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汀海城? 我祖上上數七八輩,也沒有先人出過虹州城呀,親戚伍的,更是一個不剩的死絕了,會是誰呢? “念。” 關音取出,神色莫名怪味。 “喂,你還活著嗎?喬靈你好,我是李青。聽老表說,你在虹州風光的很,眼無王法,拉幫結夥想翻了天。寫個便條問你兩個問題,顯莊小子究竟死沒死?受人跪拜的感覺怎樣?” 第一眼看到這封信,關音被震驚的恍惚了大半天,兩頓沒吃飯。 莫非是心有靈犀? 這可真是沆瀣一氣,蛇鼠一窩。 一個隨意篡改詞語,一個胡亂書寫信箋,彼此相差數萬裡之遙,天東地西的兩個人,居然通上書信了。 雖說地處確是一東一西,但這個詞語正確的念法,應該是天南地北吧。 天南地北天南地北天南地北。 默念到死記,再也不要忘記。 喬靈兒獰起眉毛:“就這些?這混賬李青是何許人?丫鬟,你可曾聽聞?” “如雷貫耳。人送此人詩候之稱,他寫過《沙鶴》,《世榮人枯》,《登千絕峰悟縹緲》,《卑官》,《茶女》,《秋暝宮罪昭太丞武公書》,《蔓州河驚鴻奇公子羽化騫》等等等等,近達百餘篇傳世神作。” “詩猴兒?李文昌?”說起這些聽不懂的酸詞雜句,喬靈兒也知道他是誰了。 少年成名的詩中侯爺。 赫赫名聲,是個人都如雷貫耳。 傳說此人文采不是好的很嘛,有文采寫個信寫成這樣? 倘若果真是他,能不得罪就別得罪。 “回信給他,沒死,沒感覺。另外幾封書信,又是誰人發來?” “三甲山寨,相邀入夥。” “哦?” 趙王山,唐王水,範王莊。 回想當日呂辰打聽回來的消息。 四百餘處有聲有勢的山寨中,前三甲分別是趙王、唐王以及範王。 ‘趙王山位於西北一千兩百裡外,霸占七百裡山川土地,雄峰百座,嘯聚近百位山主,數十武林高手,十餘萬小卒,赫赫聲威,更勝州府衙門。’ ‘唐王水位於北方三百裡外,青海灣上四十二島主,七萬水匪,過往官民無不聞風喪膽。’ ‘範王莊位於東南八百裡外,範王人稱獅王,其部八位兄弟各稱獸王,雖隻有萬餘人馬,但圈養的數萬猛獸惡禽,無人能敵。’ 喬靈兒取下煙鬥:“仔細說說,我倒要聽聽。”拿過煙袋,填裝煙葉。 關音摸出火石替她打著火。 取出信箋,一一讀來。 趙家書信,出自山寨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發號施令的軍師之手。 言說官家變動,諸多山頭即將迎來一番翻天覆地的大清洗,靈山位居東側僅十餘裡左近,勢必首當其沖,危如累卵。 許以步軍第二節度使高位,盼攜部眾入山中聚襄盛勢,同拒官家大敵。 唐家書信,出自唐王水寨唐門、唐山、唐水、唐崖四堂中,唐山堂主親筆。 內容雷同,許下唐山副堂主高位。 範家書信,出自山莊中,人送豹王稱謂的當家二頭領。 字句間也是一般說法,許諾範王莊第十位當家大頭領的位置。 節度使,副堂主,當家大頭領。 “落草之初,風聞大勢,輝煌顯赫,何其盛也。”喬靈兒感慨萬千:“曾幾何時,區區喬某人,竟也成為此等大勢競相邀請的香餑餑了。丫鬟,你怎麼看?” “奴婢以為,許諾給娘娘的位置,稍顯小氣了,不妥。” “小氣?哪家小了?副節度使副堂主還是範王莊第十把交椅?不小了。” “娘娘一去數月,且不許山上婢子等人告之近況,不知靈山日漸雄偉,不宜定論。” 喬靈兒把眼一瞪,做勢捏拳:“打你個不知天地高闊的死丫頭。”