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相遇便會產生意義嗎?(1 / 1)

“血紅宴樂?”朗寧微微皺眉,他對這個名字很有印象,正如風衣男子所說,是老對手了,而且還能與另一位老對手扯上關係:“我聽說他們一直嘗試與十三隱士會接觸,想要加入他們的同盟,獲得更為堅實的後盾?”   “但也一直都沒有成功。”男子的語氣略有不屑:“畢竟是由瘋子和傻子組成的狂歡宴會,自詡為魔法正統的所羅門自然看不上這些躲躲藏藏的無毛蝙蝠。何況他們所信仰的那位天界饗者,本質上也不過是個喜歡生食血肉的精神病人罷了。”   “我是否可以認為,這是他們在展現自己的誠意呢?”   朗寧若有所思:“血紅宴樂的人,想讓所羅門和十三隱士會看到自己的決心,因此才拉攏林威爾市內的其他教會,公然抵製《宗教法令》。如果此次談判能夠成功,他們便證明了自己的能力,或許所羅門也會對他們另眼相待?”   男子搖了搖頭:“這隻是其中一點,我認為還有一個更加關鍵的因素,那就是,天界饗者已經卡在序列3很久了,恐怕他也想借這個機會嘗試進階。所以,下水道裡的那些老鼠,最近活動才愈發頻繁,在聖十字區與白市民區發生的失蹤案件,相比過去數月來說,有了較為明顯的增長。”   這兩個街區一個靠近貧民區,一個就是貧民區,人口成分復雜,就算隔三差五消失了幾個流浪漢或乞丐,也不會有多少人在意。隻是風衣男子所在的部門,性質較為特殊,對這類失蹤案件十分敏感,因此才順著線索,查到了那些藏在地底的邪教徒。   至於失蹤者是什麼樣的下場,大概無需贅述。   “血肉祭祀,真是符合‘怪物’的作風。”朗寧低聲道。   這裡的“怪物”,並非形容,而是事實。正逆十四條途徑中,“怪物”途徑注定要與鮮血緊密結合,因此,才吸引了那麼多血族,加入血紅宴樂。   “你打算怎麼做?”他又問道。   男子把資料丟回桌上,隨口回道:“還能怎麼做?像平常那樣,找個機會將他們一網打盡,順便把赤紅禱會的高層都抓回去審訊拷問,抓住天界饗者的尾巴,上報給秩序天平的人。如此一來,所謂的‘宗教互助協會’便不攻自破了,還有機會將血紅宴樂也一並消滅。既省時又省力,這就是議會的大人們一直推崇的效率至上原則。”   “但是大人們同樣推崇另一個原則:大局為重。”朗寧凝視著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群,輕聲道:“你不覺得,《宗教法令》在實施的過程中,遭遇了很大的阻礙嗎?直到今日為止,自願服從法令管控、沒有表現出抵觸情緒的宗教,依然隻有神聖女神教一家,但它的背後沒有任何超凡力量的支持,因此不能作為標準參考。”   他的目光深邃,仿佛正凝視著無盡的幽夜:“這阻力不僅來自於受到法令影響的宗教們,也來自於世俗內部的力量。從大布列塔到白色城邦、從墨托許到明德利亞斯……世俗的統治者誤以為我們的野心正在侵蝕他們的權力,卻忘了五百年前那場蒸汽聖戰,沒有人曾置身事外。倘若傷痕不能讓他們銘記痛苦,或許唯有使時光重復,他們才能吸取些許教訓,而血紅宴樂的陰謀,恰好是個很好的警示,將告訴他們,這些掌握著精煉魔法的邪教與偽教,對於世俗政權的危害性而言,遠勝一切天災人禍。”   “我們建立秩序,他們傾覆秩序。”他終於轉身,目視沙發上的男子,一字一句道:“隻有這兩條路,沒有其他選擇。”   “……”   男子聞言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開口時,既不是贊同,也不是反對,而是告訴他:“這會造成不必要的傷亡。”   “沒有任何犧牲是不必要的。”朗寧平靜地看著他:“以守夜人的力量,完全能夠遏製事態的發展,確保在可控的範圍之內。”   男子再度沉默,他知道,朗寧所說的“可控範圍”,是指結社內部製定的標準:在城市治安事件中死亡人數超過五百人的,會被列為大型危害事件,相關負責人都要追責;死亡人數過千的,屬於超大型危害事件,甚至會引來最高議會的過問。   而朗寧希望他做的,便是帶領守夜人保持觀望態度,待血紅宴樂完成祭祀儀式後再出麵收拾殘局,將事件等級控製在大型危害事件以下。   如此,王國就會意識到這些邪教與偽教的危害性,更加堅定地支持《宗教法令》的推行,而他們也不用擔心來自結社的追責了。   