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茲(1 / 1)

芬並沒有怎麼睡。   那個被叫做隊長的男人身上,有著和他類似的氣息。   和他有著類似氣息的人,可不是什麼好東西。   芬看向躺在床上的艾爾茲,魔法失敗後,這個小鬼就一直昏迷不醒。   他心想,自己這是給對方免費做了一晚的護衛。   雖然對方會昏迷不醒,是因為自己故意刺激之下魔法失敗的反噬作用。   芬打量著床上年幼的皇子,而後他的目光落到了被丟棄在地上的那個皇冠。   他將皇冠撿了起來重新放回到桌子上。   看來這東西隻有它的擁有者存在價值,它才會有著相應的價值。   這個皇冠現在隻不過是一個無用的裝飾品而已。   艾爾茲長得很像死去的皇帝,芬在很早以前見過弗爾蘭的那名皇帝。   那是人們心目中的統治者與英雄該有的樣子。   如同天空中那些咆哮著的雷電。   隻不過就算是那樣強大,還是死了,還死得不明不白。   芬想到這裡就覺得可笑。   如果沒有萊恩家,這名皇子長大以後應該也會是老國王那樣的人。   隻不過現在已經沒有那種可能了。   想到這裡,芬瞇起眼,思索著什麼。   不,也並非是沒有可能,而且這樣似乎更有意思。   芬靠在桌旁,他舉起那枚王冠,王冠上的寶石在月色下泛著冷光。   快要天亮的時候,艾爾茲醒了過來。   在看到芬的時候,他想都沒想,直接就是一拳捶了上去,不過芬隻是微微偏了偏身子,躲開了。   “精力這麼充沛,看來你睡得還挺香啊。”   “你對我做了什麼!”艾爾茲對於昨晚最後的記憶,就是他看到芬那張突然在他眼前放大的臉,那之後他就失去了知覺。   “我可是救了你耶,你昨天晚上的那個魔法要是釋放完畢,這個城堡會直接被你轟成渣渣的,包括你自己。”芬這麼說著,不過那個魔法根本不可能釋放完畢,畢竟這個小皇子的魔紋有點問題。   而且對方會昏迷,跟他也沒什麼關係,不過反正這小鬼也不知道具體原因,騙騙他,那多有意思。   其實,昨天那道艾爾茲所召喚出來的雷電之中所蘊含的魔力,讓芬感到震驚。   在他所見到過的人中,魔力含量讓他驚嘆的一個是黑巢的主人,另一個就是諾爾頓。   隻不過諾爾頓並不知道自身有著怎樣的魔力。   而現在,艾爾茲就是第三個人魔力讓他震驚的人。   艾爾茲盯著芬打量了好一會兒。   他很困惑,因為他的魔法從來沒有成功釋放過。   不過...就算那樣...會成功那麼一次...也不是不可能,對吧?   他選擇了相信芬。   芬將艾爾茲的任何一個神情變化都收在眼底   他看到了對方的遲疑。   也看到了對方最後自我欺騙性的相信。   “乾嘛對你自己這麼沒自信,就算是魔紋有些問題,也不至於會使用不出魔法吧?”芬知道艾爾茲心中的那份黑暗,現在,他正在將那一份黑暗引誘出來。   “說,說的也是,我怎麼可能使用不出來魔法,再怎麼說我也是!”艾爾茲突然不說話了。   那句好歹也是弗爾蘭的皇子,硬生生斷了。   在他的父親死之前,他一直都以他是弗爾蘭的皇子而感到自豪。   不過這七年來他感受到的隻有可笑。   周圍的人沒有因為他是皇子就對他保有一定的尊敬,那些對他好的人,也隻不過是在可憐他而已。   父親的那些忠臣是不是還將他作為皇子看待,艾爾茲也有些不確信了。   畢竟自從出事之後,他們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你是這個國家——弗爾蘭的皇子,不,是皇帝啊!艾爾茲!”芬用他那雙眼睛盯著艾爾茲,然後堅定地吐出了這一句話。   艾爾茲看著對方,他沒法移開視線。   