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人啊。”我點了點她的額頭。 　　“我怎麼了嗎？”她問。 　　“還沒有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我知道的。並且我怕你比我先死，而我要承受失去你的痛苦；也怕我們都死在了貓的前麵，貓們為我們傷心。” 　　“貓會傷心嗎？” 　　有人敲了敲病房的門，我說了句“請進”後，門被推開了。是娜娜的主治醫生，跟之前治療我的是同一個，再見到她的時候，我覺得她像是更憔悴了。她沒有問候我這個老病號，徑直走向了娜娜的病床，幫娜娜取掉右手手背上的針頭後，冷漠地按上一根棉簽。她進屋到這會兒才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問娜娜感染有多久了，娜娜則看了看我，我把情況告訴了醫生。 　　“今年年初的時候感染的。” 　　醫生看了看我，像是終於把我認出來了一樣說：“是你，你也感染了？” 　　“是我傳染給她的。”我說。 　　“在被傳染前你知道他有病嗎？”她轉過頭去問娜娜。 　　“我知道。”娜娜一臉認真地說：“是我自願的，我們是夫妻。”她從醫生手裡接過棉簽，繼續按住流血的針眼。 　　“夫妻是嗎。”醫生在病歷表下麵的一張紙上簡單地記下了什麼，與其說是寫了一個日期或者記錄了兩人的情況，倒不如說像是寫了一段無關緊要的話。 　　“醫生，娜娜這次生病會不會和感染有關係？” 　　“哪有進展這麼快的，隻是因為季節變化引起的流行性感冒罷了。她有些營養不良，最近都是在給她輸營養液。” 　　“也就是說我的病早就好了，卻還要把我當成植物一樣養在這裡嗎？”娜娜有些不滿地說。 　　“這你得問他了。”她用頭點我在的方向。 　　娜娜一臉疑惑地看著我，我隻好裝作毫不知情一樣尷尬地笑了笑。 　　“如果想出院，今天中午就可以走了。但是要先簽出院確認書，還有根據你感染的情況登記下個人信息，一會兒會有護士過來送材料，等你們走的時候記得把填完了的表格交給外麵前臺的護士。”醫生繼續看著我說：“你也要一起登記，知道嗎？” 　　“好。那一會兒就辦理出院吧，謝謝你對我們兩人的兩次治療。”我說。 　　等醫生走後，娜娜有些生氣地問我：“為什麼你會想讓我在醫院住這麼久呢？” 　　“我聽醫生說你營養不良，就想讓你從店裡暫時抽身出來，調養一下身體嘛。再加上血液檢查的結果一時半會兒也出不來，得到結果了我又不知道該找什麼機會告訴你。” 　　“真是的，下次不要再瞞著我讓我住這麼久的醫院了，這裡的消毒水的氣味實在太難聞了，繼續躺下去身體會變得更糟糕的。”她迫不及待地從病床上起身，準備下床，腳伸下去想夠床底放著的鞋。 　　“是是。可你們大學裡麵不也經常聞見這種味道嗎？” 　　她的動作停了一下，像是找不著鞋子了，她問我：“你知道我大學的事嗎？” 　　“我隻知道因為我的關係你讀了附近那所醫藥大學的音樂治療專業。” 　　“那隻是你知道的一部分吧。” 　　“我就知道這些，還有什麼嗎？”我說。 　　“像你一樣咯，等哪天機會合適了再告訴你。”說完她嗖地一下站起來，朝我撲過來，緊緊抱住了我。 　　“我們現在就走吧。”她在我耳邊說。 　　“現在就走嗎？醫生不是要我們登記個人信息嗎？”我心不在焉地說。 　　“現在就帶我走吧，求你了。”她把頭埋進了我的身體。 　　我自己也對登記信息這種事覺得有些反感，難道因此就要被他們歸到一個常人以外的類別裡了嗎？難道之後每次生病都會被視為感染病毒的原因嗎？如果不會這樣，又為什麼要對我們的身份、經歷、住址這些知根知底呢？心裡這些讓人不快的想法使我也想就這樣帶娜娜逃走。反正我們已經變成異類了，何不多些自作主張呢？我想起電影《天生殺人狂》裡麵那對瘋狂的夫妻，雖說不至於讓自己和娜娜淪落成那樣，但是今天這種事是可以暫時逃掉的吧？ 　　我答應了娜娜，讓她收拾好東西，先去車上等我，我等護士過來，拿到醫藥費單去結完醫藥費就趕去停車場跟她匯合，也不填什麼信息登記的表了，就這樣走。 　　“像是在跟你冒險一樣！”她高興地說。 　　在娜娜換了身衣服溜出去以後，我獨自在病房裡等著，可送材料的護士卻半天沒來，我給娜娜打了一次電話，告訴她情況，讓她再在車裡等等。就在我著急地在病房裡來回踱步、數地上的磚格之時，那名粗心大意的護士才急急忙忙把材料送來。她像是很忙，拿著我簽了字的出院確認就走了，找書苑 www.zhaoshuyｕan．com也無暇顧及我到底是不是那個病好了還輸了幾天營養液的人。 　　我把兩張信息登記表折了起來，裝進包裡，開門後看了眼病房外麵的走廊，發現醫生和常來查房的護士都不在附近後便匆匆下了樓。從三樓下去以後要到醫院大廳得穿過一個被綠色玻璃包圍起來的廊橋，在那裡我見到主治醫生正向我迎麵走來，在她身後不遠處還有一個熟悉的，嬌小的背影，就在我想跟上去確認那人是不是朋友的時候，醫生叫住了我，我不得已停了下來。 　　“準備走了？” 　　“是的，現在去結醫藥費。” 　　“個人信息的單子填了？” 　　“填了，也已經交過去了。” 　　“好。你知道作為感染病人後麵需要做什麼才能得到治療嗎？” 　　“應該是要去疾控中心復查然後在那兒拿藥吧？” 　　“是這樣沒錯，但是你們還需要帶一份醫院開的處方和肝腎功能的診斷書，不然那邊是不會拿藥給你們的。” 　　“所以才需要填那張個人信息登記的表格嗎？” 　　“沒錯。” 　　對於剛剛的逃跑計劃，我開始覺得有些力不從心，也忘記了朋友的身影已經漸行漸遠。在和醫生分開後，我到醫院大廳的繳費窗口前結清了這些天的治療費用，快步走到地下停車場後把改變了的情況告訴了一直在等我的娜娜。 　　在車裡我跟娜娜填了各自的表格。我吻了她，告訴她我去去就回。我離開的時候，她正失望地看著車窗外自言自語，就好像那裡站著一個答應陪她冒險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