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學軍剛踱步到前臺,便有兩個中年人在那候著,二人坐在長樂茶室前廳旁的沙發上看著手機,一見到軍叔往外走,急忙站起了身,“軍叔...今兒怎麼...“ “別廢話,去拿車...”,鄭學軍剛站定,就急忙朝他們開口吩咐。 “好嘞!”那個光頭中年人聽完立刻點點頭,出了店門。 另外留下的那人是個平頭,露出笑意道“老大,今兒是哪裡不舒服,這麼早就撤了。” “不舒服,我他麼哪都不舒服!”軍叔的喘氣聲非常粗重。 那小平頭見狀也不敢笑了,急忙說道,“誰把您老氣成這樣?” 軍叔頓了頓,並未立即接話,好半晌才說道,“待會你就去查,看看哪路神仙到了北寶,咱是沒打上招呼的!” “嗯。”那小平頭的馬仔點點頭,心下已然是有了幾分判斷。 鄭學軍今晚赴這牌局,隻開了一部車,僅帶了兩個頭馬,車就停在馬路牙子對麵。 光頭中年人抬腳出了長樂便立馬橫穿馬路,此時深夜路麵本就沒什麼車,可偏偏奇怪三人來時,明明停車位已是空空蕩蕩,可現在軍叔的座駕前還停著一部老破皮卡,皮卡後車鬥還用雨布蓋著。 那光頭手剛搭上車門,前麵的吉普裡兀得伸出來一個腦袋,見模樣是個青年人,嘴裡叼著根煙,可天色太黑,他卻瞅不清那青年的樣貌,隱約中隻看到一個火星點子,可不知怎麼的,光頭中年人感覺是被一頭狼盯上了。 “你看啥呢?媽了個巴子!”,光頭一聲怒罵,可那個青年仍舊是探出頭,愣愣得看著他,中年人十分警覺,並未再試圖去開眼前的車門,而是手摸向腰間,緩緩向前走去,“下來!” 待到光頭中年人喊出第二聲,那青年的脖子這才縮了回去,尾氣管冒出一陣黑霧,一溜煙就消失在下個路口的盡頭。 “找死!”,光頭暗暗啐了一口,回到車內,調轉方向,就駛去長樂的大門口。 “車來了。”小平頭耳聽門口起了鳴笛,示意沙發上的鄭學軍可以起身,此時的軍叔正眼瞪瞪看著沙發邊上的魚缸,不知在想著什麼,魚缸中正有一條招財黃龍漂遊在水上,其通體白金,嘴巴一張一合,嘴角上翹,十分愜意,雖然它老了,可他仍舊是這缸天地中的王者,身下還有幾條小魚遠遠避開它,潛伏在水底的砂石水草中。 聽到光頭中年人開口,鄭學軍也不猶豫,二人抬腳,一前一後。 小平頭替鄭學軍掀開簾子,讓鄭學軍先走,二人剛到車邊。 兀得,一陣轟鳴的油門聲傳來,從遠及近,最先露出好奇神色的是坐在駕駛座上的司機光頭,這個聲兒的響動他非常熟悉。 隻見一部老舊皮卡又從前方的路口轉角駛了回來,這時候光頭才看清,對方卻是沒掛車牌的,車速很快,由對道駛來,明顯是逆行了。 這才幾個呼吸的功夫,就停在三人的對麵,仿佛就是沖著三人而來,鄭學軍的眼神微微瞇起,突然率先喊道:“躲起來,都趴下!都趴下!” 光頭的反應最快,因為他是撞到過這部車的,事先有了心裡準備,急忙推開車門,一把將車門旁的二人壓在身下。 隻見老舊皮卡的後車鬥內,雨布被人從裡一把掀開,三挺突擊步槍就由幾個大漢端了出來,光頭略微一打眼就發現老舊皮卡駕駛位上那個青年模樣的人,也端出了一柄沖鋒樣式的長響兒。 雖是隔得太遠,望不清他的表情。