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離開了人滿為患的豪宅，當夜，人們期待與昨夜發生同樣的事情，可是和尚沒有來，第二夜也是如此，眾人在集市上看那禿頂的中年男人耍猴似的表演了兩天。 　　兩天後的夜裡，和尚終於出現了，人們像看救星一樣地看著他，他身後跟著兩個男人，一前一後，挑著一個箱子，和尚打開箱子，揭開紅布，向人們介紹了積香錢，人們一聽有錢拿便瘋搶了起來，在和尚掏出的借據上畫了押。 　　城主意識到和尚另有目的，派出一隊官兵去捉拿和尚，當街的人群把官兵攔住，將和尚擁護在中間。 　　“你們要乾什麼？”有人質問道。 　　“奉城主旨意抓人。”官兵亮出令牌回答。 　　“救苦救難要被抓，還有天理嗎？” 　　官兵被問住了，他們沒理由動手，也沒法動手，近日來城裡吸納了太多難民，隻讓進不讓出，現在有幾千人擋在和尚麵前，要是硬抓，怕是會惹怒這些人。 　　玉兒藏在羿懷裡，讓亞紮扶起羿，裝作是羿在說話，譏笑道“你們人真好啊，借了高利貸還幫債主的忙，要我就巴不得他死了，這樣就不用還錢了。” 　　官兵眼睛一亮，投來贊許的目光，眾人則不解道“什麼是高利貸？” 　　“你們低頭看看自己畫的押就知道了，日積一厘看到了嗎？一天不還就是一厘，兩天三厘，四天十厘，積年累月，你們拿什麼還這多出來的香火錢？” 　　眾人大驚，玉兒又補充道“對了，借錢都要有東西做抵押，你們什麼都不用就借到了這積香錢，恐怕是拿命做的抵押吧！” 　　和尚並不要這些人的命，他隻盤算如何讓這些人為自己賣命，如果那個龍相之人做了自己的心腹這就會簡單很多，然而那人太理智了，根本不拿他一分一毫。 　　有人哭了，他們含著淚說道“大師並不要我們的命，他是真的在為佛祖辦事，他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 　　有人怒了，鏗鏘高昂地喊著“就算他要我的命我也給！總比餓死渴死強！起碼大師是真的給我東西了！” 　　如果有的選，但凡不是屁股頂在脖子上的人也會懷疑這天上掉下的餡餅。玉兒的質疑反倒讓人群更加堅定地成為了和尚的擁躉，官兵愣住了，即使半個城的官兵在這裡也不敢動手，因為他們更重要的任務是守住這口井，不讓任何人喝到水。 　　舜示意玉兒噤聲，獨自走到放積香錢的箱子前，抓了一摞放進口袋，“是時候站隊了。”舜心想著。 　　和尚驚喜萬分，他的野心家之路將正式開啟。 　　羿突然睜開雙眼，驚愕道“她來了！” 　　瀆城之北，兇水逆流，夜城之北，兇水卷起漩渦，周遭的沙石飛鳥，河邊的野屍枯樹都被它吸了進去。霎時間陰雲密布，狂風肆虐，頃刻間又下起了瓢潑大雨，雨水所到之處冒出股股濃煙，樹木房屋竟然在雨中燃起了幽幽火焰；雨水觸及皮膚則讓人痛癢難忍，隨後傷口皸裂，迅速腐爛，直至碳化成一塊黑紫色肉乾，露出白骨。 　　她來了，她在七日之後魂歸兇水，她從歸墟之中走來，身邊紫氣環繞，周圍百鬼同遊，頭頂邪光乍現，腳下飄然如煙，一席妖艷華服，萬裡黃沙鋪路。她搖身化作九頭巨蟒，從此以後她有了新的名字——九嬰。 　　復仇開始了。 　　九嬰行動迅速，很快便來到了夜城，城內的士兵還在一車一車地運送屍體，城外有一挖好的大坑用來填埋屍體。運屍的車子停了，如同時鐘定格在了那一刻，當城主被那豐腴曼妙的女子掐著喉嚨拎起來時，整個夜城儼然成了一座鬼城。城主被掛在了城樓上，他可以永生永世地看著這座城什麼都不用做了。 　　瀆城中，當第一滴黑雨打在官兵的臉上時，和尚便念咒掐訣，祭出一串形如佛珠的法器罩住了周圍的三千信徒，而罩子之外的官兵無一幸免，全都被腐蝕得僅剩一具枯骨。大殿燒了起來，黑雨落入井中汙染了井水。 　　舜看著和尚的眼睛，得到了他的默許，把借據向空中一揚，飄到罩外燃了起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舜的身上。 　　舜不慌不忙，從容問道“鄉親們，我們為什麼活著？”眾人沉默，舜等了片刻，環顧著麵前的三千眾生，找書苑 www.zhaoshuyuａn.com 問道“你們覺得自己活得開心嗎？”還是沒有人回應，舜又問道“你們覺得這個世界公平嗎？” 　　羿見無人敢回答便高聲喊道“開心個屁！公平個屁！”見有人帶了頭，眾人也漸漸膽大了起來，憤怒的吶喊聲此起彼伏。 　　“有的時候我在想。”眾人默契地安靜下來聆聽舜的演講，“我們每天累得如同畜生，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吃的是豬狗飯，乾的是牛馬活，到頭來還背了一身債，就這樣死了，你們甘心嗎？這是你們想要的嗎？你們是圖那一間破房子，還是一灘爛墳包？”眾人相視無言。“該覺醒了，我們都應該去學習，去生活，去做有意義的事情！我們應該有選擇權，愛唱歌的就去唱歌，想作畫的便去作畫，而不是世世代代做奴隸，被這些水蛭寄生，把自己的青春和價值都埋沒在無意義的重復勞作上，而讓他們滋潤地活著！”有人已經激動得落下了淚水。舜的換成了勸說的口吻，“相親們，扔了這借據吧！它沒有意義，它是大師給大家的選擇權。”舜深吸了一口氣，接著情緒激昂地說道“如今為自己而活的選擇就在眼前，大家是繼續茍且地活著，還是跟著大師構建一個平等的世界！” 　　“平等的世界！” 　　呼聲越來越響，借據飛得滿天，遇見雨水燒成了飛灰，和尚緊皺的眉頭也舒展成了滿意的笑顏。 　　羿無奈道“你們都扔了，那我扔啥啊？” 　　亞紮認真地回答道“四哥，你扔我的。” 　　“好！” 　　“我再去借點。” 　　“你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