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的速度雖快,卻並未有任何不適。 極限?自己當然還沒到極限,不過是腦中本就存在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聲音又多了一個而已,嘈雜的想法就算再多,自己都有著一票否決權。母皇苦等的那個什麼玄皇,失蹤之前確實隻手遮天獨步天下,但光靠一點母皇的靈體能量和二手存檔就想同化自己,就未免有些異想天開了。 你們處心積慮的復仇計劃,又與自己何乾呢? 至於其中附帶的茫茫多功法,似乎倒是有點研究價值。 丁令靈體一扯引魂絲,方才打的幾個結便依次解開,引魂絲的長度隨之多出幾大段來,如此,應該足夠自己在被拉回肉體前,從內側仔細觀察覆在繭上的幕布一番。 自己仍是十分在意,先前用手機掃出的那滿屏瘮人眼睛,它們看中並從自己身上拿走了什麼。 隻是回想,丁令就覺得不寒而栗,但還是打起精神盯著前方。 母皇繭剛打開了一個小口,詭異的黑暗便瞬間擠入,丁令穿過小口,莫名感覺繭的厚度已薄了很多,下一秒,自己又快要昏迷過去。 但正在此時,腦海之中竟自行浮現了一句口訣——或者說,一幅畫?遠古文字?丁令張著嘴,可離了記憶,竟不知該怎麼念了,此時丁令才意識到丁燭未跟自己出來,此番隻能靠自己強撐過去了。 撐不過去。 丁令在昏迷前深深看了幕後一眼——一片昏暗的環境中,竟長出了觸手一般的肉質纖維,大多吸附於繭上,呼吸一般噴發著淡綠熒光,它們察覺到丁令的意識此時仍是清醒狀態,但隻是朝他嬉笑著,並未主動攻擊。 “唉,小蛇,不是說好了地上蟲子歸你,這個滑板歸我嗎?這麼多新鮮靈蟲,足夠你吃上一段時間了,老追我乾什麼?”竺天寒踩著纏繞了順滑繭絲、尾部還連在母皇繭底端的丁令肉體,在跪伏成一路的低級蟲群背上飛快滑動著。 “什麼滑板,我看分明是個肥皂。小老頭,既然分配好了,你又急著離我這麼遠做什麼?”碧蛇緊隨其後,雖走的是曲線,卻能和直線滑行的竺天寒不斷縮短距離。 “我那葉妹子的好師兄可是在這層消失的,她若是在實習生那兒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到時可還要向你討教一二。” “什麼老頭!你看不起老頭?再說大晚上的,我一個孤身在外的男孩子,離你們這些居心叵測的女孩子遠一點,盡量保護自己,有什麼問題?我說過了,那個小哥被追地一個不慎,失足從那巨木架上掉進池子裡去了,你倒是自己去看一眼再問我啊……”竺天寒有些激動地指了指那暗紅色池子方向,好在對方隻看到自己拉扯母皇繭下吊著的丁令繭,沒看到自己洗腦實習生和投進赤池的裂紋金屬球。 “巨木架上我去看了,哪有人出事前還有空把電子設備取出來放成一排的?倒是你見我上去,一下把這肥皂滑得挺快。”碧蛇瞇眼望去,但竺天寒腳下“滑板”有絲線隔絕,探不出溫度來。 自己的肉體果然在移動,誰踩在自己肚子上? 丁令醒來時,靈體已回到身體中,那種超人般的感覺已經消失,嘴裡那半顆事先含著的百草逐日丸大概是無意識吞下了,背後被小孩蟲人捅出的傷口已經痊愈,左手仍牢牢握住手機,但其上燙傷毫無痊愈跡象,渾身隻剩疲憊,無力去破開周身繭絲,同時礙於絲線阻隔,也同樣感知不到外界。 “喲,引魂絲斷了,是丁先生你回來了啊。話說你到底什麼身份?先是那蟲皇一路訓練你,剛進繭,又有千年蛇妖和無極宗弟子聯手來找你。”竺天寒感到腳下抖動,內力傳音道“唉,我先帶你去安全的地方吧。” 訓練自己?