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知可論為一界，對於羽民而言，雖然他們的活動範圍基本局限在本族定居的聖樹範圍內，但甲居於聖樹之上，也能遠遠的看到遙遠地方的其他聖樹，有時候一陣大風就會把未注意防護的羽民送出去很遠，他們也會借此機會探索其他的聖樹，據那些遠行的羽民所說，登上那些聖樹後遠望，依舊是聖樹，無窮無盡，因此羽民把自己認知的範疇稱為聖樹界，種種知論皆在其中。 　　而啟說自己曾遠遊諸界，自然意指聖樹界之外，甲的目光不由熾熱起來。 　　“那是一次偶然的經歷，一個光晝季的初期，我在聖樹上和蜂族大戰的時候，突然一陣大風襲來，因為蜂族身有四翼，及其擅長在風中懸定，我也抓住機會伏在他的脊背上，然而那陣風超乎以往，我們被遠遠的送了出去，等到風停下來的時候，已經是不知道被送出去多遠，沒了花蜜的爭奪，我們也沒了再戰鬥下去的意願，蜂族有自己的信息傳遞方式，他也就急匆匆的去尋找同族了，我則飛上最近的一棵聖樹，卻意外的發現前方遠望再也不是無窮無盡的聖樹……” 　　“族長，聖樹界的邊界有多遠？”甲忍不住出聲詢問。 　　“向著光晝到來的方向一直飛，考慮中間的休整，以及再飛回來，光晝季大概就要結束了。”啟能理解向甲這樣誌得意滿的青壯年羽民的心思，也沒有做隱瞞，在這個時候羽民族的空間距離概念和時間概念經常是一致的，如果是說高度，則習慣於用自己居住的聖樹作為參照。 　　聽到啟的描述，甲不禁愕然，一個羽民一生之中能經歷多少個光晝季他尚不清楚，隻知道勇士比賽兩個光晝季舉行一次，而整個羽民族中也見不到幾個勇士，一個光晝季的飛行在羽民心中實在是太遠了。 　　見甲不再詢問，啟繼續說道，“越過聖樹邊界是一副大地陷落的景象，甲，你覺得聖樹高嗎？” 　　甲點頭，“聖樹貫通天穹，我在聖樹頂部飛翔時，都已經看不清楚草葉上的羽民了，聖樹應該是天地間最高的存在了。” 　　“哈哈，我當時也是少年心性，見到不一樣的世界，就升起了探索一番的心思，所以我也就沒往回折返，而是往傾覆的大地深處躍去，沒想到這深淵的高度遠超我的想象，在深淵的崖壁上生長著一些小型聖樹，大多比最高的草葉也高不了多少，但小型聖樹在那個時代也沒有結出花朵，想來和我們的聖樹也有不同，並且生長的方向也不是直沖天穹，而是垂直於崖壁生長，之後才有一些斜向天穹的生長趨勢。”甲聽到啟的描述，真是如在夢中，不，在夢中他也隻是與玄等夥伴一起沿著一棵更高的聖樹往上飛行，怎麼也想象不出啟所描述的深淵場景。 　　“甚至我在發現了巨鷹的巢穴，巢穴用乾枯的草葉和枝杈搭建成，形狀則像是一個破殼的胚卵，以巨鷹的身軀之大，可想而知那巢穴又有多大，足以將風中的雲葉層及下方幾層的雲葉都囊括進去，我下落的有些累了，就落在那個巢穴的邊緣歇息，竟然沒注意到她正在裡麵休息，她將幾個胚卵保護在身下，用雙翅掩住頭部在巢穴中睡覺，一動不動，就像不起風時的聖樹，根本想象不到是活物，某一刻她突然動了一下，頭從雙翅之中露出來，一對巨眼看向了我，那時候我的恐懼充盈全身，根本無法動蕩，然而她隻是有一些疑惑與好奇，連為我多動一下的欲望都欠奉，等到她又將頭埋入雙翅，我才慌忙從她的巢穴逃離，繼續往深淵中躍去。”啟仿佛回憶起了那些冒險的情景，眼神中全是懷念的神色，而甲聽在耳中，害怕的同時又真是恨不得是自己經歷了這樣的冒險。 　　“不知又躍下了多少個聖樹的高度，我才終於又落到一片新的大地上麵，那片大地是傾斜的，並且兩側的邊界後又連通著許多深淵，那裡沒有聖樹生長，草葉則高得多，我當時興致很高，又沿著大地傾斜向下的方向飛行，飛了大半個光晝季，其中也有不少有趣的見聞，然後我終於見到了此生最為可怕的生物。”啟說到這裡停頓了一會，低頭從雲葉中汲取了一些汁液。 　　“那是足以稱為神族的生物，他沒有羽翼，但卻來去如風，身有四足，他的下部兩足是身體自然延伸的兩部分，能夠輕鬆的將他支撐在大地上，他的上部兩足則靈敏無比，其中一隻拿著巨大的武器，比聖樹下麵的草葉還要高得多的草葉，他隻需要用那武器揮動一下，就能將數不清的草葉斬落，然後再整堆抱走，他的身軀之大，巨鷹在他眼中，可能就像剛出生的幼民在你的眼中一樣，我落在他的腳邊，抬頭仰望看不清他的麵容，我把他當做巨樹一樣的存在，出奇的沒有恐懼之心，然後我環繞著他飛行，可能是打擾到他了，於是他揮手驅趕我。”