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我住在偏僻的小土丘深處,周邊人煙稀少,但林木參天,似乎是這些樹隱蔽了我們的行蹤。如果不是要上學的話,我感覺我們一家是與世隔絕的,如果你不出去走走,你就會認為這就是世界。當你被外麵的花花世界迷住,你就再也不想回到以前的山野之地了。 有人的話不是搬走了,就是年齡與我不符,他們不會無緣無故的跑到這裡來的,除了我們和認識的人,無人踏足。所以能和我為伴的無非是樹林裡的一切,看著它們春生秋死,永不停歇。這裡還有我姐姐、爺爺、奶奶和一年回來兩三次的陌生而又熟悉的爸媽,他們遺留下來的書籍已被我讀得滾瓜爛熟。 我很震驚那時的我在六七點就睡了,朋友聽了都半信半疑,不像現在鬧騰到十點多睡覺已習以為常,以前咋這麼乖呢?那時候接觸的少,沒啥事,一家也比較節儉,若是碰到作業多或是課文難背的時候,就會熬到八九點。 爺爺奶奶勤儉持家,我們的要求他們也會盡力滿足,也對我們挺好的,就是帶有著一點他們那個年代的思想吧,也是那個年代的思想,那些陋習,害人不淺啊。不過啊,爺爺比較好說話一些,思想也先進一點,而奶奶算是老頑固了,好的聽不進,壞的還要跟你較勁說理一番,足以映射出古代的尊卑貴賤。 爺爺奶奶雖然年紀已高,仍是老當益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有時我想幫他們耕地除草他們都不肯讓我去做,他們不想讓我們這些門外漢添亂,做這些粗活,活成他們那樣的人。不過,誰說除草的一輩子就是除草的了? 一年四季什麼蔬菜都種,長的那叫一個旺盛,菜園邊角總長滿了起陽草,不了解的還以為是路邊不起眼的雜草,它甚至掙脫束縛長到了路邊。它們不大,卻很多,有著頑強的生命力,一根大部分都是新綠,老了的顏色會加深,隻有靠近根部分的那一丁點兒是白色的。它不會往外長,因為那裡沒土,需要往下很長一段路程才能接觸到另一塊土地,我們時不時就去割一手韭菜,大多是煮麵配著吃,鮮美好吃,香味獨特。 去往菜園的路上有一種紫色的花,我叫不出名字,也不知道拿來乾嘛,欣賞?後來才知道這是紫茉莉。偶爾他們還會往地裡丟一些吃完的水果的種子,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不過嘛,要有適宜的環境才能結出正確的果實啊,南方為橘,北方為枳。除了柚子樹,我覺得其他的水果種植都是大成功。 出大門你就可以看到兩棵大鬆樹,一棵桑樹,兩棵大柚子樹。白花大黃柚,裝飾了綠油油的柚子樹,甚是清香好看,招惹了不少蜜蜂前來采蜜。夏天來臨時還會有蟬在樹乾上停留休息,知了知了的叫個不停,訴說著夏日的炎熱,擾亂著我們的心神,不知覺的也熱了起來。遠離這地後,聽幾聲蟬聲都成了一種奢侈。 等聽不到它的叫聲之時已是入秋,仔細觀察的話你會在樹乾上看到它蛻的殼,那是蟬衣,看過醫生或是學過醫學才知是一種中藥材,不然在我們這隻是一具隻具欣賞的無用空殼。除了蟬鳴,夏夜你還可以聽到蟲鳴蛙叫鳥唱,它們不累嗎?不睡覺嗎?從哪傳來的呢?我想是那一片片稻田吧,稻花香裡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 柚子樹結的果實很多,但很酸,如果適應了的話還是能吃的,主要那時也沒啥吃的,饑不擇食?這是奶奶最愛吃的,聽她說這是藥柚子,吃了對身體好。後麵的小土地還有一顆柑橘樹,味兒還不錯,不過結了一兩次就再也沒結果了? 爺爺沒事的時候總喜歡在屋外的走道來回走動,似乎在思考著什麼,又像在回憶著什麼,但你問他他是什麼也不會說的。他們都一個樣,很少說話,但你與他們說吧,又是一肚子的話,他們啊,隻是少了知己啊!他們的朋友呢?屬於他們的時代已經結束了? 爺爺算是外出進貨次數最多的了,當然,除了每天上學的我們。每次他外出都會帶肉回來,偶爾買一些豆腐,因為他們不養豬,麻煩,雞的話養了幾年就沒再養了。大部分時候還會買一些餅乾糖果回來,這讓貪吃的我們十分高興,又有好吃的了!所以每次爺爺外出時我們都焦急地期待他從轉角出現,並提著肉和餅乾,然後滿足自己的肚子,風卷殘雲一番。為了讓餅乾不那麼快吃完,奶奶總會把零食藏起來,但也擋不住我們的食欲,我們像覓食的老鼠,不管奶奶藏在哪,我們總會聞著氣味找到它。 爺爺有空的話還用放大鏡看看書,在紙上寫寫字,興致來了還會和我們說上一兩句謎底。兩個人走在一根鋼絲上,那是什麼字啊?叢!而我們答不出時,又會把他們逗的開懷大笑。 我們也喜歡在屋內的墻壁畫畫啊,寫字,依稀記得的是墻頭草,風吹兩邊倒;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人奔家鄉馬奔草,烏鴉也愛自己的巢。爺爺奶奶倒也不在意,任由我們留下創意傑作。那時得到爸媽給的新日歷都能讓我們興奮幾天,那是我們的專屬,也是我們之間的約定。小孩子真容易得到滿足呢。 每次生氣時我總會扯斷晾衣服的繩子,就像我和爺爺奶奶之間的情感。