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影國.絕明省,晝夜莊園】 夜幕時分,一位尋常的農夫喂過了雞羊牛,鎖起畜社,陰沉的天空偶然落下幾滴雨水,昨夜下過的大雨使空氣中開始彌漫著潮濕與寒冷。 農夫從衣掛上摘下一件長袍,騎上了門外自己的馬匹,朝著晝夜莊園的方向驅馳。不時的回頭觀察,警覺至極。 農夫一到莊園門口,便被全副武裝的雇傭兵攔了下來,農夫不慌不忙地掏出一隻散發出淡金色光輝的勛章,雇傭兵客氣的讓開道路放行。 這看似尋常的富庶人家宅院,卻莫名的看起來一陣肅殺。 在晝夜莊園的刻字標牌下方,有一枚金屬質的徽記——黑色深淵吞噬了一半金色的太陽,透著一股難言的怪異感。 穿過傭兵與教士林立的大廳,從莊園內部看起來,這不是什麼溫馨家園,反倒更像是個盤踞著不法之徒的賊巢,農夫從無數兇悍的目光中穿過,走入地下室,用手中的勛章為鑰匙開啟了厚重的石門。 地下室的長廊,一側墻壁布滿了黑暗教廷旗幟與黑色盔甲,而另一麵墻懸掛起暮光教會的旗幟,佇立著暮光騎士所穿的黃銅盔甲,它們整齊地保持著對稱擺放,有種說不出的古怪。農夫繼續向前行進,他駐足回頭看了一眼,抬起手上的勛章,身後的石門開始自動閉合,又堅定的快步前行。而夜京矮小的身影也從一副漆黑的盔甲後麵靜靜探出。 昏暗的圓桌大廳內,全身覆蓋白袍的神秘教宗雙手交叉在桌上,聆聽桌子對麵藍月教長的話語。 “那麼,我們到時候暮陵集合。”這是夜京清楚聽到的藍月的最後一句話,緊接著,那位農夫脫下長袍上的兜帽,緩緩走進大廳,“教宗,藍月教長。” “西孚,你來了,快過來坐下吧。”教宗抬頭看到了農夫,開口發出如濃霧縈繞般的聲音。 藍月也適時起身,“那麼,我該走了。您也早些休息吧。”藍月對著教宗微微低了一下頭,又與農夫相對點頭,腳步輕盈地走出大廳,可在大廳之外,夜京瞟到藍月並未離開,反而卻躲在了大廳門外的一側。 農夫望著藍月坐過的椅子,沒有坐在那裡,而是拉開了旁邊的一把椅子,坐了下去,回頭看看門外,確認藍月是否離開。 地下室入口處的石門被藍月使用勛章遠遠打開,而藍月撫摸著手中的勛章,仍立在大廳外一動不動。 “教宗閣下。” “你深夜來臨,有事情向我匯報?” “霆雨教長那邊出事情了。” “霆雨怎麼了?” “黑馬場遇到的那夥人,在光明城內找到了霆雨教長,我的線報聲稱,他們中的一個威脅霆雨教長,迫使他透露了我們的方位和計劃。” “哦,是嗎。”教宗平靜地聽著對方的講述,“這不要緊。” 雖然聽教宗說出不要緊,對麵的農夫眼中神色明顯轉變為驚訝,但依然點頭回復“是”。 “有三個孩子目睹了霆雨教長殺人的事實,然後逃了,霆雨教長正發了瘋似的找他們。現在那三個孩子,還有那夥人馬,全部都潛藏在我所在的安居村。” “繼續監視,不要打草驚蛇。” “是。” 農夫稍稍向教宗靠近了身體,並壓低了音量,“您看,是不是把霆雨教長……” “不能考慮,霆雨教長的關係和地位對教會很重要。” “霆雨教長不受管製的濫殺行為愈發頻繁,我擔心,早晚因私廢公,斷送了整個教會的計劃。” “我會勸他收斂的。另外,你要看好那三個孩子,如果事情發展到難以收拾的境地,你可以暗中幫他這個忙。” “我知道了。” 此刻,廳堂內忽然出奇的安靜,門外潛藏的夜京與藍月皆屏息凝神,在黑暗中靜靜等待。 農夫遲疑半晌,這才開口,“有一件事一直擱在心裡,屬下不知該不該說。” “沒事,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屬下以為……以教宗閣下的才識與領導力,足以推進計劃,振興教會;而那八位教長,卻是八個不折不扣的廢物。教長當初為何要委任他們以教會的統治地位,滿足他們那麼多無理的條件?致使您都被當場架空。甚至縱許他們以教會的名義四處燒殺劫掠,敗壞了教會的聲望。” 教宗也沉默了五六秒。