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宮廷禮儀(1 / 1)

不夜天團 白思遊 5430 字 2024-03-16

將痕掃了一下自己的所謂“老熟人”們:有王國祭祀熙恩,是一個四十幾歲,彬彬有禮的中年人;自己的叔叔兼劍術老師,言軻親王,他總是帶著與家族中大部分人不相稱的開朗笑容;親王的女兒、也是將痕的表妹伊娜,她像自己的父親一樣性格開朗,並且頂著一頭與家族特征極不相稱的火黃頭發,盡管她聲稱這頭發的顏色來自於修煉火焰魔法帶來的副作用,但將痕知道那根本就是鬼扯;僅小自己兩歲的“外甥女”夏荷,她對著將痕偷偷做了個鬼臉,但是礙於場合將痕不能回敬給她一個鬼臉;還有從小最喜歡給將痕講那些戰爭故事的落影國最高軍事統帥沉隙,他比父王年紀更大,已經七十多歲了,頭發和胡須全部自然衰老成了白色。   聽到一聲吶喊,將痕停止掃視,不到半分鐘,幾個佩劍的皇家侍衛便從側門護送著國王走進眾人的視野中心,緊隨國王身後的,是自己的姐姐,曉似公主。緊隨公主的還有一位顯眼的女性侍衛,將痕本能的把眼光移到別處,雖然將痕與這位女性侍衛年紀相仿,將痕卻在童年記憶的對練遊戲中從未占過上風。   不遼落,落影國的國王,將痕與曉似的父親。他的個子很高,甚至比將痕都要高,須發全都是家族遺傳的天然白色,眼神裡帶著些冷酷的威嚴。連將痕自己這個唯一的兒子都覺得這個父親難以接近。他戴著黑色金屬與黃金嵌合成的王冠,穿著黑色國王長袍,長袍上縫著白色皮毛作為裝飾。將痕知道,他的這位前半生是伴隨著血與火,陰謀和殺戮走過的,似乎每一個王國的朝臣都對這位臨陣指揮作戰的國王帶著本能的敬畏,包括自己的親叔叔、落影國王的弟弟在內,大家都不去直視他。   而跟在國王身後的,則是落影王國的公主,曉似,長將痕3歲的姐姐。姐姐毫無疑問是個絕塵的美人,她繼承了母親的美麗,比起回憶中母親的溫婉和貴氣,曉似帶著一種不容褻瀆的冰美人般的氣質。某種程度上,她繼承了父親那給人難以接近的感覺,在將痕的印象中,她總是在貴族和皇家侍衛的人影中,白的耀眼,著黑色的長袍,有著白皙的鎖骨,她的紅眼瞳裡帶著溫柔的笑意,及腰的白色長發齊整整的梳在背後。   國王路過將痕,隻是輕輕瞥了將痕一眼,兩人沒有發生任何眼神交流。而姐姐路過時,兩個人自然對視了幾秒,將痕偷偷挑了兩下眉,兩個人都偷偷笑了。   等到國王一步步登上臺階,在椅子上落座,將痕、曉似和宴會廳中的每一位大臣才坐下。管家商紹站在將痕的側後方,女侍衛立於曉似一側。期間不斷有仆從推著小車為宴會桌擺上甜點和裝在大碗之中放著冰塊的冷酒,國王落座之後,所有仆從迅速退出宴會廳,在門外等候。   國王靜靜凝視著前方,不知道是在思考還是在等待著什麼,過了半分鐘有餘。   “各位。”所有人抬頭看向國王。   “我非常感謝你們遠道而來,參加將痕王子的成人禮。   這一天,將會是他人生重要的時刻,這意味著他將褪去短暫也無憂慮的少年時光,真正的開始正視我們所為之鬥爭過的世界,投入這個……我們獻身的事業。我也相信,這一天,也是王國的重要時刻,時代在不斷變化,我們這一代人,繼承自上一代人的事業,終究要交給下一代人。”   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這一時刻,將痕卻自顧自開始了表演,沖著表妹伊娜和外甥女夏荷回報剛才的鬼臉。   “希望你們享受今天的款待。