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雨像一個深愛著熊玩偶的六歲的女娃娃,抱著懷中的死神蘆哨,又是搖又是親,看呆了在場的五個人。 “所以,這是什麼,有什麼特別之處?”縛龍看得出那是一支獵槍,但卻完全搞不懂,那怪誕的造型與通體金屬材質有何意義。 “特別之處?這可是一件至高的傑作啊。”祭雨的語氣像是容不得半點質疑。 祭雨抱著槍左右搖晃了半天,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表現,立刻放下死神蘆哨,站起身來。 “是你嗎,牧蕭?”祭雨看著眼前的牧蕭,“你變了好多,我們四五年前的時候還見過,我記得你過去是黑頭發啊。” “修習魔法總是要有一些不可避免的副作用的。”牧蕭拉起眼前的椅子,坐了下來,其餘人也都找到椅子,圍坐在會議桌前。 “你怎麼知道死神蘆哨在哪?你怎麼會知道我想要它呢。”祭雨問道。 “這個,我聽將痕說過,根據將痕的說法,你幾乎時常把死神蘆哨掛在嘴邊,每次見麵的時候,你都會提到這個名字。而打聽到這個東西的具體位置,仰仗他的信息搜集能力。”牧蕭指了一下夜京。 “哎呀,我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謝謝、謝謝。”祭雨忽然冒失的站起來,跟牧蕭、夜京、將痕依序握手。 “所以,這個傑作到底傑在哪了。”縛龍的疑問依然沒有得到解答。 祭雨返回座位,拿起死神蘆哨,鄭重地清了清嗓子。 “這是一把獵槍,一把誕生於機械國的獵槍。” “這個我們都知道。”縛龍無奈的用拇指挖了下鼻孔。“除了機械國人,內陸人都不懂得機械製造,也不會用槍械,機械國人也從來不外傳槍械使用和製造工藝。” “你說得沒錯。但這一把槍,卻不是出自工匠之手,而是一把惡魔造物。”祭雨拿著槍沖著縛龍比量了一下,然後丟出了槍,被縛龍一把抓在手裡。 “這麼輕?”縛龍顛了顛那把槍,“它比木質獵槍還要輕。” “對。因為那金屬,根本就不是來自於這個世界的東西,而是一種魔界材質。”祭雨伸出手,縛龍將死神蘆哨又遞回到他手中。 祭雨注視著槍身,將槍從背後打開,露出了上彈的槍膛,其中的復雜構造令眾人嘆為觀止。 “它是一件誕生於傳說中的槍械。相傳一位惡魔工匠,由於好奇心,通過未知的方法來到了人類世界,他偽裝成人類,周遊世界,四處尋訪,他對所見人類所掌握的技術並不以為意,因而大失所望,準備返回魔界。 但他於意外之中,來到了本諾,瞬間被這裡的槍械牢牢地吸引住了,狂熱的癡迷上了槍械這種偉大的發明,因而滯留在本諾,整整十年,隻是為了弄清槍械的構造與製作原理,他花了十年的時間。 當他返回魔界後,交出了自己的答卷,就是這把死神蘆哨,他利用自己對槍械的理解,和惡魔世界的素材,製作了這把獵槍,但很少有人能夠欣賞它的美麗。幾經輾轉,我的曾祖父曾有機會獲得過死神蘆哨,他是個槍械愛好者,他甚至為之寫下了十萬字的研究筆記。雖然死神蘆哨最終被我曾祖父遺失,但筆記仍然留存,我曾在叔叔那裡得到了這本筆記,從此對這把槍銘刻於心。 我能不能好奇的問一下,你們是在哪打聽到的消息,又是在哪發現這把槍?” 夜京和牧蕭對視了一眼,夜京正準備開口說話,卻被牧蕭示意打斷。 “恐怕,信息的來源不能透露。”牧蕭搖頭。 “也好也好。”祭雨收起了好奇心,細細端詳起手中的槍械結構。 “你說的全都是它的來源,但是你沒說它有什麼特別之處啊。”縛龍再問。 祭雨抬起頭,閉合彈膛。“給我點時間吧。曾祖父的筆記記錄了這種槍械適配的幾種彈藥,我需要搞到一些彈藥,我就可以向你演示。” 晚上的時候,眾人在宴會廳裡飲酒聊天,將痕出門,縛龍同時借故上廁所,追上了將痕。 “所以,這家夥什麼來頭?”