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想若乾年後,你之身材麵貌,許會人見人贊,好一條彪形大漢。” “這便是你胡亂修行乾功的後果。” “你……怕不怕?” “老夫也可助你,隻需臥床九日,便可化去一身乾功,且無後患。” “然,此般後果,再不能念及、思及修心法練武功之事,反之陰陽逆沖,頃刻間死於非命,魂飛魄散。” “似此般境況,你還願意解毒嗎?” 喬靈兒聽明白了。 她平生首次麵臨艱難的選擇,在明知會有老無所依的後果下。 是繼續修行心法?還是散去元氣? 我可也想生上幾個白白嫩嫩的小娃娃來養。 她腦殼裡不受控製的,浮現出這等稀奇古怪的念頭,想要娃娃,就必須要化去功力。 如此一來。 雷都頭那狗賊撕衣裳、奪兵簡的仇就再沒機會報,哪怕是仇人麵對麵相見,也隻能貓起來看他耀武揚威。 和林君卓這龜兒子,也有大仇,也不知此人是何種性情,若睚眥必報,可也沒幾天好活。 想起其人對朱修老賊的做法,就肯定是活不了幾天了。 想要活命,心法就必須要修,武功就必須要練。 悔不聽風老叫花子的告誡,等等日後的很多機緣,何妨之有? 而今……遲矣。 他日老子變成不辨男女,不明雌雄的異類,無顏麵對地下列祖列宗。 喬靈兒伸出一隻手不停揉眼睛,眼眶被揉的通紅,另一隻手不斷抹鼻涕隨手甩到地上又抹,周圍方寸間,漸漸遍布鼻涕泡。 不知何故,想媽媽了。 許是……天性使然吧。 她急忙使勁搖頭,不要想她,她又不喜歡我,常年冷臉冷眼,惡言惡語。 問爹爹又說她不是後媽,是親媽。 可保養、甚至撿來的娃,都沒她這麼對待的。 她對母親的記憶,停留在媽媽與爹爹永無休止的爭吵,然後媽媽離開,呆怔旁左無人處,無神、無聲哭泣。 轉過頭尋到她又打又罵,怨氣隨著棍棒和難聽的咒罵,發泄在她身上。 喬靈兒忽然露齒笑了。 這些悲慘,再不要憶起。 嫁人?生娃娃? 去他媽的,不嫁了,不生了。 皇宮裡的太監剪了根,去了事,也都沒有子孫後代,一個個不是活的挺滋潤自在的嗎。 待日後蕭淑芬產下孩兒,搶過來一個過繼成子女,百年後為我養老送終,不就完了。 書來瑣碎。 實則,這些想法隻在轉瞬。 想通關節。 喬靈兒對鐘大夫笑道:“不礙事。” “不後悔?” “絕不後悔。” 麵對斬釘截鐵的回答。鐘大夫心裡頭先喜三分,麵上不露聲色。 接著分說: “至於你突然激增的食量。” “武者踏入品級之前,該煉化精力為內力,持之已久勤勉不懈,待內力達到力變之時,方可感悟靈氣,破開天門,團結元氣,凝氣入體。” “你妄想一步登天,殊不知,已是大禍臨頭,不得其法,終生難有寸進。” “喬月昭,你尚不知武道境界,且豎起耳朵來。” “武者修行路,先歷一等武藝境,修技、養力;二等武功境,感玄、聚力;三等武術境,蘊功、內力;及至內力滿盈而溢,方能力變。” “一等境界修技,便是拳掌身法,積累招式。一等境界養力,是不論吃藥或吃肉,強健筋骨血肉,盡可能將身上的肥肉練成瘦肉,力量越大越好。” “這便是你饑餓的原因,也才有給你祭五臟廟的兔子肉。” “二等境界感玄,乃是感悟丹田,沖破玄關。