但凡自己失誤一次,那群蟲人怕不是就要當場散會聚餐了。不過,丁令聽這聲音有些耳熟,卻一時想不起來是誰,看了眼手機,丁燭不知狀態如何,沒有信號連接,隻能用自帶的那些原始功能。 現在要出去嗎?出去,丁燭會暴露,不出,指不定再想出去時已到了緬國了。 丁令正躊躇間,肚子上被那人的腳推過,忽然來了些許感覺。 這個屁,不同於以往那般卑微孱弱,它似乎蓄謀已久,以百草逐日丸的腥臭味為主,輔以各類被丁令當做食物,卻無法被消化的混合味道,一經轟出,便迅速統治了這繭內逼仄的天地,餘味經久不散,如浪重疊,直拍打得丁令險些回憶起往昔崢嶸歲月。 腦海中再次浮現出一句口訣,但丁令這次嘴都不想張開。 管不了了!自己!必須要呼吸新鮮空氣! 丁令在這濃烈氣味的刺激下,竟從體內又榨出幾分力氣,十指彎曲如鉤,忍痛拚命要從內把繭扒開一條縫,而在這強烈的意念下,那口訣竟發出淡黃光芒,丁令神情一陣恍惚,發覺意識進了一個通道,道路的盡頭是玄皇某一段天昏地暗的記憶。 看來這功法,今日不學也得學了。 可就在要進入記憶的瞬間,通道又被硬生生掐斷。 “請選擇您的支付方式。”手機屏幕這時振動起來,將丁令強行拉回現實。 “特麼…”丁令爆粗道,這鎮元老賊若真是要遭遇不測,當真死有餘辜! “餘額不足,支付失敗。”手機顯示。 自己似乎逐漸開始理解玄皇的某些選擇了。 丁令雙眼充血,隨心而動驟然發力,半身經脈隨之劇烈顫抖著,手腕更是仿佛要斷掉一般,但自己深知此時若不一鼓作氣,便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體會著周身力量的流轉,進而愈加沉浸入這種狂暴的狀態之中。 其實沒有過多久。 終究是繭先支撐不住,其上被硬生生扯開一個口子,勉強露出丁令猙獰的眼鼻嘴來。 “喝…呼…是你?”丁令隻覺自己仿佛蒼老了十歲,平復了下呼吸,不顧往前飛快滑動的景象,隻盯著肚子上那有些頭禿的年輕醫師,本有些茫然的目光一下犀利起來。 “唉?不會吧?厲害啊丁先生!不過你出來做什麼?哇那蛇妖怎麼還能加速……你能對付那蛇妖?”竺天寒往下一望,對上丁令血紅的眼,有些吃驚道。 “讓我瞧瞧。”話雖如此,但丁令隻能用餘光掃掃左右,總感覺下一刻自己的頭就會撞上些什麼。 “丁先生,你先聽我一言吧。如今你仙緣尚淺,卻沾染邪物,可謂是禍患旦夕將至。但你隻要配合我,隨我出莊,我便有九成多的把握,幫你斬斷和修仙界的所有聯係。” “反之,若你現在去了,就永遠回不了頭了。”竺天寒放低了重心,二人陡然加速,前者在滑行繭上擦去手汗,認真道“相信你在這層也感受到了,修仙之道,從來,不缺少骯臟和血腥。” “先生,正也好,邪也罷,我不會再逃避了。你可知這世上,有一種花,深植於淤泥之中……”丁令凜然道。 哈,自己練武術都堅持不下去,更別說修仙了。 “行了行了,我再給你一千萬,跟我走。”竺天寒沖丁令擺了擺食指道。 “有一種鳥,生來便沒有雙腳……”丁令頓了下,清清嗓子繼續道。 “罷了,看在送我藥方的份上,五千萬。很公平了吧?我就當多積功德了。”竺天寒露出無比肉痛的神色道。 “有一種英雄主義,那就是……”丁令仿佛看到了五千萬,不,五千萬人在向自己招手,為自己搖旗吶喊,語氣變得悲壯而激昂。 “唉……”竺天寒用力地撓了撓發量堪憂的頭,終於鄙視著丁令,道“一個億。” 一個億?哈哈,真是張口就來,隻怕自己是有命拿沒命花。 “早歲已……啊修仙確實沒甚鳥意思!”丁令咧嘴一笑道“本以為先生要用經濟優勢地位剝削我的人格和理想,但一席話語,真是讓我茅塞頓開!