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殺意(1 / 1)

蒼墨劍華錄 鐫刻晨霜 6214 字 2024-03-16

“啪”的一聲,柳月亭的手一把拍在自己的額頭上,臉上一副懊悔神情。此時的他正在蘊秀峰崖下的一處溪穀中,早晨聽了那嶽雨璿的話,他後麵就到下到崖底來,找尋那些七星劍。   同時,因為先前采摘的那一筐鬆菇,上次被金燕師姐拿出來,招待了奚常等人。所以他現在還背上了籮筐,要順便再采摘一些。   在那二十年前,天墨門曾經在這一帶的山麓中與魔教一戰過。眼下時分,在這霧氣氤氳的崖底,柳月亭順著一條石溪,一路行來,倒的確是看到不少殘劍,或插於溪岸石縫,或沉於清流之底。   不過,就在他方才正從一處石隙裡拔出來一柄還算完好的劍,忽然間卻是想起來一件十分要緊的事,便是自己先前忘記向嶽雨璿打聽清楚,那七星諸劍到底是長什麼樣子。   而那小師妹那邊,也是不知怎麼回事,她自己的話好像都還沒說完,就匆忙離去了。   又雖說,他自己師父袁迎舟手中還持有那一柄“開陽”劍,但他卻又是從未見過。   於是乎,此刻的他也就唯有望天興嘆,隻得暫時放下那尋劍之事,打算先繼續進行自己的販賣事業。   可要再說那天墨鬆菇,卻也並不生長於這種溪穀之中,時下他遂又施展了“逐風訣”,一番攀崖走壁。不多時,當他從那道道青崖間飄然而下之時,背後已然沉甸甸的了,遂又趁了天色早,往那鏡州城而去。   一路上,也不知是不是如今已然可以煉氣的緣故,他隱隱間竟還有所覺得,自己的這輕功身法仿佛也有所進展。眼下還不到一個時辰,他便即來到鏡州城南街巷,那間“杏淮人家”客棧前。   接著,他便走了進去,穿過臘梅小院,進到堂屋中,不過卻沒有看到他那位姨娘的身影來。   他又到後院中各處看了看,還是不見人影,口中呼喚了幾聲,也未聞回應。   “陳姨她今天不在嗎?”   他回到堂屋裡來,口中輕輕地自言自語一聲。   此刻已然快要臨近午時,但堂屋內的那些桌椅,除了其中一張桌子,上麵放著一個酒壺,其他桌椅上均沒有水浸之色,看來應是今日還不曾有客人來。   而他剛才到後院中去,也沒有看到炊煙。心下遂不禁就暗自疑惑,在屋內坐了一會兒,想了想,便帶上隨身物事,出了客棧去。   然而,剛出得院門,他一個轉首回望,再回過頭來時,這一轉眼間,卻是看到麵前已然站了一人。一身黑色衣衫,頭上的暗色鬥笠簷邊下壓,幾乎讓人看不到他的臉,正是先前在那“鏡花樓”中給他指路的男子。   “前輩。”柳月亭認出來那人,倉促間,忙就向著他揖道一聲,“沒想到在這裡遇到你。”   那男子仿若不聞,未有所動。   柳月亭見狀,又轉頭望了望身旁的小院樓,一念想,又向著那男子道:“不知前輩可知道,這家客棧中的老板娘這會兒去哪裡了嗎?”   他原先知道,此人似乎也是陳姨這家客棧中的食客。眼下見他在此,又聯想到剛才桌上的那個酒壺,遂料想他或是正過來吃酒。   “你來這裡做什麼?”那男子忽然口中一聲,冷冷道。   柳月亭怔了一下,就道:“我是過來找人……”   “你要找的人不在,你走吧!”那男子一聲截道。   “可是……”   柳月亭口中夷猶,正想他好像果然就是陳姨家客棧的老客,眼下既然陳姨外出不在,若是能麻煩他後麵幫忙轉告一聲,也是不錯,遂又在言道:“這位前輩,晚輩今日帶了一些東西過來,原是要交給這家客棧的老板娘。但如今,她人似乎也不在,不知晚輩是否能先將這東西放在店內,再煩請一下前輩,後麵向她轉告……”   “我不是說了嗎,你要找的人不在,還不快走!”