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這個狐貍精(1 / 1)

皇帝身邊從不缺阿諛奉承,可十幾年如一日陪伴卻難得,舉止得體,溫柔萬方,甚至拳腳熟練。   坐在乾清宮的朱見深,之前用史書印象去看她,因此,半月中幾次三番尋借口不見。   現在他短暫接觸後看著她,隻覺眉眼如畫。   她若笑起來的話,應該會賽過許多女子,但此刻她並沒有,就像是沉思什麼,靜靜站在那裡。   她抬起頭,眼睛溫柔而成熟,眸光透著清澈,看朱見深時,沒任何雜質注視著朱見深額頭。   “奴婢離開不過半月餘,陛下便磕傷額頭,宮中地磚何時這般不平整?”   萬貞兒取出手帕小心地給朱見深重新裹好,臉上沒有露出一絲不耐,細心檢查,說道:“今後還是小心些。”   朱見深早已猜到萬貞兒意思,隻是沒想到她會直白提醒,可見原身很信任她。   朱見深握住萬貞兒玉手,擁她在懷中,毫無半分僵硬,可見原身肌肉反應很自然。   “對了,你之前受過廷仗之刑,朕吩咐太醫配了上好的藥膏,是西域藥材,你雖已大好,朕還是不放心。”   萬貞兒聞言,心中溫熱,依在朱見深懷中,試探著問:“陛下瘦了,他們總歸是侍奉陛下不周,今後還是讓奴婢侍奉吧。”   見朱見深猶豫遲疑,萬貞兒便側過頭喃喃道:“是奴婢惹陛下煩了,勞煩陛下為奴婢配製那般珍貴之藥,也是無福用了。”   朱見深笑著說道:“藥確珍貴,兩宮太後常用此物養顏,這修復肌膚之藥怎麼會放過呢。正好是朕磕傷額頭,兩宮太後心疼朕,給朕送了些。   可朕想到貞兒,就厚著臉皮去兩位太後那裡討要,給好一頓埋怨,一開始太後還不想給朕,朕幾乎是軟磨硬泡將此類藥討了兩罐過來。   為此,朕還答應,無事時便去陪兩位老人家坐坐,朕這兩位母後啊,可是一點兒虧也不吃。”   萬貞兒聞言,頗為感動,心中的小情緒瞬間而散。   “陛下,奴婢不過是個宮女,這如何受用的起。”萬貞兒柳眉微動,似能看見朱見深眼中的誠意,“陛下身子要緊,絕不可給奴婢。”   “無妨,你待朕一心一意,若是需幾罐藥,朕還不能給你嗎?”   萬貞兒此刻終於相信,陛下這半月中並非忘記自己,心中感慨,但美灩的眸子裡卻故作鎮定之色。   時值黃昏。   宮殿遠處蜂蝶飛舞,花香滿園。   朱見深挑選已熟悉的宮道,在宮中散步。   時常遇上一兩隊執勤侍衛,大多數都是遠遠便停下,躬身見禮,如被施定身術,不敢抬頭。   朱見深習以為常,負手在後,以大明帝王的走路法,輕鬆快意地在宮中穿梭。   夕陽無限好。   陽光灑在乾清宮廣場上,沐浴著漢白玉石階。朱見深就這樣,帶著萬貞兒一起,在侍衛,宮女的視線下,巡視著屬於他的大明皇城。   走到廣場禦道邊的石桌前,朱見深對跟身後的萬貞兒招了招手:“與朕坐下看夕陽。”   聽朱見深說出這句話,並且溫和親近的模樣,萬貞兒心中有些酸澀,但是遠離內侍,兩個太後,她還是能夠很開心的。   當年他很小,虎頭虎腦,先帝從瓦剌回宮時,他站在自己身後探出頭,好奇看了眼,吸了吸鼻涕,把腦袋埋進她懷裡,臉蛋蹭啊蹭。   宮裡沒有什麼風景,尤其是被廢太子那段日子,她們住在清冷宮裡,無人問津。   隻能帶陛下坐在廣場看夕陽,累了便伏在她膝蓋沉沉睡去。   直到有天,他然後轉過頭來向她淡然的說道:“以後,一直跟著我吧,我會給你一個好前程。”   她安撫著朱見深,隨後主動抓起他的手道:   “陛下,宮中人多眼雜,奴婢當與陛下同進退,定不讓陛下在受傷。”   朱見深近來一直想著怎麼給自己籠絡些屬於自己的心腹。   畢竟商輅和懷恩這類人,終究隻是助手而已,或許再某一天改革時,還會站在對立麵。   