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1)

就這一眼,樹蔭底下那人好像也看到了楊伯春,連忙抬起一隻手來招呼他:   “伯春,你趕快過來,我正好找你有事情。”   我爺爺定睛一看,原來是隔壁村一位隻見過幾次麵的阿婆,可她能有什麼要緊事呢?他想。不過現在還早,倒是可以過去聽聽阿婆要說什麼,直接找到正主去問肯定比自己在這瞎猜要強吧?   以前我奶奶都是要跟我爺爺一起來山裡打理茶籽樹的,倆人趕緊乾完活回去再做點簡單的農活就能吃飯了。現在奶奶病了,就隻好留在村子裡打理附近的農田,讓我爺爺一個人來山裡乾活,到時候直接回去吃飯就好了。   雖然我奶奶現在要乾的活不算很多,但是以她如今的身體狀況,恐怕不得不做一會休息一會,所以很可能可能還在地裡乾活。   就是因為這麼想著,外加上心裡還害怕回家見到我奶奶,所以我爺爺才下意識覺得現在時候還早。隻見他低著頭,慢悠悠地朝樹蔭底下走去,邊走還邊向阿婆打招呼:   “是你啊阿婆。你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隔壁村的阿婆拄著用粗樹枝削成的拐杖,站在路邊的樹蔭下躲太陽。在看到我爺爺被喊住並朝她走來後,就笑瞇瞇的直接開口問:   “伯春啊,你要女兒不要?如果不要女兒的話,養大了當兒媳婦也可以啊。”   我爺爺那年不到三十歲,可是就已經有兩個兒子了,大兒子五歲,小兒子才三歲。現在還能夠勉強養活,可不管是再多個女兒還是多個童養媳,那恐怕就不太好說了。   於是他立馬快速地搖了搖頭,拒絕了阿婆的好意:“多個人可不是多張嘴那麼簡單,我家可真的沒辦法再多養活哪怕一個了。”   聽到這話,阿婆就沒好氣地抄起拐杖給我爺爺的大腿上來了一下:   “到底是沒辦法養活了,還是因為是女娃所以你也不想要?”   也?我爺爺雖然沒讀過書,但是這麼些年也不是白活的啊,他馬上就察覺到了其中的關鍵詞:   “她阿爸阿媽就是因為她是個女娃所以遺棄她了嗎?”   “是啊,這孩子本來應該是來享清福的,可惜是個女娃。”阿婆嘆了一口,說的話卻直接讓我爺爺笑出聲來。   隻是他沒笑幾下就很快笑不出來了:   “享清福?這山窩窩裡有誰能享清福呢?”這麼看來我爺爺是想起我奶奶的事情了。   “誰說不是呢?我們哪有這個命享清福呢?”阿婆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表示我爺爺說的不完全對,“可是俗話說的好,山窩窩裡也會飛出金鳳凰的。於家那小子不就從山裡考出去了嗎?那可是個有出息的,於家老兩口將來怎麼不能享享清福?”   這下我爺爺想起來了,前些年於家好像是有個叫於國柱還是於建國之類名字的人從山裡考出去了:   “哦,這我倒是記得,他今年應該出來工作了吧?”   阿婆看了他一眼,明顯是嫌他消息落後:   “你不知道嗎?人家早就畢業出來工作了,現在就在縣城裡麵的一所學校當老師。”   我爺爺也不在意,隻是摸著頭嘿嘿一笑:   “我知道這個乾嘛?別說他當老師了,就算他當皇帝,那也是於家的事情,跟我楊家能有一點關係嗎?”   這倒是話糙理不糙,阿婆也跟著笑了起來,可她接下來說的話卻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但現在不一樣了,這下你可以選擇跟他有關係了。”   可以選擇跟他有關係是什麼意思?要我跟他攀親戚嗎?我爺爺聽了隻覺得滿頭霧水。   要說位置,楊家和於家一個住在這邊的山腳,另一個住在那邊的山腰,根本談不上近鄰;要說血緣,真有什麼沾親帶故的,我爺爺這個正兒八經的楊家長子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也不可能是遠親。   除非···我爺爺想到了什麼:   “你剛才要我收養的那個女娃是於家的孩子?”   “對咯。”阿婆點了點頭,似乎很滿意我爺爺這榆木腦袋突然的開竅,“我剛剛說的那個孩子就是於國柱剛滿三個月的女兒。”   於國柱···我爺爺默默記下了這個名字,免得總和類似的名字弄混,但緊接著又嘲笑說:   “讀書人也乾這種事麼?村裡不是一直宣傳說男女平等,說不許重男輕女,更不許遺棄女嬰嗎?”   “那村裡多少年前就說了要帶大家一起過好日子,做到了嗎?過好日子的不還是那幾個?”阿婆惡狠狠地瞪了我爺爺一眼,示意他不該說的話別說,“等村裡什麼時候能說到做到,再來管我們能不能做得到吧。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就算我爺爺悻悻地表示他會乖乖聽阿婆說話,阿婆也還是不肯放過他,又瞪了他兩眼才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   “於國柱能從我們這大山窩窩裡考到外麵的學校讀書,最後在縣城當了老師,不能說他沒有才學吧?”   “那當然,這可是了不得事情呢。我記得那時候還有人說這是於家祖上有德,所以天上的星宿下凡,要他來幫於家重整家業的呢。”我爺爺點了點頭,他從小沒念過書,當時聽了各方對於國柱的吹噓,指不定多羨慕呢。隻是現在聽到於國柱遺棄自己孩子的事情,多少有些瞧不起,話裡話外帶著一股不屑的感覺。   阿婆深深地看了我爺爺一眼,似乎想從他臉上看出些什麼:   “有才學是有才學,隻可惜有才學的人總是難免有些毛病。”   我其實還蠻認同這個觀點的,好多有名的天才都有這樣或那樣的毛病,不是精神病就是同性戀,再不然就是有嚴重的疾病,命不久矣的樣子。我還是在讀過一些書之後才發現的這個規律,隻是不知道阿婆怎麼就能那個年代得到這種結論。   我爺爺有些不以為然:   “沒有毛病的,那是神仙,誰沒有個打呼、磨牙、放屁的毛病?”   阿婆拿起拐杖又給了他一下:   “我不想知道你的這些毛病,還是留給你媳婦頭疼吧。”   說到自己媳婦,我爺爺臉上就沒有了表情,阿婆能在這兒攔住我爺爺,自然是對他家裡的情況一清二楚的,現在叫苦不已,隻能想辦法把話題扯到其他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