在那雙眼睛裡,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個膽怯而懦弱的自己。   他那份原本就不堅強的內心,在這七年膽戰驚心的生活中變得更加脆弱。   但現在,那份膽怯,那份懦弱,在芬的那一番話之下開始劇烈動搖。   那是他的父親還沒有去世的時候,他的母親,這個國家的皇後,在同皇帝一起討伐敵軍的時候耗盡了力量留在了邊境。   從那以後,皇帝就總是會把艾爾茲帶在身邊,盡可能將他所掌握的一切教給他這唯一的孩子。   艾爾茲知道,母親離去之後,他就擔負了成為弗爾蘭的未來這一重任。   他那時並不知道這究竟是怎樣艱巨而沉重的責任,他隻知道母親死了,父親開始對他更加的嚴格。   不過他是皇子,皇子就要變得更厲害,要學習很多很多東西,要能保護這個國家。   所以他從未對父親有過任何怨言。   每一次父親帶著他出現在那些大臣與士兵的麵前的時候,他發現那些人看著他的眼神中總帶著些異樣的感覺。   艾爾茲不喜歡那些人看著他的眼神,那是一種悲憫,亦或是一種強來的,對於他人的思念的寄托。   他知道,他們隻不過是借著他懷念他的母親而已。   不過那時,他也說不上他對於那種眼神的厭煩到底是因為什麼。   他是艾爾茲·弗爾蘭,弗爾蘭國的皇子,是肩負著下一任皇帝使命的人。   他的魔紋從出生的時候就不完整,艾爾茲很清楚這一點。   每一次在他動用魔力的時候,混入在那片金色中的黑色雜質總是會告訴他,告訴他那個他一直憎恨著的答案。   他擁有不了完整的力量,便永遠不是一個純正的皇帝。   不過人們不會在他的麵前提到這件事,但這並不代表他不會不知道人們其實對於這件事究竟是有多麼的在意。   “父親,為什麼我總是沒有辦法順利使用魔法呢?”那是艾爾茲五歲的時候,他走進了父親的房間,那裡麵堆滿了書籍和紙卷,父親正看著一些紙卷不知道思考著些什麼。   艾爾茲並不會在房間裡除了父親還有別人的時候進去。   皇帝看到站在門口的艾爾茲,朝著對方張開了雙臂,然後艾爾茲就跑過來撲進了皇帝的懷抱:“你隻是不能完全掌握那一股力量而已,艾爾茲,你要相信你的魔力強大無比,隻要你足夠自信,那麼你就能完全掌握住它。”   艾爾茲抬起頭看著他的父親,他的腦海裡滿滿都是那些仆從、士兵們的話語。那些人說他這輩子不可能釋放出完整的魔法。   “怎麼了?”皇帝看到他這年幼的孩子並沒有從對自我的懷疑裡走出來。   如果是愛菲利特在的話,就知道怎麼勸導這孩子了吧。   每到這時,皇帝就會無比思念他的皇後。   他知道怎樣引領軍隊走向勝利,怎樣引導國家走向強盛,卻不懂得如何引導自己的孩子走向未來。   艾爾茲很快就舒展了眉頭對著父親笑了:“我知道了!我會努力的!”他知道他的父親已經被很多的事情所困擾,他知道他的父親無法解答他的困惑。   那股力量不完整的異樣感一直在他的體內叫囂著,一遍一遍,一遍一遍。   最後他還是選擇了‘相信’父親,‘欺騙’自己。   然後在那一天,艾爾茲看到自己的父親死了。   那是一次舉國上下的慶典,為了慶祝弗爾蘭和銀東可以踏出走向和平的第一步。   艾爾茲知道父親為了能讓兩國和平共處已經付出了很大的努力。   他不懂,戰爭讓人們失去了那麼多,而且兩國不是都不想再繼續鬥爭下去麼?為什麼談和還是那麼的困難。   艾爾茲不懂,戰爭讓人們失去的除了親人、生命、財富、健康之外,失去的還有那一份信任與安全感。   他不懂的還有如果失去了信任,那麼重建那一份信任將會是多麼的艱難,而且那重新建立起來的信任,也是無比脆弱。   父親是死在慶典上的。他看到父親走上高臺,舉起了雙手準備向人民宣布銀東願意簽署談和條約的時候,父親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   大片大片的血跡,滲透了那一身白色的絲綢製成的華美服飾。   “父親!”艾爾茲慌了,他想要沖過去,但是被國師死死拉住。   “將主城戒嚴!在場的人一個也不能放過!要全部審查!”作為皇帝心腹的將軍奈斯立馬給手下的士兵下達了命令。奈斯猜到會是誰動的手,不過現在的他沒有與之抗衡的力量。   人群也躁動開來,不過卻沒有陷入恐慌。   弗爾蘭的人民早已習慣了鮮血,而且他們還有皇子。   他們知道當務之急是找出對皇帝下手的人並保護好他們的皇子。   艾爾茲在被國師帶下去之前,他看到他的父親還高舉著手站在那裡。父親就保持著那樣的姿勢死了,就好像是在迎接勝利一般。   之後他聽那些士兵們說,是銀東那邊的人下的手,那邊的使者打著談和的幌子派了一名高深的黑魔法師給皇帝下了暗手。   “明明皇帝陛下對他們付出了信任,果然銀東那些人就跟他們的那些魔導器一樣冷酷無情。”   “萊恩家還在主城的附近抓獲了一批準備偷襲的銀東的士兵。”   “皇子還這麼小,那麼現在到底會是誰管理國家啊?”   “這還用說,肯定是萊恩家的那名家主,除了國王,權利最大的就是他們了。”   “不好說,奈斯將軍的實力不比萊恩那位家主弱,而且還是皇帝的心腹。”   “那你說,比起將軍和萊恩,你選哪個?”   那名提到奈斯的士兵脫口而出:“萊恩。”   “就是嘛,人除了會打仗,也得會處理政治與經濟。”   “看來很快又要打仗了。”   “哎,不過我聽萊恩那邊的士兵說,家主不打算主動挑起戰爭,除非銀東那邊先動手。”   “我們想這些有什麼用,趕緊巡邏去!”   艾爾茲在國師的牽引下在軍隊裡走著,他和國師都在魔法的作用下隱去了真實的樣貌,國師打算帶他去找奈斯,然後他就聽到了這些士兵的這一番對話。   “國師大人,現在帶著皇子在外走太危險了。”   聽到聲音艾爾茲抬起頭,看著眼前那名帶著麵具的人。那麵具告訴他眼前的這人就是萊恩家的人,而且他覺得這人就是萊恩家的那名家主埃爾斯。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皇宮裡現在也安全不到哪去,不是麼?”國師一直看埃爾斯不順眼,他之所以能一眼認出來眼前的這人,也是因為他自身的魔法特性。他可以免疫一切魔力的乾擾,看到一個人原本的魔力。   但是這個人,卻看穿了他用來偽裝他和皇子的魔法。   “說實話,我們發現奈斯將軍和銀東那邊的人有聯係,國師大人小心不要在這裡喪了命。”   艾爾茲害怕萊恩的這位家主,對方說話的時候冷冰冰的。就和對方臉上帶著的那個麵具一樣。   那是一張鬼魅的麵具,艾爾茲很快就將視線從上麵移了開來。   “不勞您廢!”國師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站在那裡不動了。   “國師!”   明明應該是驚恐的聲音,在艾爾茲聽來那位萊恩的家主卻像是滿懷欣喜一般。他抬頭一看,才發現國師的胸口也蔓延著大片大片的血跡。   他知道,   國師死了。   國師一死,偽裝魔法也隨之失去了效果。   “帶皇子回宮殿!”   “皇子,跟我們走!”   艾爾茲被一名士兵拉著手往宮殿那邊跑去,對方特意將速度放到他能跟上的程度。   那一日,奈斯以及一些舊臣作為與銀東聯係的‘間諜’被通緝。   那一日,艾爾茲看著父親與國師的屍體在聖殿的聖火之下焚燒殆盡。   那一日,萊恩家的家主埃爾斯成為了新的國師。   他是艾爾茲·弗爾蘭,萊恩家用以操縱弗爾蘭的棋子,是這座華美空城的精致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