二等境界聚力,是將身體裡的力量抽絲剝繭,點滴存儲丹田。” “存進丹田的力量,看不見摸不著感覺不到,無形無影無色無質,卻是實實在在的自身力量。” “三等境界不作贅述。” “從丹田玄關中使用出來的力量。” “便是……內力。” “至於力變,凡品三等境界不可絲毫鬆懈、勤勉不懈的同時,分心四用。” “打通脊梁中任督脈絡。感悟沖破天門玄關。冥想天地間無處不在的靈氣。凝氣入體與內力合為一股。” “靈氣與內力二者合凝一股,融進天門玄關中的力量,叫做元氣。” “凡品三等境界,抽精力變內力。凝氣後九品境界,融靈氣化元氣。” “如你一般,凝氣後踏入品級,是為九品武夫,天門玄關中的元氣,不再是無形無影無色無質。” “有詩為證。凡品三等武功境,修身感玄精華蘊;超凡九品武道境,融靈化元乾坤定。” “回過頭來說,倘若你未曾凝氣,武功還處於凡品境界,還可散功重修。” “你……可懂了嗎?” 喬靈兒麵前,仿佛有一扇無形的大門被打開,進入了一個全新的浩瀚領域。 不禁神遊天外。 精力內力、丹田玄關、三等境界、武者力變、凝氣入品、靈氣元氣。 武者突破凡人三等境界,踏入武道境界後,還他媽有九個品級。 我的媽呀。 回憶當日林陵與孟英二人放對,孟英曾驚呼一聲:‘術境?’不難猜測,林陵乃是凡品三等武術境。 散溢出的內力,能塌了瓊樓玉宇,造成數以百眾傷殘死亡。 試想一下,掌拳發出的完整力量,又是何等樣恐怖呢? 凡品境界已然這般驚天地駭鬼神,武道境界呢? 真個是……難以想象。 不提喬靈兒怔怔出神。 鐘大夫內心也遠不似表麵般平靜。 沙門金剛經分明是金屬性功法,為何她開天門,凝氣入品時,納入體內的是土屬性靈氣呢? 這土屬性靈氣,可謂神來之筆。 一則,她天門玄關中是土元氣,與毒掌同靈同元。 二來,她雖首遭修武,但凝氣入品從境界上,著實壓了林陵小兒太多。 三嘛,有武道境界高深的武夫從旁護她打坐,以絕強的元氣為她調和龍虎,改變金剛經原有的金屬性靈氣。 以上三者,任缺其一,她在凝氣入體的瞬間,就會炸成血糜爛肉。 上天護佑,她成功了。 而今,她以九品武夫之境,來修凡品三等境界,用以元氣作輔,破丹聚力,勢必一日千裡,突飛猛進。 此女,背後有高人。 此女,真乃異人也。 鐘大夫已生的三分歡喜,再加三分。 不知她心性如何,若駁雜淩亂,想法太多,未來武道之路,想也有限。 反之,倘若始終懷呈赤子之心,可就太可怕了,不日一飛沖天,不存質疑。 且容老夫,試探一二。 斟酌少歇,鐘大夫道:“老夫方才言過,不得其法,你將終生難有寸進。” 喬靈兒驚恐大呼:“哎呀。” “不急不急,不是沒有辦法解決。” “這五行靈氣中的名堂,老夫就是不眠不休同你講上五月半年,也道不出十之一二。” “你此際隻需知道,五行相生相克,火生土,二等功境前,尋來火靈功決,火土同修,可化解功力沒有寸進之局麵。” “修至力變,又生桎梏,彼時,尋來克土的木靈功決,木、火、土三係同修,方能再度化解。” “哇呀。”喬靈兒驚喜大叫。 鐘大夫喜形於色,心下六分歡喜,又添三分,隻差一分,便化狂喜。 他望向喬靈兒的眸子。 火熱、熾烈。 不假思索:“月昭,老夫欲渡你入我醫家,辨草性明石根,以草石為引,活人性命,鑄就巍巍功德,你可願意嗎?” 喬靈兒楞住。 我瞧著很善良?還是大夫這個行當急缺人手? 治病救人麼,非我願爾。 側頭詢問:“醫家,可從軍嗎?” “醫家慈悲,以一人活天下眾生,便是從軍入營,仍是醫者。” “天下眾生與我何乾,不可從軍,不入醫家。”