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 無盡黑暗的世界中,遠方的地平線已被黃昏般的昏紅所覆蓋。 少年將痕又於夢中赤腳踏足此地,但這一次黑暗世界的景象似乎與以往不同,除了那些大片的紅色暈染的天幕,他總是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若隱若現,仿佛在一邊打量他,一邊做出評價。 將痕並不感到恐懼,反而一直在搜尋那個聲音的來源,似乎總是在遠方竊竊私語,有時又在耳邊回蕩。 “你在找我?” 兩個碩大的紅色光源,在猝不及防間出現在將痕眼前不足兩米的地方,像是一雙眼睛。將痕被嚇了一跳,被自己的右腿絆倒在地。 “何必驚慌呢。”那紅色光源陰鷙的笑聲聽得將痕心裡發毛。 “你要乾什麼?”將痕坐倒在地,向那雙紅光眼睛發問。 “我?我能幫助你。” “幫助我?我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將痕從地上站了起來,與那雙紅眼睛保持了相當的距離。 “別離我那麼遠,親愛的,靠近點。”紅眼睛發話,將痕果然走近了好幾步,離那雙紅眼睛近在咫尺。 “瞧瞧你。瞧啊,你是獨一無二的。將痕,你知道嗎?” “你還知道我叫什麼名字?” 紅眼睛再次笑了起來。“落影家族的每一個人,歷史上的每一個,我都記得他們叫什麼,我都知道他們經歷了怎樣的人生,這其中當然包括你。” “好吧。那,你打算怎麼幫我?” “真是可憐,又可悲。我的小王子,他們把你保護得很好,不是嗎?你一直都被蒙在鼓裡。” “什麼蒙在鼓裡,別兜圈子了,直接說吧。” “我喜歡你,將痕,你很幸運。我是來和你做交易的,但我其實完全可以越過交易來硬的。” “那就說說你的交易。”將痕直直與那雙碩大的紅眼睛對視。 “我能給你力量。我能把你從無盡的本能驅使中解放出去,一勞永逸的。我能給你的力量是你想象不到的。” “我不需要力量。”將痕麵色微慍。 “你不需要?你比你想象中的更需要力量,你需要的很多!”紅眼睛的語氣變得有些暴躁。 “代價,交易的代價是什麼?” “我要你……做我的提線木偶!” 將痕猛然睜開雙眼,眼前被徹底的黑暗所包裹,他下意識覺得自己仍未擺脫夢境。 身下寒冷而堅硬,他蠕動起身軀,試圖觸碰任何能夠幫助他站起來的東西,頭頂有嘩嘩的響動聲,他伸手去摸,大概隻是乾草一類的東西,頭頂觸碰到墻壁,他以墻壁為受力點,漸漸坐起,然後又站起,前方左側,被漆黑遮擋的地方,似乎散發著淡淡的光亮。 將痕摸摸撞撞的走向光亮處,是一處階梯,循著階梯走上去,繞過頭頂低矮的梯形天花板,他置身於陌生空間的月色之中,半分鐘有餘將痕才意識到,這是自己城堡的大廳,而背後的空間則是城堡中被棄置的地牢。 意識到這一點後,將痕不禁打了個寒戰,他從未有過夢遊時刻,連夢話都不會說,自己是如何穿過兩扇緊閉大門和兩排階梯進入地牢中的? 將痕返回房間後,他便再也睡不著了,房間的落地擺鐘顯示時間為四點,天很快就要亮了,將痕點燃起蠟燭,從書桌抽屜中拿出一封被拆讀過的信,借著蠟燭燈火細細讀了一遍,尤其是寫著時間的那行,那上麵的日期正是今天。 清早,商紹準時醒來,穿好衣物並開始準備起洗漱用具,在走廊裡,他看見已穿好衣物,頭發淩亂的將痕,立刻停下腳步。“殿下,今日為何起的如此之早?” “做噩夢了。”將痕抬起疲乏的眼皮,撓了撓頭發。“祭雨信上說,今天就要到了。準備好招待的食物了嗎……?他不是機械國人嗎,是不是應該準備點機械國的特色食物。” “祭雨少爺是在落影國長大的,他的飲食習慣與您並無異同。您的早餐,很快就會送到。” “哦,我差點忘了。那辛苦你和廚師了。”商紹躬身行禮,將痕接過商紹手中的洗漱用具返回房間,打開窗,天已亮了,在太陽升起的前夕,被染成清澈的藍色,微涼的空氣透進房間,似乎遠方有淡淡的口哨聲。 不一會,將痕自己洗漱完畢,下一樓大廳時,城堡的仆從基本都已醒來,開始了工作,清晰的口哨聲也從剛剛打開的城堡大門外,進入到大廳裡。 “喂,將痕!”縛龍粗枝大嗓的和將痕打起招呼。 “這麼早啊?”將痕一邊走下樓梯,一邊抬手致意。 “我以為你還在睡呢,你才早啊。”縛龍坐在了餐桌前的椅子上。 “別提了。天沒亮我就醒了,一直到現在。”將痕坐在縛龍對麵。 “我昨晚宿醉,頭疼沒完,沒怎麼睡好,咱們同病相憐。對了,我跟你說的,見麵禮的事兒,你考慮的如何了?” “見麵禮?什麼見麵禮?”將痕被縛龍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搞糊塗了。“啊,我想起來了。我們喝酒的時候你提到的,兵器什麼的。” “對。”縛龍翹起二郎腿。“我攢下的賞金,買了幾塊鐵錠。那可不是一般的鐵錠,它產自紱楓國,是法師造物,與各種魔力材質相容,表現出巨大的可塑性。我打算親自鍛造一把劍,送給你,問你要什麼樣式的,你一直沒告訴我呢。” 將痕歪起腦袋,斜眼看著城堡大廳中懸掛的落影國徽旗幟,半晌。“這個,我還真是說不出來,因為還在學習使用軟劍來戰鬥,暫時不需要別的兵器啊。” “咳,你那個小牙簽,實用性遠不如鋼鐵長劍。” “謝謝你的好意了。要不你還是留著那塊鐵錠,自己攢點東方兵器什麼的。”將痕聳聳肩。 “你要是不要,那就先留著吧。本來之前在白河,攢下更多金子,我能用更多材料給你做一把雙手大劍的。” “真是勞你苦心啦。”將痕擺擺手。“雙手劍我也會用,但是用的少。” 將痕與縛龍談話席間,早餐已擺上桌子,商紹還貼心的為縛龍端上一碗醒酒湯。 與縛龍歇息片刻,又在練習間,兩人用木頭削成的劍與棍子,打了一會靶子,商紹忽然開門通知,孤逝與夜京也同時到了。 “你的鋼杖沒有帶嗎?”夜京詢問縛龍。縛龍一拍腦門,“忘了呀。忘在鎮上的旅店裡了。” 夜京隻好拿過縛龍手中的木棍,坐在一旁。 “我和你說過,你有充盈的精神力,如果稍加學習,便能夠隨時召喚你的武器了。即使你把鋼杖漏到了天邊,現在隻要召喚,它立刻就能出現。”夜京說完話,手中的木棍便忽然消失,又奇跡般的出現。 縛龍撓撓頭。“你要不先教我,用這個木頭棍子做示範吧,我回頭拿‘白暮’自己去連意識空間。” “按照我的方法練習,即使精神力稍顯平庸的人,也能做到。你瞧,孤逝都學會了。”夜京望了一眼孤逝,孤逝伸出雙手,水晶十字架也立刻被召喚在他的手中。 夜京便開始教導縛龍,如何隨時隨地使用精神力召喚武器,孤逝在一旁聽,而將痕則返回了一樓大廳。時間已過十二點,他獨自坐在麵對大門的椅子上,望向門外的樺林小道。 “咚!” 望不到的城堡門外,一個瘦削的身影忽然出現,撞在了城堡的木質大門上。 “哎呦。請問這是將痕伯爵的家嗎?” 眼前的人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模樣,他那奇特的穿著十分紮眼,紫色雙排扣外套,衣後有長長的後擺,內裡是襯衫與珍珠色的綢子馬甲,腰上交叉著兩條意義不明的皮帶,鼻梁上粘著一個白色貼。 “請問您找誰……?”將痕循著撞門的聲音,起立張望。 “是祭雨嗎?”將痕望著那個古怪的瘦愣頭青。 “哈↓哈↑,王子!”被認出的紫衣青年張開雙臂,迎著將痕的方向熱情的快步走去,然後被椅子絆到,險些栽倒。 將痕無奈的搖搖頭,雖然年齡成熟了,但是冒失勁兒沒有絲毫進步。 “你是高了很多啊。你比我小一歲,但是原來隻有我肩膀高,現在已經比我高了。”兩個人坐穩在一樓大廳裡,將痕開口道。 這時商紹帶著一隻托盤走來,將茶壺與杯子擺在將痕麵前。 “媽耶,是商紹叔嗎?”祭雨抬頭看著商紹,一臉誇張的表情。 “您好,祭雨少爺。”商紹平靜的回復。 “多少年沒見了,我真是……”祭雨伸出兩隻手去與商紹握手,但把茶杯全部打翻了。商紹走後,祭雨悄悄對著將痕小聲說,“商叔還是那麼嚇人。” 將痕聳聳肩,“我覺得還好吧。他隻是看上去有點嚇人。” 祭雨把臉悄悄湊近,“哎王子,你說,我聽他們都傳,說商叔是吸血鬼,真的假的?” “別聽這些亂七八糟的謠言。”將痕擺了一下手。“對了,我還納悶兒呢,礙於你特殊的政治身份,我嚴重懷疑能不能見到你,結果這一下真的見到你了。” “早就世紀大和解啦。現在兩國正在做生意,我也不再是人質了,我現在是自由身。”祭雨說完,驕傲地挺起胸脯,他說起話來滔滔不絕,活力充沛,像是連發槍械一樣。 “難怪。你是什麼時候恢復自由身的?” 祭雨用手指拉了一下下唇,眼睛望天。“半年?半年多了吧。” “哦?那你不回機械國嗎?” 祭雨呲溜呲溜的喝茶,然後發出大大的出氣聲。