又鬆開拳頭舍不得打她:“是喬某不讓你告嗎?明知老子瞪大了眼睛,也認不得幾個字,你還告個狗屁。”頹廢搖頭,擺擺手:“你繼續說吧。” “是。”關音縮了縮脖子。 沉默少頃,等喬靈兒平靜下去,不似生氣的模樣後。 繼續說道: “自娘娘入城後,靈山除卻東方州府城郭,以及膠著的靈盧戰場外,餘下部眾四散而開,多方征討。” “根據最新出來的統計,靈山,已排進四百勢力前十,位列數九。” “境地方圓,依軍師令,從七百裡範圍收縮至四百裡大小。” “軍中部下,擁有高強武功在身的,一百七十二人,幕僚營中,專司靈山事務的學士,增達兩百三十六位。” “軍中將士。步軍,步弓手兩千,馬弓手一千,步兵八千,騎兵四千,總計一萬五千人。水軍,舵手一千,水手一千,攻堅兵兩千,計有四千人。天軍,七十。另,火頭營工匠營計有兩千人。” “加之正副都統、正副都監、正偏參軍、符寶郎、軍主簿、傳令官、侍令使,畿製使等,靈山部下,兩萬五千餘眾。” “殺伐存留,槽粕盡去,全部都是精銳中的精銳勇士。” “有此底氣,奴婢才敢直言,三甲之勢欲招攬娘娘而許諾下的位置,誠意或稍顯不足。” 喬靈兒微怔,瞥見關音仰起麵首,宛若剛生了蛋,驕傲的小母雞。 分明很好笑,笑出來卻成了苦笑,不知緣故,心下隱隱不安。 她找不出不安的原因,略過不想。 “這樣聽起來,丫鬟,你說的不錯,確實顯的小氣了。” 老子既有這等勢力,兵多將長,更兼有兩位術境強者效力。 範王莊不把頭三把交椅讓出來;唐王水不增設一靈堂;趙王山不將步、水、天三軍其中之一,第一節度使之位給騰了出來。 豈能前往,鬱居人下? 不中我意,不順我心。 況兼,近三萬精銳部下,未必就不可與官軍一戰。 說起來,天軍之稱,從無耳聞。 “丫鬟,何為天軍?” “回稟娘娘,與騎兵大致一般,但坐騎能飛到天上的,謂為天兵,其統領,稱為天將,天兵天將合而凝一,稱天軍。” 能飛上天的坐騎? 喬靈兒撓頭:“還他娘有坐騎能飛到天上去?騎鳥嗎?” 說起鳥,詫然記得,當日靈盧兩山頭第二次戰場上,乘騎機關大鳥,身懷無數暗器的唐門鳥人。 莫非,他就是一頭小天軍? “墨家機關獸。劍羽、刀羽、矛羽、戈羽等飛鳥、飛鷹、飛鵬、飛鸞等木塑鐵鑄的戰鬥飛甲,皆可載人騰空。” “丫鬟,明日。”喬靈兒話未說完,被外麵闖進來的侍衛打斷。 她想說,明日要一臺來耍耍。 侍衛半跪稟報:“娘娘,宮外有人來報案。” “大膽。”關音怒喝:“報案不去縣衙門,告到宮中來了,當真放肆。” 言談舉止,也是頗有威儀。 “稟娘娘。”侍衛雙膝跪下:“當中涉案之人,乃是張參軍的內弟。” “哦?張參軍的妻弟?既如此,你先退下去,我稍後前來查辦此案。”關音吩咐完。 回身望來:“娘娘歇下吧,奴婢,去去就來。” “丫鬟,這位張參軍是誰?你竟好似有些怕他,山下雞毛蒜皮的小事,緣何會告到盧浮宮中?我此時也無睡意,便與你同去看看。” 她沒有睡意嗎?她是不敢睡。 冤魂纏身,十數夜不能寐之事,實在不虞道給外人聽。 主仆二人向外走,身後關音解釋。 “奴婢何懼於他,實乃是。” 張參軍身為戰時指揮使,軍中職位僅在正副都統下,自副都統關陽剜蔽之役戰死沙場後,軍中並無能夠勝任之人,所以一直虛位以待。 故,其人位高權重,除東宮長卿,便要數到他了。 其發妻,是靈山都統東宮長卿第四房小妾的親妹妹。 