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多少歲月以前,八尊佛陀分別傳下統脈,即……佛門八宗。” “一宗法性。以真俗二諦為總綱,主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二宗法相。以五法三自性、八識二無我為總綱,以轉識成智轉依為宗旨。” “三宗法臺。以五時八教為總綱,以一心三觀、三諦圓融為中心思想。” “四宗法嚴。以法相宗為宗,主張四諦和八識的修行方法。” “五宗法禪。以坐禪為修行方法,強調緣起性空和不空的思想。” “六宗法凈。以修行為修行方法,強調無我、無相、無住的思想。 “七宗法律。以戒律為主要內容,強調遵守法律和戒律的重要性。” “八宗法密。以強身健體為主要修行方法,注重力與氣的修行和使用。” “統分八脈,但,同屬佛教,一體相連係,傳至今日,各宗往昔主導思想,早已模糊不清了。” “我東方與佛無緣,除本寺外,另外一處寺廟,藍華寺,遠在北方數千裡之外的薑國境內。” “亓雒寺屬律宗,藍華寺屬嚴宗。” “這小和尚慧根無極,倘若生長在西方佛國,他日成就,不可限量。” “奈何。” 靈明和尚搖頭嘆息。 轉而瞪大眼睛興致勃勃:“聽方丈師侄言說,小喬居士欲拜入我佛門?” 喬靈兒大腦袋啄下。 “律宗戒律為本,大戒殺、盜、淫、妄、酒終生堅持,居士戒不了,便不可入我律宗。”靈明和尚撫掌笑道:“如若居士心赤以堅,可入……佛門禪宗。” “禪宗?坐禪?” 那不就是修武功心法嗎? “不然。禪宗有一支脈,稱居士,在家修行,主張除惡務盡,重善重治,在家便如出家了。” “東方不是沒有禪宗嗎?” 沒有怎麼能入呢?像靈山一樣,自己來創啊,你也太瞧得起我了。 我可沒那個本事。 靈明和尚豁地立起,手點西方:“禪宗在西方。” 喬靈兒偏頭問道:“有多遠?” “穿過汪洋大海,五萬四千裡。” 汪洋大海有多寬? 沒有人說得清楚,起碼萬裡之遙,萬裡之內,肉眼能看見彼岸,更甚至,有千百萬裡遙遠。 大聖帝國京都沅汀海城,距樂地虹州三萬三千裡,對虹州地界的人們來說,那就是天邊。 甭提穿過大海還有五萬四千裡了。 我喬月昭,總是要去西方的,拜入佛門禪宗,了卻心願。 這一刻,她如是定下未來行程。 早在初到亓雒寺化除怨念,玄慈方丈那句斷煩惱,了生死,了卻一切痛苦出口之後,她便堅定了拜入佛門的心思。 所以生出這種心思,其背後的隱情還是老生常談。 童年流浪時所見所識,留在心坎中噩夢般的陰影,憑她自己,恐怕一生都無法治愈。 隻有佛,唯有佛門,才能化解。 喬靈兒現在定下了未來行程,待真正遠赴西方拜佛,卻是多年以後了。 她在西方佛國潛心學習,聽經了七個月,匆匆回轉東方,學的似是而非,一知半解。 西方昌盛的大乘佛法,本應是每個人都能成佛,被她學成了小乘佛法,世間隻有一個人能成佛。 她最後的確是成佛了。 未來的靈山上,菩薩、羅漢、金剛等千百尊,卻再無一人證得佛陀果位。 後事不表,言歸正傳。 “殺、盜、淫、妄、酒五大戒律,喬某持了一戒,另外四戒因惡習難改,入不了律宗也是活該。”喬靈兒搖頭,接著虔心拜下:“多謝法師相告。” “不知居士此行?” “法師且聽喬某仔細道來。” 遂將八月十五中秋佳節,打算慶園湖畔之行一一道出。 靈明和尚思考片刻:“請恕貧僧不能前往,出家人不理在家事,如若插手俗世是非,不僅官府不容許,而且,更誤貧僧修行。” “既是如此,喬某告辭。”喬靈兒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汪二哥,天慧,咱們走。” 原本還打算順路拜訪玄慈方丈。 此時她心下很是不喜,哪裡還記得這等事,忘的乾乾凈凈。 主從、母子三人出寺,攜魁獸帶起一溜煙塵,向南方虹州城而去。 “不出咱們所料,她生氣了。”靈明和尚啼笑不是。 “性情中人。”另一道鴻鴻渺渺的妙音附和過後:“貧僧告辭。” 虹州城,北門外三裡。 喬靈兒如今身為衙門頭號通緝犯,汪寒也在通緝榜上,城門走不了。 這不是難事,翻墻而入,隻要不搗碎瓦片發出動靜,以她二人現在的武功,保管生人不知,死鬼不覺。 至於魁獸。 “你能聽懂人話嗎?聽懂了就去東門外等候,不懂就留在這兒不要動。” 不再理它,三人潛伏到城墻下。 喬靈兒提著天慧向上一拋,將他扔進城內。 “什麼人?” “有賊人翻墻進城。” “何方奸細?” 數聲大喝,接著歸於無聲。 喬靈兒失色,急忙爬墻翻進去,汪寒緊隨其後。 發現天慧正和一隊八個巡邏士兵相距兩丈,大眼瞪小眼,小眼望大眼。 汪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料理了八個士兵,繼續前行。 