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啊。這不挺好的嗎？”她對她說。 　　“就是幾個月不見有點變胖了。”我走近後對她開玩笑說。 　　“你才變胖了。你變醜了，變矮了，變傻了，變……”想不到繼續用什麼詞的她停止了造句。 　　“變好了。”小姐說了一句。 　　“哪裡好了？”朋友不服氣地說。 　　“對，一點都不好，我還是壞人。”我問她們：“剛剛你們在聊什麼？” 　　“沒什麼。”朋友說，“新婚快樂。”她突然遞給我一本書。 　　“哦？”我從她手裡接過，翻到正麵看了眼，書名叫《娜娜》，作者是愛彌兒·左拉。 　　“謝謝。”我說。 　　“拜托你，下次給人提這個名字的時候不要再說什麼獅子王的妻子叫娜娜了，多看點書吧笨蛋。”朋友說。 　　小姐大聲笑了出來：“他真那樣說嗎？” 　　“對啊。” 　　“這有什麼好笑的？”我有點不知所措，以為自己記錯了，“辛巴的妻子難道不叫娜娜嗎？” 　　這次連朋友也笑出聲來。 　　我看向了院子裡麵，之前音樂會上表演合奏的一些住在附近的老頭老太太來了，幾個我不認識的娜娜的朋友正坐在一張被上午陽光暴曬過的桌子前，時不時會看我一眼。在院子角落那邊，今天來店的願意參加婚禮的客人自始至終隻有那四個人，幾個店員也比之前更忙了沒再和他們繼續閑聊。這會兒房地產中介公司的經理從大門那裡走了進來，穿的還是公司的製服，看樣子隻是順便過來一趟。由於在家鄉這邊我沒有更多的朋友，我便把幫忙辦理房子手續的她也邀請過來了，順便也想改變在她心裡我那花花公子的形象。我離開朋友和小姐，去接剛被店員帶進來的她。 　　“嗨。”我向她招手。 　　“嗨，新婚快樂！”她說，“沒想到你這麼快就搬進來了。”她看了看四周，又說：“這裡麵變化可真大啊！” 　　“托你的福。”我說。 　　“哪有，您太客氣了。”她看了看周圍四處可見的女仆，湊到我耳邊問我說：“請問新娘是那天您收到的傳單上的那家店的店員嗎？” 　　“不，是她們的店長。” 　　“我來時看見那家店門口指引客人到這邊參加婚禮的招牌了，我覺得好奇就看了看店裡麵，結果看見了正在打扮的新娘，新娘可真漂亮啊。”她贊嘆說，又笑著問：“你們是怎麼認識又怎麼發展得這麼快的呢？” 　　“謝謝，她原本是我的初戀。” 　　“那您是在知道這點的情況下才決定買這座房子的嗎？原來如此。”她自顧自地點了點頭。 　　“不，當時我是不知道的。後麵有了別的機會才知道的。” 　　“啊，那真是不可思議的緣分吶。”她睜大了眼睛，露出職業性的笑容。 　　我本想邀請她去我朋友那邊和她們兩人一起坐，結果她認識演奏雅納切克的四個老頭中的一個，兩人打過招呼後她告訴我自己可以跟他們坐一塊兒，我也就沒說什麼了。 　　我看了眼時間，現在是上午十一點多，差不多該準備開始婚禮了，可還沒有人通知我娜娜準備好了要過來。院子裡的音樂在停了一分鐘後被樓上的娜娜換成了滿匙愛(The Lovin' Spoonful)的專輯《白日夢(Daydream)》。我看見倒紅茶的女孩已經忙不過來了，便過去幫她，我倒了幾杯新茶準備送到房地產中介公司的經理跟老人的那桌去，此時他們正興致勃勃地在聊什麼。 　　“就是說啊，因為她實在是太漂亮了，又還隻是個高中小女孩，居然就跑來我們公司說要登記這棟房子，這兩點讓我印象非常深刻。” 　　“可能這就是緣分吧。”坐在房產經理旁邊的老頭邊說邊把戴著金戒指的手放在了房產經理的椅子扶手上。 　　“以前那個老太太都已經讓人把家具給搬進來了，可沒過多久人就走了，家具後來也被人搬出去了。”另一個禿頂的老頭說。 　　“那時候我還沒進現在這家公司，但這事兒倒也聽說過。”房地產經理坐得筆直，雙手放在穿了黑色絲襪的腿上，一臉認真地聽他們說。 　　“家具還沒被搬走的時候，我在房子外麵聽到過幾次有人在彈裡麵的鋼琴，那是我生平聽過的彈得最好的莫紮特。最近這房子裡又能聽到有人彈鋼琴了，真不可思議啊。”禿頂老頭繼續說道。 　　“是娜娜在彈。”我向他們微笑致意，給他們端上一杯杯紅茶。 　　他們客客氣氣地向我祝賀，並毫不吝嗇地誇贊娜娜的琴藝。 　　我向他們道謝後又回去繼續幫送茶的店員的忙了，跟娜娜的朋友們也打了照麵。 　　“娜娜居然就要結婚了。”一個打著唇釘的女生說。 　　“可惜了。”一個穿著朋克風格的皮衣外套的男生絲毫不顧及在場的我說道。 　　“謝謝你們來參加我和娜娜的婚禮。”我還是出於禮貌給他們端上了紅茶。 　　在《白日夢》這張專輯的歌基本都放了一遍以後，終於一個負責傳話的店員跑來告訴我說新娘準備好要過來了，讓我先去門口等著。我請她上房子二樓去通知下娜娜，讓她準備看準時機播放進場時候的音樂，她照做去了。找書苑ｗww．zhaoshuyuan.com 　　我站在門口等了兩分鐘，娜娜穿著雪一樣白的婚紗過來了，我變得緊張起來。但是當她牽住我的手，那種緊張的感覺又自然而然地消失了。 　　“你穿上婚紗真美啊。”我忍不住說。 　　“喜歡嗎？”陽光下她展現出了美麗的笑容。 　　我十分認真地點了點頭。 　　我們在大門門口等著在房子二樓的娜娜的信號。她接到那名傳話店員的通知後就從客廳走到了外麵陽臺，遠遠地向我們揮了揮手，笑著點了兩次頭，然後就走進屋去了。 　　之前放的音樂停了，負責主持婚禮的店員用事先準備的麥克風說了段簡單的開場白，吸引住了在場的所有人的注意力。 　　從二樓放出來的音樂聲響了，播放的音量暫時被調到了最大，婚禮正式開始。 　　不對，這旋律怎麼都不對。 　　這段跟計劃有出入的音樂播放了三十秒左右以後，中林芽依（May'n）用十九歲的聲音唱出了《鉆石裂痕（ダイアモンドクレバス）》的第一句歌詞，我才完全確信音樂放錯了。 　　由於所有人都在認真看著站在門口的我和娜娜，我也無法問她這是怎麼回事，是不是她臨時起意，我微微轉了下頭，看見娜娜冷靜的樣子才算是放心了。她手輕輕推了一下我的胳膊，我想是示意我該走了。 　　“It’s long long goodbye，再見吧，再見吧，說過多少次了…”歌手這樣唱著。 　　我帶著娜娜向前走了，在這些陌生人的掌聲中借著生命的紙船出發去向那難以抵達的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