說到這裡，啟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恐懼之色，似乎漫長的歲月過去，那種恐懼也難以忘懷。 　　“他一揮手，就能生成狂風，他一呼喊，就能發出雷鳴，他隻是隨意驅趕我，毫不在意我的存在，就像洗去沾染的塵埃後不會關注塵埃流向何處，我被那陣狂風掀出去很遠，才終於認識到什麼才是天地中偉大的力量所在，我站在遠處的草葉上，看著他收集了與他齊高的草葉堆，在光晝的終結裡，他用雷鳴般的轟響呼喚遠方的同伴，在得到回應後帶著收集的草葉離去，很快就消失在大地深處。” 　　甲聽得如癡如醉，大地深處，深淵，巨鷹巢穴，巨神，駐足於聖樹之下的族民有誰能想象的到在認知的世界之外會有這些存在。 　　“然後黑暗季到來了，這時候我才意識到自己離開聖樹太久太遠了，我無比懷念那些我熟悉的夥伴和我的家園，於是我開始往回飛行，孩子，你在黑暗季裡麵飛行過嗎？”啟問甲。 　　“有過一次，我的同伴玄在黑暗季裡被風吹吹下了雲葉，落在了很遠的地方，我當時一時情急跟著飛了出去，那天的黑暗不算濃密，聖樹後有一輪明亮的光環，我們又一起飛了許久趕回來，途中還和夜行的蚱蜢戰鬥了一場，但總算是有驚無險的飛回來了。”甲回應到，那次的飛行並不算遙遠，還在本族聖樹的範圍內。 　　很少有羽民願意夜行，羽民的夜視能力並不算強，和那些生活在黑暗季的種族不能相比，有一種巨鳥就生活在黑暗季，但他們捕食比羽民體型大很多的生物，和羽民倒沒有什麼沖突，在某個黑暗季裡，甲就看見那種巨鳥用雙爪擒拿著某種巨獸，朝著天際的圓光中飛去。 　　“那還不夠遠，當你一整個黑暗季都在飛行，你就會發現黑暗季中也充斥著許多生機，但也有比光晝中更大的恐怖。為了找到來路，我又沿著傾斜的道路往上飛行，空中不時傳來巨鳥振翅的罡風響動，黑暗中傳來種種低沉囈語，無論你在飛行還是落到地麵上，都感覺黑暗中存在著無窮無盡的危險，馬上要將你吞入其中，再之後，攀上深淵，這次我繞開了巨鷹巢穴，直到新的光晝季到來，我才回到聖樹的世界，又花了一整個紀元探索回來的道路，在與蜂族戰鬥失蹤後整整兩個紀元後，當所有的同伴都以為我已經身死異鄉的時候，我在新的光晝季回歸了，之後族民們就尊奉我為最初的勇士，意為黑暗與光晝的探索者和征服者。”到這裡，啟才算是解答了甲開始時的疑問。 　　聽完啟的講述，甲深以為然，或許啟不是初代羽民中體魄最強大的，但無論是勇氣還是能力，或者說見知，在他穿越了漫長的黑暗季後，早就超出了現在的勇士稱號能夠界定的範疇，至少之後的勇士之中，沒聽說誰有類似的經歷。 　　甲想到自己的勇士稱號，榮耀在身，是否就有了穿越光晝與黑暗的勇氣呢？ 　　“族長，後續的勇士，真的有資格擔當勇士這個稱號嗎？”甲最終還是問了出來。找書苑 wｗw.zhaｏshuyuaｎ.coｍ 　　“哈哈，”啟笑了出聲，卻依舊沒有直接回答，“我好久沒有飛行了，對族民們的生活也少了很多了解，陪我再飛行一次吧。” 　　甲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然後啟出聲招來一位曾經的勇士稱號獲得者，讓他暫時代替自己在這個方向警戒，然後與甲緩緩繞著聖樹向下飛去。 　　啟已是年老，飛行速度提不起來，隻能撐開羽翼慢慢滑行，甲則安靜的護持在他的身邊，當繞到背麵時，卻正好看到朔帶著一群族民向著光晝到來的方向飛去，聲勢不小，不像是隻做短程探索的樣子，而雲葉之上，岐遠遠看著這群遠去的羽民，憤怒不已但又無可奈何，最終也沒有勇氣追上前去。 　　“你知道其中發生了什麼?”啟有些疑惑，扭頭看向甲，見他一副了然於心的神情，因此出聲詢問。 　　甲簡單的將原委告知了啟，說明了朔要遷居遠方的決定，但他也沒想到朔的聲勢這麼大，居然有這麼多的羽民跟隨。 　　啟聽完後笑道，“族民們發展至今，也該是時候將探索的邊界延伸到別的聖樹了。”羽民們沒有叛族的概念，如果族民有信心能脫離族群生活，任由他們自去，如果他們以後想要回歸，聖樹上也多的是容他們棲身的雲葉，此即為羽民，生來禦風，無拘無束。 　　在這個和煦的光晝季之初，最初勇士帶領著新晉勇士繞著聖樹飛行，前者已經衰老無比但精神仍然雋爍，後者神意稍缺但體魄無雙，這象征著某些神聖的精神，沿途的羽民們雖然說不明白，卻也都以勇士之禮為他們沿途歡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