那男子又一聲截道,語調轉厲,似乎已然有些不耐。   柳月亭一窒,自覺討了個沒趣,但又想他總歸是陳姨的客人,不能得罪。遂吞下來一口氣,也不如何失了禮儀,最後向著那男子,微一垂首抱拳,道:“那好吧,那晚輩這就先行告辭。”   他言罷便未猶豫,當即轉身離去。   那男子一時站立未動,臉麵前的笠簷高了些,朝向那道行去的身影望去,直至不見。   巷子裡這才又重新靜了下來。   直靜到,仿佛以往這巷間能聽到的雞犬之聲也匿了去……   那男子佇立片刻,隨後略一呼吸,回轉身來,踏走幾步,站在了一條巷間十字路口的中央,口中乍然間高聲起:“各位既然都來了,何還不現了身來!”   他這聲中氣十足,沿著了周身四條街巷傳走。   話音甫一落罷時,小巷中有一剎那間似乎更靜了,但隨後,那原本方才一直都空蕩蕩的巷間,各處甬道中緩緩行出了不少人影來。又見那些人,個個都身著了不同的服飾,並沒有統一的裝束,隻唯有一般陰鷙的眼神相通。   這小巷中原本稍窄,最多也隻得數人並肩寬度。眼下,那從各處甬道暗裡行出的人愈多,逐漸從四周形成一個合圍之勢來。   “啪啪啪--”   忽地,周邊其中一條巷道內有一連聲撫掌聲響起,跟著時,那側的人群間緩緩走出來一個青年男子。一身暗藍色服飾,其上絲光滑動,似是綢物所織,腰懸一塊玉佩,一柄垂穗寶劍。   此刻他撫掌罷了,臉有餘笑,麵上雖然生得俊朗,不過笑容中卻頗含著幾分邪氣。   “前輩真是懂得為後生著想啊。”   那青年口吻揶揄,向著方才柳月亭行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續道:“不過,據在下所知,這也不像是前輩的作風呢,看來在下倒要刮目相看了才是。”   那青年口中輕飄飄的,用著一臉滿不在乎的神情說道。   那鬥笠男子朝他望過去,嗓音低沉:“我也跟你們說過了,你們不該再到這裡來。”   “隻是前輩,你看這也不是我想來的啊。是家師今日想著要見前輩一麵,所以這才特令小侄過來相請的呀。”那青年道,口吻中即好似輕描淡寫,又直若字字藏刀。   “哼!”那鬥笠男子口中冷哼一聲,道,“不過,你們這可也不怎麼像是待客之道!”   說著,他怒意更生:“既然尊師想要見我,何不自來?這麼近,用得著如此相請?況且我先前明明已經告誡過你們,如今卻又為何還要帶著這許多人來?”   “還請前輩莫要動怒才是。”聞言時,那青年一笑而道,“隻是今日當真家師有請,他老人家此刻正在宅邸中相候呢。”   那鬥笠男子又冷冷一聲,道:“隻怕今日要恕我不能有赴盛情了,你們走吧!”   那青年眼中一絲光芒閃過,笑容漸失:“前輩倘若堅持不肯賞光,隻怕在下回去,可也不好向家師交代……”   就在這一剎那間,那周圍的人群間愈靜,卻是人人盡皆開始屏息凝神,似若就要行脅迫之舉緣故。   “便請賢侄今日先行回去了!”   那鬥笠男子口中一聲縱情而道,語調已然冰冷之極:“至於令師之請,看來在下要改日再行思慮了!”   言罷時,他“嗆啷”一聲抽出腰間長劍,“噗”的一聲插入腳下的石板,徑直一手往那劍柄之上按去。   頃刻,他手甫一按在那劍柄端頭,剎那間即有一股無形之息從他劍下生起,瞬間從著十字路口的中央,往周邊四條巷子散發開去。   原本正站於兩丈開外,那藍衣青年心頭赫然一震,但覺一股淩厲劍息源源不絕而來,刺骨蝕髓間,陣陣肅殺之意!   周圍眾人當即人人心下驚駭,更是不住就有人往後倒退。   那青年兩腮緊咬強撐,眼中光芒一閃再閃。但此刻前方那男子劍下的勢道不絕覆壓過來,雙耳間竟似漸起呼嘯之音,直愈發頭痛欲裂,胸間滯氣難當。