道嬌嗔的女子聲音自後方響起,“兩位師兄倘若非要現在離去,我也隻能當做是兩位看不起我們蘊秀峰了!”   金燕甫一言罷,也再不去理會方才那眾目睽睽之下演技拙劣的二人,氣鼓鼓的扭頭便往灶房去。   那邊二人一時間身形雙雙定住,霎時隻覺足下重愈千斤,額上冷汗滾動,最後終究也隻得緩緩轉過了身來。   蘊秀峰大堂內,金燕盛完了飯後,笑意盈盈地看著落座於桌旁的六人,隨後也跟著坐了下來,向著眾人說道:“好了,吃飯吧!”   此時此刻,在單獨的一邊坐成了一排,三位客人剛開始還各自有些神色古怪,但是當對麵的蘊秀峰眾人個個麵無表情、行若無事般地動筷之後,也就跟著慢慢了提動碗筷。   原本蘊秀峰上平時就隻有得四人吃飯,但今日那“野人”老三周斛也在,再加上過來串門的奚常和羅煥二位稀客,竟也難得地湊夠了七人來。眼下除了金燕以外,一眾人都十分斯文地夾動著雙筷,席上一派謙和景象。   後續飯間,蘊秀峰眾人紛紛向奚常二人表達感謝之情。   柳月亭這邊,他感恩言謝罷了,忽然是想起昨日師父口中所說的那件師門秘事,見此時奚常在此,以他作為落仞峰大弟子,也許會知曉一些內情來。思忖之間,遂就停筷下來,問道:“奚師兄,昨日我聽師父說我們天墨門中二十五年前曾有一件舊事,好像是與太師叔有關,你可知道那是什麼事嗎?”   對麵奚常聞言一怔,向柳月亭看來,一麵放下碗筷,一麵眉目凝重著道:“掌門師伯沒有跟你說清楚嗎?”   柳月亭道:“師父說下次回來的時候再給我們講,可是他最近可能又不會回來。而且以前他好像也沒有對師兄他們講過,所以剛想著也許你們會知道。”   聞言時,蘊秀峰眾人紛紛向他這邊看來,一時均麵露疑色,無心飯食,看來果真是都不知師父到底跟他說了些什麼。   對麵的奚常凝眉思索一番,接著又往大堂門外望了望,然後方才向著眾人,有些神秘兮兮地道:“那好吧,說起來,這也可能是太師叔昨日那般生氣的一個原因了!其實這事,我也是以前從我們落仞峰上的前輩那裡聽來……”   大堂之內,奚常開始述說往事:“其實二十五年之前,我們天墨門中原本也是有不少像柳師弟這樣,專門練劍的弟子的。”說到這裡,他向柳月亭看來一眼,見他霎時間就有些麵色愕然起來,“隻是,後來這些弟子,卻大多跟著當時一個叫做祝青鋒的師叔,一起叛出了宗門……”   聽他說起,一旁的金燕此時仿佛也是第一次聽到,當即便不禁訝異道:“這是怎麼回事呢?”   奚常向眾人看了一圈,目光有意無意地在柳月亭身上多停留了片刻,接著稍一沉吟,方又徐徐道來:“因為當時的那位師叔也是像柳師弟這樣,無法煉氣,後來他就在金象劍道的基礎上自創了一套劍法。而對於那劍法,據說當時我們天墨門中許多練劍的弟子十分傾慕,紛紛向那位師叔請教修習,均有覺那劍法倘若登得堂奧,或堪可與本門‘四象劍道’一分秋色來。   但是,我們天墨門中練氣的弟子間也一致認為,‘四象劍道’本是我們天墨門千年以來賴以立足之本,卻是斷不可能為那半路而生的劍法所掩去光輝。   在當時,我們天墨門中練氣和練劍的弟子間,原本即有所嫌隙與不和,再為這此間之爭,兩邊竟由此而愈發相互對立,爭執起來,以至於後麵更是釀出了禍端。再後來時,當時的清胤太師伯殿上問責,那位師叔被當眾廢除武功,逐出師門。而此事以後,當時門中許多練劍的弟子,也就追隨他而去了……”   奚常好似波瀾不驚的講述,蘊秀峰眾人這邊卻是愈聽愈驚,從沒成想原來天墨門中還有過這般隱秘的舊事來。   待他講完,一時都怔忡不已。   “那是一套什麼樣的劍法呢?”   柳月亭靜靜聽完,臉色仿佛比旁人要愈加深沉,驀然發聲問道。   奚常鎖眉思慮,道:“這個卻是不甚清楚。不過,想來也隻是一道改換過些許路數的金象劍法了吧。”   柳月亭一時默然。   “那又不知是什麼爭端呢?”金燕此刻的聲音也不覺小聲了些。   奚常朝向身側的羅煥看了看,嘆了口氣,道:“據說也是弟子們之間發生了爭執事件,而且在當時,清殊太師叔門下還有弟子在爭鬥中而死……”   此言一出,蘊秀峰眾人皆不禁吸一口涼氣。   隨後羅煥也點點頭,接了口道:“嗯,這事我倒是聽宋詣師兄提起過,據說當年師父為了此事發很大火。”   柳月亭心中忐忑不已,算是明白了一點,為何昨日師父會說,太師叔對自已發怒原是別有緣由,看來其間隱情便是在於此了……   他接著似乎又想起一些別的事情,又一聲向著奚常道:“那奚師兄,昨日太師叔的口中,清胤太師父的事又是怎麼回事呢?”   奚常聞言不答,卻是忽而向著眾人問道:“二十年前,我們天墨門與魔教一戰,全派弟子傷亡慘重,門內元氣大傷,這你們都知道吧?”   