“誠如你所說,他們中的大部分確實毫無才能。教會發展所需錢糧和影響力,需要他們背後的家族,他們全部都是暮光教會末期管理者的後代,教會的正統性也需要他們來證道。你或許都想不到,黃金劍的線索,正是那個看起來荒唐至極的費索提供的。 在這些基礎上,他們很重要,也很有用。西孚,你要明白,有時候我們想要達成‘善’的結果,需要適當的借助‘惡’的襄助,為此,你不能過分死板,需要更加圓滑。” “屬下明白了,看來屬下跟教宗要學習的東西還有很多很多。隻是……屬下至今不明白,教宗是如何說服他們這些自大的廢物加入到您的計劃中去的?” “我向他們展示了真相,我向他們展示了足以令兩大教派滅亡的力量,我給出了他們詳細的計劃。有坐在寶座上的機會,誰又會甘心沉寂於暗室之中呢?” “雖然無法想象,但教宗的才智足令屬下欽佩。” 此刻,教宗也故意壓低了聲音。“等到計劃實施得差不多了,那個時候,那些教長和他們背後的家族也沒用了。我們隻需留下他們中的一個,作為花瓶擺擺樣子,而後麵的部署,需要真正的主謀者來實施。在那一天到來之前,還需耐心等待。教長的位子,我怎會心甘情願的交給外人呢?我需要信仰堅定和忠誠的人來執掌,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屬下願為教宗赴湯蹈火,至死方休。” 聽著室內二人的對話,藍月教長的臉上露出了神秘的笑容,腳步輕盈地離開地下室。 “鬼家夥,到時候誰先死誰後死還不知道呢。” 夜京察覺到那個叫西孚的家夥與教宗的談話似乎已經結束了,便又悄悄跟上藍月的腳步。 這座晝夜莊園似乎大的出奇,四周都是巡邏的教士和傭兵,藍月登上二樓,穿過長長的走廊,返回了自己的房間,哐當一聲關緊了大門。夜京看了下那扇門,厚重得要命,他倚在門鎖孔向裡偷聽,卻什麼也聽不到。 夜京不甘心,他通過閃瞬,繞開了莊園內人員的視野,快速找到了莊園外正對著藍月房間的窗戶,剛看了一眼,窗簾就立刻被拉上。 借著夜幕的黑色,夜京快速閃瞬到了藍月的房間上方,潛藏起來;在窗前,隻有窗簾桿處的一小條沒有遮住,但是從各種角度都看不到裡麵的情況,而房間的隔音又過於強,夜京嘗試偷聽,可什麼也聽不見。 夜京自顧自地嘆了口氣,“我什麼時候能夠鍛煉出超凡感知呢?”然後便從懷中掏出一個方形小酒壺和一麵巴掌大小的鏡子,捏著鼻子喝下了一口酒壺中的酒液,被辣的咳嗽出聲來,那些藍色精神力能量立刻從靜脈向夜京全身蔓延,夜京忽然能夠穿透墻壁看清簡單的人形輪廓,而聽力也暴增;身下的房間中,藍月在與什麼人交談,那交談聲清晰的如在耳畔。 夜京掏出小鏡子朝向自己,對準藍月那邊的兩個人形輪廓,調整鏡子角度,窗簾上方露出的一小塊視野透過鏡子開始反射出藍月的身影,此時他正在換衣服,一絲不掛,夜京不由得做了個嫌棄的表情。 “怎麼樣,在你的花圃中,成功種下我的花種了嗎?”藍月麵朝著床鋪換上一件白色的襯衣,那張大得要命的床上,正坐著一位身穿薄紗睡衣的美麗女性。 “不知道呢,我的小勇士。或許,今天我們需要加倍鞏固一下那片花圃呢。” “你可真是個小淘氣。”藍月用食指刮了一下她的鼻梁。 什麼花不花的,和花又有什麼關係,趕緊講正事。夜京心裡這樣想著,都聽得不耐煩了。 “我說,你把那個像鬼一樣的家夥迎到自己的宅子裡,難道心裡不犯厭惡嗎?” “有什麼關係,整棟莊園上上下下都布滿了我的人,他也隨時處在我的監控之下。再說,我嘴上叫他‘教宗’,這可是我的地方,他真管得了我做什麼?” 藍月說完,便一把揪住那女人的小腿,將她拉倒在床上,整個身軀覆蓋上去,兩隻胳膊撐著身子,兩張麵孔正麵相對。“我的房子,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那,你接下來,都有什麼打算?” 藍月望了那位女性一眼,開口笑了一下,在她的身側躺下,用手臂拄著自己的腦袋。 “費索動用家族勢力,已經找到了黃金劍的下落,待我們湊齊了黃金劍與暗霄盾,儀式完成,我們就是真正的無可匹敵。到時候,休說這個小小的省,就算是橫掃整個落影國,也隻是時間問題。我做了教團首席,你就是首席的妃子。” 女人輕輕地朝著藍月的肩膀上扇了一掌,“為何不是首席夫人呢?” “誒,當首席夫人,你管得過來那些五大三粗的手下和一眾姑娘們嗎?我可不忍心看你受這種苦。” “得了吧,你這口蜜腹劍的花心大蘿卜。” 藍月從床上坐起,稍微鄭重了一下表情,“那個鬼東西,想利用我們的影響力完成他自己的野心,這所有人都知道。可是這蠢貨居然妄圖弄死我們。” “哦?那你打算怎麼辦?殺了他嗎?” “現在他的形態,沒有人能殺得了他。那個家夥倒是有一件事與我想法相同,那就是,我的七位‘教長’同僚,他們全部都是不折不扣的蠢貨,死了就死了,等到劍盾交匯之後,他們也就沒什麼價值了。” “他們都是蠢貨,隻有你是我的小勇士。” 藍月站了起來,“我可以明白的說,就算那個鬼東西把其餘七人都清除掉,他也不會殺我的。暗霄盾與黃金劍的力量解放,需要黑暗教廷與暮光教會騎士的後裔來完成,而恰巧——我具有他們全部需要的兩種血統。沒了我,他怎麼使用它們啊?” 說完,藍月的右手掌伸出,狠狠攥成了拳頭。 “我可不是庸俗平凡的犬類。反觀他們,隻是空有暮光教會騎士的血脈,卻連狗都不如。我有力量,有野心,也有頭腦!等到我重返光明城的時候,我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把黃金家族的莊園燒成粉末,裡麵的家夥,一個也不留的全部殺掉。人們不是對他們恨之入骨嗎?我可不想違逆人民的意願。” “你就這麼恨他們嗎?” “隻因為我的母親,有四分之一的黑暗教廷騎士血統,他們就不由分說把我們一家三人趕了出去。他們這不是在維護體麵,而是在侮辱我的母親!傲慢者終將付出代價。” “我也是暮光教會末代教宗的後裔,你不會把我也看做連狗都不如吧。”那個女人也用手臂拄著腦袋,側頭望向藍月。 “你?我的小淘氣,怎麼會呢。你是聖潔無比的,我們的結合,完全是天作之合,我們的後代將成為這個即將復興的教會最強大的統治者。” 藍月眼光變得兇狠,嘴角卻莫名笑了起來,“等我擁有了黃金劍和暗霄盾,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那個鬼家夥,我讓他萬劫不復……然後,我們就扶持你的父親來做教宗,讓教會統治徹底掌握在我們兩個人手中。” 那個女士站了起來,夜京這才看清她完整的臉,雖然美艷動人,但是她看起來似乎並不年輕,夜京大概估計,她比藍月要大個八到十歲左右。她用雙手捧起藍月的臉頰,兩個人熱烈的擁吻起來,藍月一把抱住她的大腿,把她抱到了大床上去,濕潤的親吻聲聽得夜京一陣一陣犯惡心。 “那些姑娘,你調教的怎麼樣了?”藍月輕輕喘著氣,忽然問道。 女人美艷的一笑,“你自己瞧啊。”她從胸口下摸出一個勛章,朝著壁爐方向舉了一下,壁爐便自動收縮,展開暗門,夜京也調整了位置,連忙朝著能看見暗門裡麵的方向蹭了過去。 暗門之後,幾張椅子上,是一些手腳都被捆綁住的姑娘,嘴也被白布條死死勒住,難以發聲;她們有些表情木訥,有些表情驚恐,有些表情茫然,但是她們卻全都化好了濃妝,穿著貴族服飾。 藍月和那個穿睡衣的女士都站了起來,麵向壁爐內。 “你要好好勸誡她們,為光輝騎士後裔留下血脈,是一件光榮的事。而且,作為一個保有紳士風度的人,我從來不喜歡來硬的。” 夜京喝下那口酒的感知力漸漸消失,他耳中的對話聲開始越來越小。在低頭去摸酒壺的時候,手中的鏡子差點掉下去,夜京反應伸手去抓鏡子,腳卻“咚”的一聲,踢在藍月房間的窗戶上。 “什麼人!!”藍月高聲問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