她的弟弟,與靈山當家做主的數位大頭領,皆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至於報案告到盧浮宮中。 一來,他依仗的關係,滿門男女老少都在靈山效力,是妥妥的自己人。 二來,領地所有的三個縣,士紳名流財主豪閥都來參拜,表過了衷心。其餘兩縣無事發生,獨獨靈山所在地的高中縣,知縣相公兩個月前,匆匆沒了。 非是死了,而是雷同夷陵縣衙知縣一般做法,跑了。 大抵是聽聞府臺大人上任,第一個就要鏟除靈山的消息,害怕下逃命去了。 知縣相公跑了之後,蕭妍這才遣人入主了縣衙,治理高中縣大小事務。 縣衙有人主事,報案該去縣衙門。 告到盧浮宮確然不合規矩,可誰叫人家後臺大呢,二姐姐是靈山參軍的發妻,大姐姐是靈山都統的小妾。 有這兩個姐姐寵溺,他看不上縣衙內靈山遣造斷人官司的判官,倒也不出意料之外,當在情理之中。 解釋完罷,主仆兩人也到了偏殿。 少些時候,偏殿大堂。 “帶人犯上堂來。” 喬靈兒高臥首座,關音侍立身側,八名衛士分做兩班,左右各四,充當役卒。 隨著役卒斷喝,如狼似虎的衛士押解二人走進堂中,按跪在地,威武聲中三叩九拜一應慣例過罷。 喬靈兒一拍驚堂木,把眼瞪圓:“下跪者何人?” 往昔侍奉在勾欄瓦肆,沒少陪娘子們看戲聽書,戲臺書中的青天大老爺,就是這樣的威風八麵。 “草民馬貴,見過娘娘。” “小人薛努,參拜娘娘。” “你二人又有何糾紛吶?” “回稟娘娘。草民自幼家境殷實,得祖上蒙蔭,傳有珍寶琉璃馬一隻,數月之前,竟無故失蹤,經下人多方查問,確係是被薛努盜竊而走。草民上門索回,其拒不歸還,三番兩回之後,這才無奈狀告宮中,求娘娘為草民做主。” “小人冤枉。”薛努急忙喊冤。 “誰許你喊冤了?”喬靈兒又拍驚堂木,吩咐道:“沒規矩的東西,左右,打他兩個嘴巴。” 兩個大嘴巴子掌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薛努老實了。 “馬貴,果真是他偷了你的珍寶,索要不回,為何不打他?你這廝,也生的人高馬大,有鼻子有眼有拳頭,卻膽小不如老鼠,丟盡了馬家老臉,左右,打他四個嘴巴。” 左右出列獰笑著揮動蒲扇般的巴掌。 “慢著。”馬貴徑自站起來。 義正言辭:“草民全族皆侍靈山,奉公守法,豈會知法犯法,毆打他人?娘娘閉眼胡亂問案,隻管打人,草民不服,要麵見蕭妍娘娘。” 關音上前斷喝:“放肆,瞎了你的狗眼,你道堂上何人?乃我靈山之主。” 馬貴一口氣猛吸進去,臉憋的煞白,小腿不受控製的彈動,撲通又跪了回去。 堂上問案的,竟是靈王? 說話之人才是關音娘娘? 我的媽呀。 再不敢反抗,挨了四個大嘴巴。 “薛努,你可以說話了。” “大王神威赫赫,小人深為惶恐。此間事,確是馬官人冤枉了小人,那珍寶琉璃馬,是小人撿來的。” 喬靈兒嗤笑:“撿的?薛努,你再去撿它一個來,某家當堂開赦了你。” 他兩人,沒一個說實話。 馬貴雖掩飾的很好,但麵孔上時而略過不自然的神色。 薛努害怕的直打哆嗦,惶恐有之,卻非全部,他言談中有些瑟縮。 察言觀色,判斷情緒的本事,是否天生有之,喬靈兒不知道,心有旁騖心思不純的人,逃不出她的眼睛。 依這般本事,她才能完好無損,不缺胳膊不斷腿的,活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