他們什麼也沒說,我扯斷一次他們接好一次,漸漸的,我沒再把氣撒在晾衣繩了,不知道他們是否討厭過我呢?是否原諒過我…他們都說我是個沖錘,一碰就會爆炸,那時我還不願承認,現在好好想想嘛,是吧?憤怒隻會讓人喪失理智,犯下無法彌補的傷害和錯誤,然後無能的泄憤。原本以為走不出的日子,也熬到頭了,關鍵的是,回不去了... 小時候看到新事物和大人禁止我們去玩的、去碰的總是很好奇,總想著去玩一玩,占有欲也是滿滿的,總想著大人行的事我也行。籠裡的魚翻不起大浪,卻不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小小的蝴蝶能產生暴風,瞧不起,不經意,不重視,你就已釀下大錯。 老家據我所知的果樹裡有柚子樹,橘子樹,梨子樹,枇杷樹,李子樹,桑樹,因為季節一到,喜歡好動的我們便會到處走動,看看有無成熟的、可吃的果實,這也是我們零食的來源之一吧!令我印象最深的莫過於梨子樹和李子樹,梨子樹種在屋後的小土地上,李子樹種在正門土坪邊。梨子樹種了有幾年了,還沒長成大樹,而李子樹不知長了多久,已成大樹,樹枝延伸很廣,覆蓋了整個土坪,留下了綠蔭的土坪,花瓣的土坪,李子的土坪,擔憂的已不是何時長大,而是它還能撐多久了。 李子樹每到冬天便會變得光禿禿的,不像旁邊高大的鬆樹,仍是綠油油的。一到春天,李子樹便會長出嫩芽,時間一久便會長成綠葉,開花,結果。它結的花是小白花,結的果實拇指大小,卻很多。待到要結果之前,滿地繁花堆積,那是一副唯美的畫,不需要第三者的插足,你可以坐在門前清涼的石凳上看花在空中翩翩起舞,從這,到那,緩緩落下。打破寧靜的是飛累的小鳥,抓住樹枝,搖頭晃腦,嘰喳,撲騰,興致來了還會高歌一曲,宛轉悠揚。離開之時十分高調,搖晃的樹枝,隨波逐流的樹葉,匆匆忙忙的花雨。 我是看著它成長的,也曾站在坪裡仰望,憧憬著李子從青變紅,我們一家拿著長桿敲打李子的畫麵。青的李子很酸,有時它不會全紅,青裡帶紅啊,紅裡帶青,如果你不及時打下成熟的果實,它們便會自動掉落下來,咕嚕咕嚕,然後逐漸腐爛,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李子樹嘛,撐了好久了,白蟻密謀已久,盯上了它,想要再吃到它結的李子,恐怕沒那麼簡單了。梨子樹嘛,記憶裡也就結了一次果實吧,挺甜潤的,解暑神器,之後卻被我親手結束了美好的一生…… 那時用的是火柴,像煮啊燒啊什麼的都離不開火,被人馴服的溫溫順順的,日積月累,我也逐漸對它產生了極大的興趣。那一天,姑姑也來到了奶奶家,我從他們經常拿火柴的地方拿到了火柴,來到了屋外,以為點燃一根然後熄滅就不會有什麼大問題,正是因為如此,才會釀下大錯。 我點燃火柴後等它熄滅了就丟了出去,卻疏忽了一件事,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它是帶著火星的。我也沒想到這麼小的火星,會把那對乾燥木柴點燃,並迅速燃起了熊熊大火。它像個惡魔,四處肆虐著,無人可擋。我當時害怕極了,怕被罵,怕被打,就算是自己上去踩啊撲打也是無濟於事,無力感油然而生,一時不知所措。所幸姑姑發現的快,情勢還在可控範圍內。大人們迅速拿水澆滅了大火,隻是可惜距木柴堆近的梨子樹被燒的體無完膚。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事後,我也被他們狠狠地教育了一頓,那天我整個人都是懵懵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知道我引發了一場大火。之後的梨子樹再也沒結過果實,傷口也沒再恢復。 每逢大節日,爸媽就會回來看我們,或是帶我們下去住一晚。爸媽回來吃飯時總感嘆道還是家裡的飯菜香啊,蔬菜和肉都不一樣,真好吃!走的時候也不忘記帶一些離開。吃了那麼久,沒啥不一樣啊?他們多數挑夜晚回來,以至於要我們去給他們開大門。 堂屋很寬,有個籃球場那麼大,下雨時屋頂時不時漏水下來,我們不得不拿桶子接住,滴咚...嘀嗒。除此之外還有祭拜的場所,一間小屋子,用來煮澡湯啊、燉雞食啊、煮紅薯什麼的,很少用,也就用來存儲木柴了。堂屋裡還擺放著兩副棺材,這也顯得晚上的堂屋陰森森的,十分恐怖,生怕自己下一秒就不在人世了,看了僵屍片後感覺更甚。那是爺爺奶奶為自己準備的吧,他們少了我們會不會很冷清呢? 放眼現在,那時那些能讓我們視若珍寶的東西,已提不起興趣來,甚至是嫌棄,原來,我們已經長大,我們已經回不去了,它們不會一成不變,但留下來的感情卻絲毫不減當年。多走走吧,多讀讀書,讓你見識到你的成長,讓你意識到你所認識的世界不止眼前的冰山一角。 珍惜吧,然後把最美好的、最寶貴的裝進你最重視的玻璃瓶裡好好保存起來。當未來的你頹廢不悅時,想想還有它在看著你成長,鼓勵著你重振旗鼓,大步向前,笑傲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