康家家主康嶽攜三位族老,出門盛情迎接,大擺宴席,數位歌姬奏樂起舞,美酒佳肴流水般奉上。 “娘娘來的不巧,老祖宗於月前外出雲遊,至今未歸,且不知歸期。” “既是如此,喬某告辭。” 翻出虹州東墻,行了三裡,魁獸從暗影處現身跟上。 它果然能聽懂人話,青山給東伯汪玉成的信中,說它是禍獸,禍鬥,禍鬥是什麼呢? 總歸……不該是凡獸。 十裡外,老婆婆不見了。 連茅草房都不見了,仿佛從人世間憑空蒸發,好似從來都沒存在過。 前方不遠,村落依舊。 村口處一顆三人合抱的槐樹下,有個年約十二三歲,相貌清秀的麻衣少年手持一卷書,搖頭晃腦背誦。 他先背《詩三百》,再背《關雎》。 喬靈兒三人與魁獸從東方疾來,奔行之速仿佛海嘯,又似雪崩。 少年張大嘴巴,神情呆滯。 不知怔了多久,回過神來。 他們還在。 為首身披紅袍的大漢莫名震動,不知是激動還是氣憤;身側長胡子的嬌媚小郎君頻頻側頭看他,神色目光顯露疑惑;後麵不遠,小和尚盤坐怪獸脊梁上手掐法印閉眼坐禪。 少年收起書卷,走到近前:“尊諸三位從何而來?所為何事?可否示下,小生原係此處土生土長,或能解釋。” “這裡的房子呢?” 奇怪,難道袍子裡有男女兩個人? 不敢細想:“這裡沒有房子呀。” “從來沒有?” “果真沒有。” 喬靈兒懵了。 姑奶奶碰到了鬼魂不成?要說老婆婆搬家走了,這也搬的太乾凈了吧,一根稻草都沒留下。 不是鬼魂還或是神仙中人?搬弄神通變化出一處住所,專等我投宿,待我走後又收了神通,茅草屋就沒有了? 喬某人豈會有這般重量? 汪寒掏出一把七八粒碎銀子,大約五六兩左右,又碎又潮,他自己根本就用不出去,他們鄉下人不講這些。 攤手遞給清秀少年:“敢問小兄弟尊姓大名?” 少年麵紅耳赤:“賤名不敢侮了尊家耳目,小生姓王。” 他死活不肯收銀子,汪寒本不是愛說話的人,用力擲在地上再不睬他。 轉過身喚道:“娘娘?” “走。” 三人一獸,轉眼消失在東南方。 娘娘?難道是王府妃嬪下來了? 不是。 少年回頭望向三裡外層層疊疊,金碧輝煌的靈山宮殿群。 她是靈山娘娘,喬靈喬月昭。 這樣想來,那嬌媚的郎君則是靈山上將汪寒汪平威,怪獸是魁獸,小和尚是娘娘第二義子,二公子天慧。 如此神人,今日竟與之如麵。 小生何其萬幸。 低頭看到五六兩碎銀子,王姓少年眼裡亮起璀璨奪目的光彩。 喬靈兒大為不快。 禿頭胖子,果斷拒絕。康家老鬼,躲了出去。老嫗平白,消失無蹤。 仿佛在與她撇清關係。 先恭後倨,原為那般? 難道……有禍事將臨? 這不是她能想通的,煙花山上獨汪佩有這個腦殼,可她正關著禁閉,為這等莫須有之事放出來,前功盡棄。 便不回煙花山,直奔寶平縣而去。 虹州東方毗鄰高中縣,高中縣南方是平安縣,平安縣東南方,才是寶平縣。 三人一獸馬不停蹄,風塵仆仆奔赴寶平縣城,其時天已入夜,不得不尋到酒店投店歇馬。 州府城郭投店尚不用名符為憑,更別說這等鄉下小地方了。 酒店登記的名字是小明與王浩。 天慧小孩兒,免予登記。 喬汪主從盤臥客房掌燈夜話,直至二更深夜,這才分房睡下。 次日晌午,巳時初分。 寶平縣,陋巷,一處不起眼破破爛爛雜草叢生的民居,房門緊閉,隱隱有對話在裡麵不時響起。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小弟特來拜見浩南兄臺。” “閣下貴為靈山上將。”陳香不無諷刺意味:“此間鄉土蔽陋,如何當得尊駕蒞臨,不知將軍,來此何為?” “將軍之稱不必再念,小弟可未曾稱呼兄臺為提轄大人。” “汪平威,你來乾什麼?” “小弟此行,特奉主令,攜兄臺姊妹回轉,從於我主。” “大言不慚。”陳香先一句嗤笑,轉身欲走:“閣下慢走,恕不遠送。” “且慢。兄臺還請留步,且聽小弟一席語罷,再走不遲。” 陳香將走又停:“閣下請試言,如若言語不通,哼,休怪在下不客氣。” 汪寒拱手行禮,如是言道: “敢問兄臺,此後有何打算?” “風聞浩南兄臺家世怪誕,不期一朝明於天下,恥見同人,羞辭官職,轉在此間,困居陋巷,持槍長嘆。” “上,不能投文武以報國;下,不能搬金銀贍疾妹;中,不容於四海,大好男兒無從屬、無伴僚、無主人。” “前,愧對先人祖宗;後,羞煞子孫後代;而下,無顏麵對天下人。” “你。”陳香大怒:“汪平威,如此辱我,怎可乾休,請兵刃罷。” “兄臺休怒,小弟有話奉送。” “先行鬥過,再送不遲。” 陳香這句話的意思是,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取下雙槍,擺好架勢。 驚聞汪寒高聲長吟:“陳浩南,你妄為兒郎。男子漢大丈夫,生居天地間,當手提三尺青鋒劍,闖立不世之功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