喬靈兒搖頭否決。 “渡你入儒家,可願否?” “儒家,可入軍嗎?” “不可。” “那我也不要念書。” 鐘大夫心裡一沉,拉下臉來。 她字字句句不離從軍,滿腦子的打打殺殺,這與自己貫徹一生的醫家行止,大相徑庭。 仔細想來,倒也不出意外。 俗話說的好,婊子無情啊。 她原是勾欄清倌,旁且不提,這薄憐寡義,冷漠無情,對生命沒有一絲憐惜的思想,倒讓她學了個十足十。 著實……討人厭嘿。 思及此處,鐘大夫將要狂喜的心,仿佛被浸入一缸涼水中。 皺眉斥道:“常言道,世上隻有男官沒有女縣,更休提戰場廝殺了,你一介婦道人家,不思紅妝,反而心心念念戎裝沙場,滿心從軍,哼,屬實是癡心妄想。” 沒有女縣?沒有女兵? 那我豈不就是天底下頭一個了。 觀她似乎頗為興奮的臉色。 不以為恥辱,反以為榮耀。 鐘大夫心下頓感膩歪,從討厭極速變成厭惡,僅在眨眼之間。 不耐煩的擺手驅趕,稱呼也隨之變的疏遠:“小娘子自去吧,恕不遠送。” 喬靈兒禮貌的拜別了鐘大夫,辭別了玉米姐姐,離開回春堂,帶上兩條狼狗回轉萬寸山。 耳中回蕩著離開回春堂時,堂內傳出的冷聲嘲諷。 “這世上,從來也不缺異想天開的笨蛋傻瓜,哼,似此等大逆不道的女子,他朝必要貽笑天下。” 與鐘大夫幾句對話的功夫,喬靈兒的狼子野心,已是昭然若揭。 她想從軍,前無古人的女兵。 她甚至不止一次生出過女扮男裝,征召入軍營的念頭。 當兵是堅持,領軍才是夢想。 夢想何時有的,她記不清了。 但有一幕蒂固於心,熱血沸騰,蕩氣回腸的定格畫麵,卻宛如被雕刻在打記事起就有的記憶中,無比清晰。 匹匹鐵馬,威猛健碩;件件鎧胄,鮮亮耀目;麵麵旌旗,遮天蔽日;尊尊甲士,震撼大地;秉秉刀槍,百裡如林;燦燦戈矛,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斜刺蒼穹。 喊殺聲響徹雲霄,咆哮聲氣吞山河。 也不知是曾經見過,還是出於臆想。 就是源自這一幕畫麵,連累她性格變的粗糙,行為變的狂悖,念頭變的笨拙,感情變的遲鈍,酗酒,癡煙,稱一聲匹婦或者莽婦,也不為過。 與尋常女兒家,大不相同。 出了城郭,東行三裡。 夜幕即將要降臨,距離前方村落,尚有一段路程,月初夜空無月,天黑了可就看不見了。 喬靈兒收起裙擺圈綁在腰上,類似夜行衣的袖口是收緊的,正好發揮。 邁開小細腿兒,大步狂奔。 好似脫韁野馬,又如白駒過隙。 滿腔子濁氣隨著激烈喘息,沖出喉嚨又被風兒吹回來,堵塞氣道,極是憋悶。 季餘前回春堂養病四十天,與鐘大夫之間產生的親密關係,在她言罷了深埋心底的念頭時,多了些許隔閡。 急轉直下的態度,從喜愛變成討厭,隻在對了幾句話的功夫。 她又不是木頭,豈會感覺不到? 李正那老廝,彼此陌生下,有這種態度無可厚非。但鐘大夫聽罷,竟也變作了如同李正一般無二,叫人好生難過。 我雖吃了你醫館一些茶飯酒肉,又沒說白吃你的,他日富貴,會還你呀。 老家夥忒也小氣。 故意往左了想,對減緩鬱悶,並無絲毫幫助。 事實上,她心裡明鏡。 追根究底,李、鐘兩個老東西,並非是獨獨看不起她,而是看不起天底下所有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