現在開始,先生你就是我丁某人一輩子的好兄弟!” “嘿嘿,好兄弟,別高興太早,那蛇妖已經追上來了。”竺天寒後腳踩下某處,前腳蓋在被杠桿抬起的丁令臉上,扭腰擺頭,壓爆了伏地在最下層的一路蟲人,強行停下滑行繭,不爽地看向前方。 “小老頭這就累了?”碧蛇搶先一步,擋在電梯口戲謔地打量著竺天寒,話剛出口便捂著口鼻後退了幾步道“怎麼這麼臭!你拉褲裡了?” “碧姐姐,那被綁的女蟲人一直神誌不清,剛用了些手段,才得知師兄掉在那邊暗紅色的聖池裡。”葉師妹追了上來,指了指巨木架方向朝碧蛇低聲道,隨後雙眉微皺,望向竺天寒腳下那個有些鼓脹的“滑板”。 “唉,我沒騙你們吧?嫌臭就快去那裡找吧!再晚你們要找的人怕是連骨頭都不剩了。我還有事,就先告辭了。”竺天寒話雖如此,但沒有抬腳。 “想走可以,但得讓我先搜搜你的身,總感覺你身上有一種我熟悉的味道。”碧蛇上前道“不會耽誤你多長時間的。” “你別亂來啊。我韓某人從不打女人,可不想今天破了戒。”竺天寒站在原地,麵露不善道。 “前輩息怒,晚輩是鎮元宗弟子葉律芊,您也是鎮元九莊的執行者吧?這位是靈蛇族碧仙子,我們隻是尋人,還請您將滑板給我們查驗下,我們便不再阻攔了。”葉師妹連忙去拉碧蛇,行禮道。 “葉妹子,管他什麼執行不執行的,我聞到記號的味道了,有無貓膩,一探便知。”葉師妹根本攔不住碧蛇,後者三步並作兩步走,雙手便要搭上竺天寒的領口。 竺天寒伸手,先一步扼在了碧蛇雙手手腕,但碧蛇又往前一步,一扭便通過竺天寒的鉗製,從前者脖子一直摸到了後者的大褂口袋,竺天寒見狀,雙手迅速反纏上去就要撥開碧蛇的探進,不料後者聲東擊西,轉從大褂下擺直接滑進了前者衣內。 “你往哪摸呢!耶~出來!”竺天寒脖子往上頓時一片緋紅,耳垂更是成熟如櫻桃般誘人,臉上略有陶醉,但很快反應過來,一振衣物,逼得那碧蛇後退了兩步。 竺天寒則是後退了兩個半步,腳步一偏,丁令便趁機從繭的縫隙裡探出右手來,那手先是豎起某根手指,一陣摸索後,狠狠把住了竺天寒的腳踝。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韓前輩,這手是?”葉師妹從後接住碧蛇,問道。 “作為一個滑板……裝固定裝置,應該很合理吧?”竺天寒尷尬地蹲下身子,一根一根去扒丁令的手指,扒到小拇指時,丁令手一頂,和竺天寒十指相扣。 “好兄弟你這是做什麼?”竺天寒內力傳音問丁令,丁令卻隻裝聾作啞。 “咳…咳咳!”竺天寒試探著抬頭看向碧蛇和葉師妹,她們隻是目光復雜地看著,都沒有說話。 “有了這個…掛鉤,方便攜帶。”竺天寒一時不好用力掙脫,乾脆放棄,起身將丁令的繭拉起,丁令便順勢把整個胳膊都伸了出來,鬆了手,默默鎖住了前者的喉。 “……”竺天寒又看向兩女,她們甚至眼皮都沒眨一下。 “這……樣移一下,就……解放了……我的雙手……嗬嗬。”竺天寒笑了笑,把丁令的肘移到後頸道“看,現在就輕鬆多了。” 丁令猛地扭身,就要給竺天寒來個夾頸過背摔,可竺天寒重心降下,麵前鐵青,紋絲不動。 “哈哈哈哈哈!我活這麼久,還是第一次看見一塊肥皂想跟人摔角。”碧蛇先笑出聲道。 “誒嘿,韓前輩,這肥……滑板好像並不大想跟您走呢~”葉師妹走上前,同碧蛇並肩而立,回想起來這手臂招式,似乎在N城大學軍訓時學過,轉而輕笑道。 丁令繼續橫豎摸索過去,那竺天寒的嘴既然緊閉著突破不得,便閃躲著他扒來的手指,同時再向上。 然後,兩根靈巧的手指,鉤進了竺天寒的鼻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