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醒來(1 / 1)

蒼墨劍華錄 鐫刻晨霜 4842 字 2024-03-16

住在市井城鎮中的感受麼?   從第一遍雞鳴聲起始的醜時開始,之後每隔一個時辰再響起一次,到第三之遍之時,便已然是天色拂曉。   不過,對於鏡花樓中的上等客房,自然是遠離了那平素常可聞見的雞鳴之聲的紛擾,隻是天色破曉時分,也還依稀可辨聞到那客棧之外,臨溪街道上稀稀疏疏的行人之聲。   清晨,當柳月亭在鏡花樓的客房中驚醒之時,便是這種感受了。   然而,驚醒他的,卻也並不是那些原本平日裡難得一聞的市井之聲,盡管天墨門蘊秀峰上的早晨,原可謂是靜若出塵。   “我怎麼在這裡睡著了?”   他心頭首先想到,隨即掀開被子,從床上坐起來。查看之下,自己身上所穿的衣服一如既往,隻有所穿的鞋子放置在床前,看來卻是和衣而睡了一晚。   一陣涼風從窗戶中吹了進來,穿堂而過,帶動屋子中的多處幕簾,搖曳不停。他不由抬頭看去,認出來這間屋子,便是先前同那位薑雪靈姑娘一起來用過餐飯,並且還遇到了六師兄的那間客房。   他穿上鞋子,稍稍整理一下身上的衣物,往門口走去,隻是才剛行出幾步,忽然感到腰間一輕,低頭看去,卻是那腰間係掛著的兩柄劍沒了蹤影。他心弦一緊,不禁一個回身,往方才自己所睡的那張木床看去,見那床頭的一角上,正有兩柄劍倚靠著墻壁而放,其中一柄劍上,沒有劍鞘,通體覆著一層薄薄的黑色霧氣。   他心頭一鬆,搖了搖頭,暗自嘆氣一聲,走過去將那兩柄劍拿起來。   “這劍會不會太招眼了?”   然而,正要將其重新係於腰間,他的心頭忽然這般想到。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冰寒之感,從劍身上傳來,那劍體上附著的一層黑霧,緩緩瑩動翻湧,有如活物一般。劍鏜之上,太極圖紋中的白麵陽魚為那黑霧所覆了大半,看上去,倒像是由兩條黑色陰魚糾纏所成。   柳月亭舉劍察看一刻,將那黑劍解下,又從衣襟上撕下來一條布料,將其嚴實裹住,單獨背在了背上。   有些令人驚異的是,當那劍體為一層布帛所纏裹,其麵上的一層黑霧便即是盡皆內斂起來。單從外觀上看,倒是完全看不出來那劍上有何異樣之處。   收拾停當,柳月亭走出門去,在屋子外麵的廊下,抬頭四顧一番,但見天井高樹之下,有重重樓閣,層層而疊,條條長廊穿於其間。他這會兒腦海中還有些空白,於昨夜的情狀所憶不多,於是回想起第一次跟著店小二來時的路線,一路尋跡而去。   天色尚早,一路之上,倒也沒有碰到什麼客人。樓宇間隻徒餘了他零散的腳步聲,不時回響在這溫和靜謐的清晨時分。   “客官,您今日倒是早起啊!”這時下,他行至酒樓大堂,還未下得樓梯,便有在大堂裡忙活著的夥計,朝著他招呼聲道。   “這位小二哥,在下有事相詢,”柳月亭一邊走下樓梯,一邊口中言道,“雖然我好像記得,昨日夜裡,似乎是來過你們客棧。不過,卻不知後來,我怎麼就在你們這裡住下了?”   “嗬嗬,這位客官,”那夥計笑言道,“那您昨晚多半是喝多了,最後難以動身回去,所以就隻好住在咱們這裡了。”   思索之下,柳月亭停住腳步,那夥計的話讓他有些迷惑,稍後他一手扶在樓梯扶手,口中又道:“不過,我昨晚可沒有喝酒啊,就是有些勞累而已。”   “那肯定就是客官您昨晚太勞累了,最後就住了咱們店吶。”那夥計又笑道,“所以您才不記得昨晚的事,人要是太過疲累,跟喝醉酒的狀態其實也沒差的了。”   聞言,柳月亭不由點了點頭,一想也有理。想來大概是自己昨晚送那位薑姑娘回城,中途在這客棧中小留的一截空當裡,終是難抵睡意深沉,便即就此睡過去了吧。   在同他說完,那大堂內做早事的幾個夥計,都各自去忙於了手頭的活。   柳月亭心想,反正一來自己全然無恙,二來也沒丟失什麼財物,也懶得再去尋根究底,而何況,眼下還有一個更頭疼的問題擺在麵前,那就是關於結賬的問題。原本這鏡花樓中的道道菜色,無不皆是貴得咋舌,那客房的價格也定然是不會便宜,對於現在的自己來說,隻怕住上一晚就傾家蕩產也不是說笑。   想到這個現實而嚴肅的問題,他不禁伸手往懷兜裡摸去,那裡麵躺著的幾塊散碎銀子,還是上一次所留。凝眉不展著,獨自小聲道:“也不知道這點夠不夠了?”   這時的樓梯之後,一陣腳步聲傳來,大堂內正忙於早事的夥計們紛紛轉首問好。   見狀時,柳月亭也不覺回頭看去,認出那來人,便是先前曾經見過的那位酒樓管事。快速做好抉擇,走下樓梯來,向著那管事,微一拱手道:“店家,我現在要退房了,麻煩你幫我結賬吧。”   “啊,是柳公子啊。不過,您也大可不必如此匆忙,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管事麵帶微笑,說話間已然行至櫃臺之後,接著他一麵拿起一本賬簿翻看,一麵口中續道,“……嗯,是了。柳公子您的客房費,昨夜那位薑姑娘,已經為您結算到三日之後了。”   “什麼?”柳月亭聞言著,不禁詫異道了聲。   那管事向他看過來,笑道:“就是昨夜跟柳公子同行的那位薑姑娘啊,她給您付足了三日的客房費,您還可以在本店再住上三日呢。”   乍聞這個有些出乎意料,但可算是頓解了燃眉之急的狀況,柳月亭的臉上有些麵色古怪著,略略一頓,又向著那管事道:“既如此,那店家你可知,那位薑姑娘現下身在何處嗎?”   那管事道:“那位薑姑娘,昨晚結賬過後就離開了,至於今在何處,那就不得而知了。”   “嗯。”柳月亭口中輕聲應承一聲,稍作思慮一番,頗顯誠懇道,“是這樣的,這位店家,在下恐怕實在難能在貴店再住上三日了,不知這房錢能否相退?”   那管事笑道:“客官倘若是要提前退房,自然是沒有問題,隻不過,卻是需要薑姑娘親自過來,才能處理啊。”   柳月亭皺眉道:“但如今,那位薑姑娘也去向不明……不知在下是否能夠代領轉交呢?”   “這個恐怕就稍有不便了。”那管事麵色生硬,有些為難起來,賠笑道,“一方麵在這鏡花樓中,我也隻是一介管事,並不是東家,難以做主;另一方麵作為店家,私退客人房錢,這恐也是開罪於薑姑娘的冒昧之舉啊。”   柳月亭見他實有為難之意,一時也不再強人所難,稍一頷首應承,徑自朝向門外走去。一路心想,這客房之事,待後麵遇著那位薑姑娘,自當親自向她言明,不然自己本就虧欠於人,如何再好多欠人情。才堪堪行至酒樓門口,忽是又想起什麼,轉身道:“對了,店家,我還有一事相詢。”   那管事聞聲看去時,柳月亭已然行回,口中正道:“先前貴店中,是否有過一位叫做‘範盈同’的夥計,店家可知他如今的下落嗎?”   那管事稍一思索,隨即恍然:“啊,客官您是說,前段時間新來的那個夥計嗎?自從他上次說有急事,臨時離開,最近倒是一直都沒有見到他,也不知道他還來不來了……”   “不過,”那管事忽又抬頭一聲,問道,“客官您找他,是有什麼事嗎?”   柳月亭淡淡一笑:“嗯,沒有,就是隨便問問。”   倒虧得六師兄,還沒有抖出來他自己天墨弟子的身份。   此刻他心頭暗自抹了一把汗,想到。之後又同那管事簡單客套了幾句,徑自行出了酒樓。   天色將明未明。   柳月亭獨自行在鏡州城中,晨間的街道上泛有一層淡淡的藍煙,此時已有路人行著。那或是腳步匆忙的行商坐賈,又或是步履悠閑的富紳子弟,還又或是趕早上路的外鄉之人,再又或是如同他這般的,本身就習慣早起之人。   先前那鏡花樓中的夥計管事,還道他起早是為少結房費,殊不知他平日裡在那蘊秀峰上,日日皆是早起勤煉功法,盡管最近幾日,在山下疏於修習,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但時辰到了卻是自然便醒。   出了那鏡花樓中的幽靜客房,街道上,遠近而起的雞鳴之聲也愈發清晰了起來。   這許是天明之前的最後一陣雞鳴聲,這時的他還依稀記得,昨日夜裡同那位薑雪靈姑娘,一起回到這鏡州城中之時,就有隱約聞聽到那第一遍雞鳴之聲。如此算來,昨夜大概就隻睡了有兩三個時辰。   不過這眼下,他也並沒有功夫去算計自己昨夜到底睡了多久,他這會兒還依舊有些雲裡霧裡的腦海中,正自梳理著思緒。   自從昨夜在那青柏山頭,他同那位薑姑娘,二人言談罷了,動身出發,不多久便即來到天墨山東邊山腳下的古道。   當時柳月亭本來還苦惱著,要怎生將眼前的女子帶到天墨山上,豈料她卻口中說道著什麼“天色已晚,多有不便,改日再計”雲雲,過後,便獨自往鏡州城方向而去。   柳月亭因擔心她的安危,遂也隻得一路相隨,所幸倒也一路太平。   隻是等到了鏡州城中,二人均已是疲倦,但卻還要從西門橫穿過城,去往那東城中的長纓門。到後來,二人中途路過鏡花樓,那位薑雪靈姑娘忽然就提議到,要進去休息一下,而在當時,隻巴不得當街就睡的柳月亭自然也是並無異議。隻不過他那時吧,原本白日裡方才頂著了黑眼圈,在那茫茫的天墨溪穀中背負著人,行進了不短的路途,可謂消耗體力不小,又再外加負人而行,喘氣也多,吸入過那許多有毒的瘴氣。   於是,他於昨夜的記憶,基本上也就終止於他剛跨進那鏡花樓大門中的一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