萬貞兒是女流,雖不得乾政,但在內廷,她也許能讓自己安然無恙。   朱見深看著她溫柔而清秀的眉眼認真說道:“好。”   眼下的重中之重不是改革,施行政策,是辨認找到做自己心腹的,讓根基穩固。   兩人的這幅模樣,讓站在遠處的東廠提督尚銘有些厭惡,若不是萬貞兒在陛下身邊吹枕邊風,自己怎麼會被突然疏遠。   不過今天是個機會。   他知道,一旦陛下和萬貞兒又親密起來,那麼到了東西宮太後那裡,自己便有話說了。   雖說他在宮裡也算人上人,可以操縱內侍,宮女,凈軍,東廠廠衛,但陛下近來看重袁彬,這個袁彬他是萬萬指揮不動的。   司禮監的事他最近也插不上話,陛下不信任他。   也就是說……陛下一旦和萬貞兒或者袁彬他們走太近。   自己豈不是越發不受待見……   尚銘突然擔心起來,他回想起兩宮太後不喜歡這個萬貞兒,最重要的是陛下也未立後,還要提拔商輅。   商輅是景泰走狗,若是商輅回來入文淵閣,今後定會勸陛下遠離他們,那他自己的榮華富貴豈不是沒了。   想到這裡,他轉身便走。   尚銘深知,這位天子對母親極為孝順且不敢頂撞,兩個太後便是最大的體現。   且陛下多年來都是遇事不吭聲的主兒,又顧及兩宮太後,若自己這次討好太後,也可穩管東廠。   ………………   黃昏。   太後住處。   錢太後年輕時,因丈夫朱祁鎮在瓦剌留學,每天悲哀哭泣,用盡自己宮中全部財產去救,累了就臥地哭,傷了眼睛,後來也殘了腿。   太後這件事,當時朝廷內外,激烈爭論,   周太後是朱見深生母,又固執認為自己才是皇太後。   朱見深無奈,又不敢忤逆生母,便同時冊為兩宮太後。   聽聞尚銘要奏事,錢太後便請來周太後。   寢殿簾子後。   周太後看著尚銘:“陛下最近身子可愈,可有下新皇後人選?”   尚銘沉吟了一下。   自是不能直接揭陛下的短處。   尚銘開口道:“回兩位太後,陛下說改日再定,今兒見了幾位大學士,又提拔商學士和劉學士。”   話音剛落,殿中安靜下來。   尚銘想突出朱見深提拔商輅這個無籍之臣的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誰知周太後卻將關注點放在朱見深主動見大臣上。   周太後心中開心不已,這孩子終於不讓自己操心了。   錢太後也麵帶笑容,後宮女眷不得乾政,陛下的事,她們不能隨意評論如何,但召見朝臣是好事,道:   “陛下半月來自己悶著,可急壞了本宮,本宮心中也著急,今兒聽到你這般說,極好極好。”   前些日子,周太後也聽說自己皇兒半月來,也不再與宮女萬貞兒相處,這是她最開心之事。   周太後笑道:“陛下開始理政,這定皇後之事,且不急,往後有的是時機,讓乾清宮的人都謹慎些,若在伺候不周,小心本宮罰他們。”   尚銘咬咬牙,笑道:“是,陛下今日高興,帶著萬禦侍去宮中遊玩,奴婢也替陛下喜悅。”   周太後怔了怔,與同樣呆愣的錢太後對視幾眼,同皺了皺眉。   錢太後詫異道:“萬貞兒近來不是已經不在乾清宮當值嗎。”   顧及到皇家臉麵,錢皇後看了眼尚銘,心中也升起些厭惡。陛下之事,這個內侍議論總是稟告,算怎麼回事,即便是副總管太監也不可。   便輕輕道:“尚銘,今日之事,本宮與周太後知曉了,你不可再與外人提起,退下!”   “是,奴婢遵旨。”   尚銘轉身走出宮殿。   “這個狐貍精,她想怎麼死!”   周太後聲音傳來,哽咽道:“便說陛下今天怎麼不來請安,原是見了那個狐貍精,便忘了自己母後!”   殿中傳來一聲聲嗬斥,傳到了站在殿外的尚銘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