“我啊。我叔叔告訴我不要回去,本諾現在亂得很。” 將痕從椅子上站起,向身後的樓梯上走去,“我都快忘了,給你引見幾個朋友。” 將痕推開房門,不知何時,精神力教學已經結束,夜京和縛龍兩個好奇心極重的人,正在攛掇孤逝用冰製造冰球和大片雪花,還比試用棍子和精神力互相丟冰球,玩得不亦樂乎。 “乾什麼呢你們。”將痕也樂嗬嗬的加入到他們的氛圍中。 “一起玩啊將痕。”縛龍用棍子精準的揮打,將冰球擊飛到夜京那一邊,夜京則用精神力操控木劍懸空,用劍柄和劍鐔將球打回去。 “等會再玩,人到了,我們先去一樓見他吧。”將痕雷霆閃身,雙手一下子抱住了飛向縛龍的冰球,眾人才放下手裡的東西,走出門去,走下樓梯。 “哎呀,你是孤逝吧!”未等孤逝走下樓梯,祭雨便飛快地竄到他身邊。 “啊,我,你是,我們見過嗎?” “我們見過啊,四五年前的時候,在秘法學院,你忘啦?”祭雨自顧自的哈哈笑起來。 孤逝記得學院歷年會有很多來訪者,但是確實對這個祭雨印象不深。 “對不起,我……” “咳,不記得也不奇怪。畢竟那時候我們都還沒長喉結呢,也沒長個子。” “那,你應該是夜京,你應該就是縛龍?”祭雨分別指了指夜京和縛龍。 “你好。”夜京微笑回應。 縛龍則撓了撓頭,“你認識我?” “將痕給我寫的信裡提到過。對了,好像少個人啊。”祭雨掃視,並沒有發現牧蕭的身影,他記憶裡的牧蕭是一個挺帥的黑發少年。 “他還沒來。不知道乾什麼去了。”將痕攤了攤手。 在會議室,4個人圍坐,並端詳起來這個祭雨。 “這個就是我們的第六名成員?”縛龍疑惑的看著他。 “對,他是我們這個小團體的最後一塊拚圖了。” 縛龍徑直上前,在祭雨一旁坐下,擼起一隻胳膊的袖子,“來,掰一下。” 祭雨也熱情高漲的挽起袖子,“好!” 縛龍麵無表情的看著祭雨,然後光速把祭雨的手腕掰到桌麵上,再試又是這個結果,連試了十幾次,祭雨使出咬牙的力氣,但縛龍都是隨隨便便就把祭雨手腕掰倒,完全沒用力的樣子,甚至另一隻手捂起了打哈欠的嘴。 “魔力,如何呢。”孤逝把水晶十字架平放在桌子上。“你能觸碰它幾秒鐘嗎。”祭雨再次元氣滿滿,“可以!”於是把手放在了孤逝的水晶十字架上,半晌,完全沒有任何反應。 孤逝搖搖頭,“沒有反應,一點魔力都沒有。”祭雨抬起手,夜京將痕縛龍都各自好奇的把手放在十字架上,除了將痕觸碰十字架的一瞬間,十字架上瞬間閃過了無人察覺的黑色霧氣,也全部沒有反應。 “我可以用最短的時間教會你如何用精神力捆綁你的兵器。”夜京的手在空氣中一揮,便憑空召喚出一把碩大的金屬鐮刀來,然後鐮刀又很快消失。 “來,試試把這個連接到你的意識空間裡。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夜京拔出了縛龍腿上的獵刀,把它遞給祭雨。他耐心的教導並令祭雨嘗試了數分鐘,仍紋絲未動。 “不應該啊。”夜京疑惑極了。夜京便再次細致入微的教導起祭雨,再次嘗試,十分鐘,無果。 “我明白了。”夜京嚴肅的站起,下了結論。 “他的精神力太弱了。比常人還要弱。召喚武器這種事,是絕對無法做到的。” 四人麵麵相覷,同時背朝祭雨,小聲嘀咕起來。 “他會乾什麼啊?”縛龍小聲問,將痕還示意他再小點聲。 祭雨被晾在一旁,靜靜看著他們竊竊私語。 “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祭雨忽然異常的冷笑起來,打斷了幾人的當麵私下交流。 “王子。我需要你幫我找到一件東西,隻要它到手,我立刻就會讓大家知道,我能做什麼。”祭雨的臉色異常嚴峻。 “什麼東西?”將痕問。 “死神蘆哨。”祭雨的冷酷語調,一字一頓的說出了這個名字。 敲門聲。 離門最近的夜京打開會議室的門,牧蕭喘著氣從門外走進來。“讓大家久等了。” 牧蕭關上木門,懷裡始終抱著一個用布包裹的長條狀東西。 “我想你們應該需要這個,不論如何,我先把它帶過來了。”牧蕭在桌上抖落開布包,裡麵是一把怪誕至極、純金屬質感,閃著水銀般光芒的古怪獵槍。 “死神蘆哨!!!!”祭雨剛剛裝出的嚴肅冷酷在一瞬間破功,驚訝的舌頭都耷拉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