另外我要宣布的一件事,我已經決定了隨後對王子另做安排,宴會之後,諸位稍作休息,今晚你們就會知曉。”   言軻親王和國王交換了一下眼神,便站起來,走到宴會廳正中央,舉起酒杯。   “敬國王,敬王子殿下。”   其餘人附和著,舉起酒杯。   酒宴進行到半途,在每一個人都與國王表達過敬意之後,果然如管家所說的,他們開始紛紛向將痕表達祝賀。王子此刻不能安坐,他靜靜的站在殿前,與每一個來道賀的人攀談起來。過程不知持續了多久,在這嘈雜的宴會之中,人已經一波又一波的返回位置繼續飲宴,將痕臉上始終掛著應酬式的微笑和得體大方的態度,但是他現在無比渴望能喝上一口水,或者酒,或者什麼都行。   這時還是伊娜裝作應酬的樣子,端來了兩杯酒,兩人強憋著笑說了些蠢翻天的場麵話,碰杯之後各自一飲而盡,伊娜走時,將痕看到管家商紹對著伊娜欠了一下身,他立刻明白了那是誰的主意。   宴會直到下午,賓客散盡,將痕才得以逃脫,返回房間,將那件又重又亮的衣服甩在一旁。又是一次應付了事了,他在床上擺成大字型,宣布這一天將在平淡中結束。   下午五點,商紹鄭重地舉著托盤上的茶走進他的房間,將痕平日很少飲茶。   “殿下”,將痕一邊在向茶杯中倒茶水,一邊抬頭看著商紹,   “國王下令,他的旨意,將在這一刻傳達給你。”   商紹在裡懷掏出了一卷帶著蠟封的小小羊皮紙,從容地揭開蠟封,將羊皮紙緩緩展開,將痕依然喝著茶,凝視商紹,等他張口。   將痕王子,即日起剝奪王儲之位。賜封伯爵,伊薩地區為將痕伯爵封地,望悉心治理,3日為限移駕。未得王命,不得返回都城。——不遼落   在平靜的下午茶時光裡,將痕平靜的聆聽著巨變。   “什麼?是嗎。”將痕眼睛逐漸放在遠方,變得呆滯起來,隻是仍然在小口啜飲。   “國王已經下令通知所有貴族,這件事隨著各位貴族返回領地,很快就會被全國所知。”   “商紹,我要做什麼?”   “您今晚應該好好休息,明天有一個短暫的宣誓就職典禮。下午還需要挑選所攜帶財物,我為您安排車駕。”   將痕沉吟片刻,“那麼,我應該去拜別父王嗎?”   “不必了,在宣誓之後,您就不再具有謁見國王的正當理由了。”   “哦”。   將痕把茶杯放回托盤,倒在床上,他此刻頭腦翻江倒海,妄圖從無數思緒中抓住一條,全力思考。比如,他是否能夠習慣在宮闈之外的生活,他是否如願獲得了他渴慕已久的自由,他將如何治理一個封地?那是他從未思考過的問題。但是躺在床上許久,根本無法一次厘清所有的問題。毫無疑問,他在內心平靜的接受一切安排,他就是在這樣的安排之中活過來的,他已經習慣了接受各種安排。但是他內心依然不可抑製的洶湧澎湃,一直到入夜,他躺在床上,月光映照在他的臉上,他仍然在思考,思考到筋疲力竭,天已經蒙蒙亮了,他才閉上雙眼。   茫然的蘇醒,草率的經過儀式,將痕看著自己父王冷漠的麵孔,像是咀嚼乾草一般吃下那些華麗飲食,漫不經心的挑選一件件要帶走的衣物,直到夜晚再次降臨,他才厘清了一件事,是自己迫切需要做的,於是丟下手頭的衣服,隻是穿著淩亂的白色襯衣,急匆匆的穿過燈火照耀夜色的長廊。   倏地,見到了自己想見到的人。   他們兩人站在走廊看著對方,廊下不遠處就是花園。   “將痕?這麼晚了,你要去哪?”曉似忽然開口,她的懷裡還抱著兩個小匣子。   “我?我正要去找你啊。”   “那正好,我也正要去找你。”   姐弟兩人自然的走下花園的臺階,“你對這事是怎麼想的?”曉似開口問。   “不知道,”將痕出了一腔鼻息,“誰知道他老人家又搞什麼幺蛾子。”   曉似拽著將痕的衣袖,一直到木長凳上坐下來,月亮透過回廊,倒映在水池中,發出淡淡的藍白色光芒。   “父王是想鍛煉一下你的獨立能力吧,我想一定是這樣。我想說……你不要埋怨父王,而且,也不要再記恨他了。”   將痕盯著水裡輕輕晃動的月亮,半晌不說話。   “我們的父親是個戰爭販子,他早晚要把這些強加於我。”將痕撿起一塊卵石,丟進池塘裡,“他的眼裡隻有擴張,沒有親人,沒有情感。他啊,隻是寄希望於我,拾起作為戰爭販子的衣缽。”   “別這樣說父王,他……”   “母親就是那樣死在他手上,他一點也沒有悔過之意。”將痕打斷了曉似的話,他的眉頭已經皺了起來,但看著姐姐的目光,他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的過分情緒化。   “我們還是別聊這些了,唉對了,姐,你懷裡抱的是什麼?”   “這個?”曉似指了指懷裡的匣子。曉似笑了笑,她修長又蒼白的手指打開了第一個匣子,裡麵擺著8個圓圓的東西,在月光下麵泛著白光。“這個是我們都愛吃的水晶糕,我是想給你帶在路上吃的。”將痕看著那8個水晶糕,用兩根手指捏著,拿起一個,“你吃一個,我吃一個吧。”曉似無奈的搖了搖頭,也拿起了一塊水晶糕,兩個人互相看著對方手上的那塊,同步著放進嘴裡,然後笑起來。   “剩下的別吃了,你再想吃到可就不容易了。”曉似含糊著說,將痕一邊咀嚼一邊點頭,把匣子蓋了起來,然後又用手指了指下麵的那個小匣子。   曉似把下麵的小匣子放到上麵的匣子上,輕輕打開,裡麵是一條銀閃閃的項墜。   “這個是,媽媽的項墜。我想把它交給你。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我不能要這個,你才要收好它。”將痕連忙拒絕。曉似則直接把它用手指提了起來,然後徑直戴在將痕頸上。凝視著錯愕的將痕半晌,握著手帕擦掉水晶糕在他嘴角的細小殘渣,笑了,像綻開的月光花。   “你…………”曉似想說些什麼,隻是還在組織語言。“你要照顧好自己,”   “我能。如果那要我犁田,那我就能犁田,要我去喂牛,我也能喂牛。凡人能做到的我都能做到。”   “誰要你去犁田呀。”曉似嘴角翹了起來,“你在那邊,有什麼不會的事,可以請教商紹。”   “他也跟著去嗎。”將痕倒是第一次聽說,他聽到這個消息,反倒覺得輕鬆了不少。“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姐姐,不要擔心。”   曉似看著他,像是望著一個8歲的孩子。隨後,她輕輕擁抱了這個弟弟,把項墜丟進襯衣裡麵,揮手後,向著長廊的另一側返回,又再次回頭,直到將痕也露出了一個孩子一樣的傻笑並揮手之後,她才徹底回頭,身影漸漸消失在走廊盡頭。   將痕笑了,他笑著走回去,似乎徹底沒有了掛慮的瑣事。   母親的去世,永遠改變了本該天真無憂的他。   母親去世之後,姐姐像是個小媽媽一樣關照他,即使她自己也隻是一個失去母親的孩子。   她是這世上將痕唯一掛念的人。   在夜色之中,冬末春初的風把馬車上的搖鈴扯得叮叮作響,將痕穿著黑色的外套,坐在車裡,搖曳油燈的光芒之中,商紹正戴著花鏡翻閱一本厚厚的古舊詩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