縛龍小跑到將痕一側,“看起來他什麼都不會嘛。” 將痕跟縛龍走到一個窗臺之前,一同倚靠窗臺向外眺望。 “十年前的時候,機械國中的一位領主主動挑起爭端,試圖在落影國東部奪下一塊領土。這種事很難說明白是非啦,那片領土曾經受機械國管轄達百年之久,幾經易主,那時候落影國戰事未平,那位領主正打算趁機橫插一腳。 但最終還是企圖落空,落影國軍隊招募的戰鬥法師,已形成一定規模,雖然對方有槍械火炮,但終究破壞力敵不過魔法。差不多那個時候,王國祭司熙恩異軍突起成為王國法師的領袖人物,他自身也擁有所有王國法師中最強大的力量,機械國人在他與同僚合力施展的大規模的殺傷性法術的攻擊下迎來敗局。 雖然內陸人都管他們叫機械國人,但是機械國內部從來沒有過統一嘛。各個機械國的領主都有自己的律法和規矩,按當時機械國那交戰方領地的規矩,他們將領主的子嗣送到敵對國當做人質,以換取和平。祭雨就是這樣被送過來的。” 縛龍撓了撓頭。 “這家夥還是個機械國人質是嗎。他總是提到什麼叔叔、叔叔的,難不成他叔叔才是送他來落影國的那個領主?” “是啊,那個領主,他是機械國什麼領地什麼派係我也確實記不清了,但我聽祭雨說過,他叔叔就是那位主動向落影國進攻的機械國領主,但是他叔叔沒有子嗣,對他視若己出,祭雨嚴格來說是那位領主的第一順位繼承人。” “那冒失鬼還是個王儲。那麼……”縛龍凝視了將痕片刻,“你也真是落影國王子咯?” “是啊。”將痕嘆了口氣。“我現在可不想背這種包袱,要是我有個兄弟就好了,也免得我被權力綁架。” “哈哈,兄弟不兄弟的,大人物的宮廷遊戲我是搞不懂。我就是好奇啊,我們這種孑然一身的,拿命換錢,當然無所謂。你們兩個王儲,敢以身犯險,這種事擱在我身上都不可想象。” 將痕沉默了許久。他左右環視了一下,對縛龍說道:“你瞧,這城堡裡的所有侍者,他們全都是國王安排來監視和保護我的。” “你說以身犯險這事,這誰知道呢。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命運這東西,我們總想左右它,想要擺脫命運安排,有時候會不經意變得離經叛道,想脫離既定命運的軌道,但是我們的脫軌嘗試能不能成功?我們脫軌成功是不是也是命運安排的?隻是遵循本心而行動吧。 你看看賞金獵人們,這一天或許滿載而歸……呃,我冒昧的問一下,你的賞金獵人同僚是不是也有失手,甚至在工作時丟掉性命的時候?” “有啊,太多了,僅在沙漠諸國,我見聞到的同行丟了命,十幾個,還有一些離譜的,成功獵捕罪犯,但是被罪犯的同僚尋仇追殺而死的,這些我都見過。我自己都有死裡逃生幾次的時候。” “那我的例子就成立了。賞金獵人們,用命來掙錢,不知道明天迎接他們的是什麼,是吃飽穿暖還是死亡。平民也安排不了他們的命運,野狼,土匪,大火,大家都在小心謹慎的生活,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明天就會迎來滅頂之災。你瞧我,衣著光鮮的,萬眾擁戴;光在我們腳下這一片領土,三次王朝更迭,那些衣著光鮮的人轉瞬之間就淪為階下囚了。 我想我們不要去揣測命運了,我們或許根本無法掌控什麼天數的安排。但是在選擇命運的岔路,我想試試抗爭,我想脫離既定的軌道,如果我的命運就是平靜地等待王袍加身,那麼在那一天到來以前,我現在的生活絕不會如別人預想的平靜。” “你有冒險精神。”縛龍咧嘴笑了。“宮廷大門也沒關住你外溢的冒險精神呢,還有你的叛逆。” “叛逆”兩個字似乎格外刺耳。將痕沒法給自己的行動軌跡下定論,但是“叛逆”兩個字正完美的切合。 祭雨隻待了一天便又離開了將痕的城堡。 幾天後當他返回時,一段之前經過的泥濘道路已被壓平,填塞了沙土,有工人在路旁忙碌。 