言罷時,見眾人紛紛點頭附和,他方才又接續道:“雖然說,當年那場魔教來犯,直接起因就是我們天墨門中陣法試煉失敗。但是,自從當年那位祝師叔同許多弟子一起出走後,我們天墨門一時實力驟減,這也是一大緣由……”   他的聲音有些低沉起來:“想來是當時的我們天墨門中陣法不成、乍逢動蕩,且原本又出走了不少弟子在先,有所孱弱,當時的魔教便即或是看準了這點,才會大舉進犯宗門。雖然最後靠得了諸位長老與前輩們死守玄清峰上,終究是逼退魔教,但清胤太師伯卻也在此戰過後,傷重而羽化。”   蘊秀峰眾人一時愈發詫異起來,已不僅僅隻是因為此刻奚常口中所講述的那一樁樁秘事,還所納罕者、分明這些都是一些天墨門往事,但卻不知怎的,平常卻鮮有聽到師父說起過。   尤其是那位祝青鋒,眾人竟似都還是第一次聽說起,原來師門中還曾經有過這樣的一位前輩師叔來。   當下眾人的愕然間,金燕不禁著又問道:“不過,奚師兄,你又怎麼會知曉得這麼多呢?”   “這個……”   奚常的麵色忽然有些悵然,道:“其實那位祝師叔,以前便是我們這落仞峰上的人了,先是原是家師韓東滄的師兄,或許我本該叫他‘師伯’的吧。”   柳月亭認真思忖了一番剛才奚常口中的話,這時也忽然發聲:“那奚師兄,看來太師叔便是認為,清胤太師父仙去跟這位……呃,祝師叔,是有所關聯的吧?”   奚常道:“也許是有所關聯的吧。畢竟,倘若我們天墨門在二十五年前,沒有鬧出那場分裂,也許後來的魔教,也就不至再膽敢來犯了吧。”   “不過……”言語之中,他的話音忽然有些飄忽起來,目光中也有所閃爍不定,過得一會兒,方又凝眉而道,“但若真要說起來,其實清胤太師伯之死,也似還另有蹊蹺……”   隨後,在眾人紛紛側目時,他繼續說道:“想當年,清胤太師伯不但位列長老之首,還身任我們天墨掌門,一身道行通天徹地,功參造化,一人便參就那上古奇陣‘紫薇乾坤陣’。而當年那一戰中,魔教雖然勢大,當時的我們天墨普通弟子自是難免有所傷亡,但清胤太師伯卻是不該……”   說到這裡時,他又舉頭朝向那本就空無一人的大堂外望去,隨後方又回過了頭來:“所以我們門中又有所傳言,太師伯他也許並不是傷於魔教之手,而是被那上古陣法內的大兇陣靈所反噬……”   此言一出,滿座聳然。   二十年前,上任天墨掌門清胤真人參研“紫薇乾坤陣”、鑄造“北鬥七星劍”之事,如今的天墨弟子也大多知曉。據說那陣法乃是清胤真人從一冊無名古卷上所參悟得,本是為了對抗魔教而為,隻是後來試煉陣法時沒有成功,反而天現異象,又直接招引魔教來犯。   對於這件事情,蘊秀峰眾人倒是常聽門主袁迎舟說起。   在師父的口中,清胤真人原本是想借由完成那上古陣法之際,傾舉天墨全門之力,為天下蒼生盡除魔教毒瘤。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但難料,因為在那場正魔之戰中為魔教所傷重,最後功業未成身先死,遂人人盡皆將清胤真人畢生也未能完成那“紫薇乾坤陣”引為大憾。   但如今,聽到奚常口中這般道來,那陣法內竟似還有著什麼兇靈?   而清胤真人又反卻是更因為參研此陣而死?   一時人人盡皆驚駭。   柳月亭自己心頭震駭之際,不由向著奚常道:“奚師兄,這陣法之事我也聽師父說起過,隻是,太師父他參研陣法本是為了行救世人,又怎會是因此而死呢?”   奚常聞言咳了咳,然後一嘆氣,向著眾人道:“哎,這原本也是我們落仞峰上以往流傳的一樁秘事了,我也是偶然從峰上前輩口中得知……”   “據說,”他繼續說道,“在當年,清胤太師伯曾堅持獨自在我們落仞峰上鑄造‘北鬥七星劍’,一度就是數年。有幾次深夜時分,我們落仞峰門中前輩弟子路經鑄造房時,隱隱聽聞到房中傳出太師伯的言語對話聲。而原本太師伯進入鑄劍房中鑄那‘北鬥七星劍’,向來都是獨自一人,也從來不讓外人進入,縱有門中要緊之事也從不在鑄劍房中說道。所以遂有傳言,那便是這陣內的兇靈化身……”   “此外還有一事,卻是我自己親耳從師父與莘瑤師叔的對話中聽來。”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頓時,眼神中不禁著一陣莫名閃爍:“據說當年,清胤太師伯親自安排我們天墨門中七位弟子,在玄清峰上試煉那‘紫薇乾坤陣’,也正是因為不慎中喚醒那陣內兇靈,招致天劫之雷降臨,這才功敗垂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