再一眼看周圍眾人時,已有人在這劍壓之下被迫得喘不過氣來,呼吸不上,驚懼已極之下,恐慌聲四起,正當是人心渙散。   見狀如此,勢頭已去。   他果決一提氣,向著那鬥笠男子高聲道:“既然前輩今日有所不便,在下即當回去稟明家師,再行抉擇!”   言罷,他招呼上眾人,隻得片刻,那許多人便即又從巷中隱去,就像是從來不曾有人來過。   四下裡再度恢復平靜,那鬥笠男子站在巷間良久,簷子依舊下壓,看不到他臉上的神情。   鏡州城中,一處無名小院。   院門上方的匾額留了水墨白,但卻並沒有題上字。   行過前院,穿過中堂客廳,便是後院與廂房。   後院,通幽曲徑處,兩旁鋪了許多鵝卵石,有青草生於其隙。天井的上方,濃密的樹冠覆著,四周是連通的回廊。   此時的廊下,一男子行於其間,青石板路麵上發出著腳步聲響,不緊不慢。一身暗藍色調的華貴服飾,正是先前那位笑容邪氣的青年男子。   他獨自走著,因為那頂上樹蔭的關係,前方的回廊中也顯得有幾分陰暗。行到到廊側的一間屋子前,他敲了敲門,隨後推門而入。   屋子裡,雖然開著窗戶,但也同樣顯得幽暗,又或因還是白天的緣故,也沒有點著燭火。   屋內的地板之上,中間鋪開一條地毯。   眼下,那男子進得門來,順著了地毯而行。穿過一道木質的月門屏風,再走幾步,屋子的後半段經過一個轉角,往右裡深入。   那男子繼續移步,走過屋子轉角,麵前有淡淡檀香拂來。在此處,腳下的地毯一個轉彎後,繼續往前延伸,那前方的窗下擺放有一張太師椅,此刻,其上正倚坐一位白發老者。   “我回來了。”   那青年男子剛過轉角,朝裡屋隻行得了幾步,便即拱了手,有些突兀地道了聲。   “嗯。”那老者聞言點頭著,嗓音稍微低沉,“怎麼,還是沒有請到人嗎?”   “是,”那青年男子應道,“他還是不願來見師父。”   那老者稍後也不言語,過得片刻,方才悠然道來:“看來我們的老朋友,自從來了這鏡州城,這幾年來倒是改變不少嘛。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說著,他冷笑兩聲,續道,“嘿嘿,就為了一個可笑的女人。”   “嗯……”那青年男子一聲猶疑著,麵上神色閃爍不定,忽道,“另外,在他那裡,最近我還發現一點別的事情來……”   那老者的目光看過來,道:“哦?倒說說看。”   “是。”那青年男子口中一聲恭聲應承,隨後略一思索,便即言道,“其實前段時間,有一次我在那‘鏡花樓’中,見他似乎對一個……嗯,天墨弟子,頗有幾分青睞……此外,今日在那南街巷,我等潛伏待動,他又似若是有意無意,間接為那天墨弟子作了庇護。”   那老者聽著時,眼中漸有光芒閃動,又是冷笑聲道:“這可不像是他的作風啊,看來他是已經忘記了自己的宏圖大誌了。”   “此外,還有一事。”那青年男子眉間一皺,道,“今日我帶人過去時,發現他現在的武功,似乎是有些不太尋常……”   那老者道:“哦?是怎生的不尋常?”   那青年男子停頓獨吟一番,道:“今日,我原本帶有不少徒眾過去,本想著師父有命,無論如何都要請動於他。但於行動之際,眾人卻盡皆為他所震懾,當時,我感到他身上仿佛有一股極強的內息散發而出……”   那老者半瞇合眼,靜靜聽著,待那青年男子講完,又默然得一刻,方才饒有興致般道:“這怎麼可能,他分明已經經脈盡廢……”   說著,他轉頭望向窗外,麵上掠過一絲陰冷笑意,眼中精光更盛:“看來我們的這位老朋友,倒是有著越來越多的事情瞞著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