將痕召集了所有人,在城堡外的空曠地,祭雨此刻腰間那奇怪的交叉皮帶已經別滿了各種千奇百怪的小口袋,那條有著三支槍管的金屬質短管獵槍“死神蘆哨”亦被祭雨掛在腰間,而前方空曠的平地上,亦劃線擺放著木製的人形標靶,標靶上用粗麻線粘成了一個環一個環的環形靶。 “這到那兒是五十米,瞧好了。”祭雨自信滿滿的用右手拔出槍,打開槍膛,在其中塞進了彈藥,抬起槍,隻是剛剛端平了手臂,槍火和煙便在一支槍口發出,頃刻洞穿了人形靶的胸口。祭雨放下槍,夜京閃瞬到靶子之前,大聲呼喚:“十環!” 緊接著,祭雨又接連射擊了百米之外,和一百五十米之外的靶子,夜京經過檢查,亦全部命中十環。 “能給我試試嗎?”縛龍看呆了,他向祭雨討來了死神蘆哨,像模像樣的站在了祭雨剛才站立的位置,端平手臂,扣下扳機,但是沒有射出子彈,祭雨才幫助縛龍打開了保險,縛龍連開三槍射向50米標靶,結果全部脫靶。縛龍惱羞成怒,連續射擊,直到清空子彈,依舊全部脫靶。 “你看,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容易吧。”祭雨臉上寫滿了驕傲。 標靶重新擺放成了一橫排,祭雨裝填了另一種子彈,一槍射出,三個標靶全部被擊飛出兩三米,其中一個直接栽倒過去,但後坐力也很大,祭雨差點仰過身子,他重新裝填,瞄準沒有倒地的標靶,又射一槍,命中的瞬間,炫目的火焰爆炸震驚了眾人,遠處的標靶全部被爆炸燒黑了一片。 “還有最後一招。” 眾人將標靶按照“品”字型重新擺放好了標靶,在一百米外,祭雨將槍口斜向對準天空,飛出的子彈射向標靶頭頂上空,在空中爆裂開,無數燃燒的金屬彈片墜落,將標靶砸穿。 除祭雨外的五人全部被震驚了。 “走啊,回去吃飯!”祭雨用手轉了一下槍,利索的把槍插進腰間,然後率先走向城堡方向。 縛龍快步追上祭雨,“我說祭雨,我給你的槍配備一把刺刀,怎麼樣?” “好啊。”祭雨笑嘻嘻的回應。 “那你回去得把槍借我,我得測量一下。” “行啊。哎對了,你們會下軍棋不會?”祭雨搭著孤逝冰冷的肩膀。 “學院流行一種魔法鬥陣棋,我隻會下這一種。” “你回去教教我,好不好?” 聽著眾人遠去的交談聲,將痕笑了,當要組建冒險團隊,他會想起祭雨,當然是因為他見識過祭雨的過人之處,祭雨是個真正的神射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僅僅使用手弩便能做到百米之外百發百中。 【7月,將痕城堡議會廳】 在議會廳的長桌前,議會桌前擺著的六張椅子上,坐著六個年輕人。 孤逝用冰凝結成棋子與棋盤,心無旁騖的與祭雨對下起魔法鬥陣棋,夜京在一旁吃著甜麵餅觀看。縛龍拿著一塊木炭,在一塊布上塗畫,塗完了便又勾掉。 “畫什麼呢。”牧蕭看著畫畫的縛龍問道。 “在給我們的小團隊設計一個隊徽。” “真有閑情逸致。”牧蕭嘴角略帶輕蔑的調笑。 將痕則從背後拿出了一隻抽拉式的木匣,用叉子托底,把裡麵的東西小心翼翼的拿出來,擺在六個盤子上。 隨著將痕拍了拍手掌,所有人放下手頭的活計,抬頭看向將痕,將痕則把盤子一個一個遞給在座的六個人。 “這什麼?”縛龍用手指戳了一下那透明如玻璃的柔軟布丁。 “先生們。我們就靠著一起分享這六塊水晶糕,來慶祝我們冒險生涯的起航吧。” 所有人端起了手中的盤子,看著盤中奇怪的糕點。 “我們是不是應該說點什麼?”祭雨站起身來。 將痕思忖幾秒,縛龍忽然開口說道:“祝一切順利。” “祝一切順利。”將痕隨聲應和,用手中的叉子,剜下一塊水晶糕,送入口中,縛龍則直接用手指捏起了水晶糕,一整塊塞進口中。 “祝一切順利。” 其餘人先後應和,都用叉子吃起了糕點,抬頭互相看對方的吃相,臉上揚起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