這確實是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唯一的問題是,會犧牲很多的無辜者。   可是——   “沒有任何犧牲,是不必要的。”   他低聲喃喃,心中清楚這句話並非來自朗寧,而是那位偉大領袖的原話。   是她與最高議會,一手奠定了如今的教團聯合,或者說,一手奠定了如今的文明世界。為此犧牲的人,無論是無辜者還是誌同道合者,都無法以簡單的數字計算。   所有人都追隨著她的背影前進,並且,理解了她的選擇。   朗寧就是這樣的人,若非如此,前途無量的他本可以安心待在結社本部基地,積累功勛等待晉級,何必將自己外放到這偏遠地帶,當著所謂的保民官,還要忍受本土教會勢力與世俗政權的傾軋呢?   呼——   他輕輕吐出一口氣,抬起頭道:“我明白了,我會支持你的決策,不過,除我以外,你還得得到另外五個人的支持才行。這是規矩,我不能逾越。”   “放心。”朗寧臉上緩緩浮現出一絲笑意:“他們會支持的,正如同你支持我一樣,因為……這是我們共同的目標。”   風衣男子沒有說話,似乎是默認了他的說法。   另外五個人,包括市教區總負責人、林威爾市大教堂的主教克雷蒙先生,他是深紅教團的信徒;教區信徒代表朗德內爾先生,他是告死禱會的信徒;市教育局秘書長薇拉女士,她是初始教派的信徒;市警司高級督察官雷蒙先生,他是審判教廷的信徒;市天災探測局首席技術官伍德蓋特先生,他是天災使團的信徒。   除此之外,便是在場的兩個人:朗寧·拉維爾,市教區委員會保民官,草木庭園的信徒;以及沙發上的風衣男子,其名為雷斯垂德,市民俗對策局“公理二處”處長,黑夜棲所的信徒。公理二處在民間魔法師與異類之間,還有個臭名昭著的別號,即“守夜人”,或“黑色死神”。   這七個人便是各自教會委任於林威爾市的最高負責人,聯合在一起,能夠代表整個教團聯合的意誌行事。並且,他們還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除了作為教團聯合的信徒以外,同時也是“結社”的成員。   他們在結社中的級別,都是“使徒”。   *   林格回到家時,時間已是午後,梅蒂恩在復習藥劑師考試的相關資料,雖然她對那場關乎天心教堂生死存亡的談判很感興趣,但卻不能親自前往“林威爾市宗教互助協會”問個究竟,因為這是林格不允許的事情。所以,看完報紙上的報道後,便隻能乖乖地待在家裡,準備考試了。   至於愛麗絲,明明身為女仆,卻一點職業素養都沒有,吃完午飯便鉆回了自己的小房間裡,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搗鼓些什麼。林格隱約知道和那臺外表古怪的遊戲機有關係,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至於具體的,他沒有問,也沒興趣問。   拿著掃帚和裝垃圾的紙袋,推開廚房的小門,走入後院,幾株高大的白城梧桐闖入眼簾,稀疏的葉片在十月的霜風中搖曳,像一隻隻枯黃的蝴蝶,打著轉飄落,在空地上鋪成了一麵薄薄的地毯。   其中有一株,尤為高大,但也尤為蒼老,在嶙峋的表皮之間,布滿歲月的溝壑。白城梧桐的壽命一般在八十年左右,但十五歲時就會進入衰老階段,眼前這一株便是如此,它是由天心教堂最初的主人,林格與梅蒂恩的養父楊科先生種下的。   楊科先生出身於白色城邦共和國的“梧桐之城”米爾海爾,對於童年所見的梧桐樹葉滿街飄落的景象,總是念念不忘。可惜,唯有在這方狹窄的院子裡,他才能回顧兒時的記憶,從中獲得稍許慰藉。   旁邊兩棵較為年輕的梧桐樹,則是由林格帶著妹妹梅蒂恩,在養父逝世的那一年,親手栽種。   聽梅蒂恩說,愛麗絲是從樹上掉下來的,但是,究竟是這三棵樹中的哪一棵呢?   她的到來,果真是女神的啟示,還是楊科先生想要傳達的話語?   相遇便會產生意義嗎?   還是沉默的別離?   年輕人手持掃帚,站在樹下,安靜地注視著它們粗糙的枝乾與發黃的枯葉,在那血管似的脈絡間,尋找熟悉的痕跡,卻一無所獲。半晌後,他收回視線,開始打掃地麵的落葉,將它們堆到一起,又鏟入紙袋裡。   他想,沒有什麼意義可言。   今年掃完了,明年秋季,梧桐葉照常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