可光頭卻能看見伴隨黑洞洞的槍口一起伸出的,還有一隻手,那隻手上套著黑色的露指皮手套,大拇指微微翹起,而後立刻翻轉,大拇指指尖由上轉下,朝著他比出了一個侮辱的姿勢,這向下伸大拇指的動作一完成。 仿佛是一個信號... 劇烈的轟鳴伴隨火焰橫掃在這長樂茶室的門臉上,巨大的火力覆蓋下,前簾的店招被打的七零八碎,做工精致的燈牌霎時間火焰四起。 這是襲擊,不,這是有意圖的示威。 軍叔的座駕是防彈的,雖有數聲叮叮咚咚,可小平頭判斷槍口並未朝著三人,更多的是威懾性的破壞。 把所能看到的一切都打碎打爛,槍聲更近了,連同駕車的青年人,皮卡上的團夥縱身跳出鬥子,一邊端著長響兒掃射,一邊大步向前。 軍叔三人的耳膜都震出了血絲,無數的子彈像不要錢一般傾瀉而出。 小平頭和光頭壓根兒沒想過從腰間掏出響兒,長和短的火力量級讓他們起不了一絲反抗的念頭,唯有下意識的將鄭學軍護在身下。 這不是悍匪,這是神仙,在東匯開上了響兒,用的還是如此恐怖的重火力。 長樂裡剩餘的牌客們此時都緊緊趴在地上,再顯赫的權力與身份,再手眼通天的關係,在此刻都是如此蒼白,火力之下,眾生平等。 當火力停歇,三人被圍上來的槍口指著的時候,鄭學軍的腦袋都已經是進入了宕機狀態,鄭學軍年輕過,也拚過,更有過自己的尖峰時刻。 自古英雄豪情長,隻是不許見白頭。 他鄭學軍從未有像現在這一刻,覺著自己仿佛是真的老了。 “鄭老板,不該做的事別做,不該說的話也少說,懂嗎?”開口的是與光頭有過一麵之緣的青年人。 鄭學軍的眼神像是一頭老虎,目光緊緊鎖定著,居高臨下望著他的青年人,隻見那青年也就十七八的樣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高大的身板有些單薄,一張瘦條臉上,栽著一些不很稠密的胡須,由於臉色顯出一種病容似的蒼白,表現得極為文靜,可偏偏此時的環境與他的外貌形成強烈的反差,他頓感如此年輕的猛人,江湖後浪也。 “有人托我給你送個禮物,特意申請的,他還讓我轉告你一件事,天總會亮的,就算他看不見,也總有人能看見。”青年人再度開口。 “拿槍指著我,你怕不怕走不出春申城。”鄭學軍淡淡地說道。 那個說話的青年人也不接這茬,緊接著從懷裡掏出一枚雷子,塞到鄭學軍的手裡,一下就拔了栓兒,“哈哈哈,鄭老板你捏好了!別鬆手啊,不然我怕...您老真見不到天亮了。” 待到三人再次抬頭,哪還有猛人神仙的蹤跡,連同破舊皮卡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去喊人!”光頭三人身上僅有一些被流彈擦傷的痕跡,並沒有大礙。 “給憲兵隊的打電話,讓他們來拆彈啊!”眼見鄭學軍手裡握的玩意,已經拔了引信,小平頭下意識退了一步,可想到畢竟是自己的老大,他隻能硬著頭皮站在其身側。 鄭學軍握著那顆已經拆了信子的雷,不慌不忙的起身,用另一隻手撣了撣唐裝上的灰塵,轉頭望向長樂茶室。 隻見前廳已經被掃射一片廢墟,到處都是升騰的火光濃煙,那條他方才逗弄過的金龍魚就靜靜躺在地上的廢墟中,嘴巴仍舊有一搭沒一搭得開合,魚缸破裂。 僅有幾條小魚依舊在殘破的缸底靜靜地遊著,仿似未察覺剛剛的那陣火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