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沉睡著的夢境。 紫色花海托起疲憊的身軀。 所有的意識沉淪了,在那柔軟的花香之下緩緩下陷。 他看著離他越來越遠的那一抹光亮,伸出手,卻無力掙紮。 火光蔓延,點燃了整一片花海。 他知道被點燃了的,還有自己的那具肉體。 艾爾茲再一次從那樣的夢境中驚醒。 從那一日起,他每天都會不受控製地墜入那樣的夢境,感受著自己無力的掙紮,感受烈火焚身直至一切都化為灰燼。 循環往復。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進來。” 他看著為他送早餐的女仆小心翼翼進了房間,放下了餐盤,然後急不可耐但是又不得不抑製心裡那份恐懼緩緩退出房間。 艾爾茲並沒有做什麼,他隻是看著那名女仆的一舉一動。 在他的手心中,跳動著小小的電火花,刺啦刺啦。 他按照基斯所說的,所有開戰事項的準備,都是他親自簽署的文件。 同樣的,基斯也遵守了承諾,隻要是他想要做的事情,想要得到的東西,對方全都幫他弄到了。 不過艾爾茲本身也沒有索要什麼,他隻是要回了他父母那已經化為白骨的屍體,並讓基斯將他們化成灰,做成了寶石放在了皇冠裡。 他現在時時刻刻都戴著那頂皇冠,上麵已經沒有閃閃發光的寶石,隻有骨灰做成的石頭而已。 艾爾茲讓基斯做的事情還有一件,那就是找到那天,那個晚上出現在房間裡,隻是通過幾句話就改變了他的一切的人。 對方還將他的魔紋變得完整。 他記得那一頭紅發,伴隨著雨水。 他要找到那個人,然後親自取下對方的頭顱。 他的皇冠上還留著一個位置。 弗爾蘭已經很久沒有過晴天,那些灰色的雲層翻滾著,它們不會落下任何一滴雨水。 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伴隨著那些魔力順著血管流動著。 艾爾茲現在所住的房間,是他父親以前所住的那間,房間裡有一扇落地窗,從窗戶往外望去,可以看到整個弗爾蘭。 因為這裡是弗爾蘭皇城最高的地方。 空氣裡可以聞得到潮濕的氣息,帶著腥味。 一場暴風雨就要降臨這裡。 艾爾茲將那紅色的絨製披風披在身上,哢噠一聲,金子所做成的按扣緊密結合。 他朝著基斯所在的那間房間走去。 走廊上一個人也沒有,無論是士兵還是仆從。 真不錯。 艾爾茲那麼想到,保護他的人都不存在,刺殺他的人確也沒有了。 他走在走廊上,享受著那一份寧靜。 “聽說你後天要去和那個小女孩談和?”艾爾茲直接推開了會議室的門,他看到基斯正在和周圍那些戴著麵具穿著黑色鬥篷的人說話。 “我們隻不過是聊聊天而已。” “哈,知道,你們怎麼可能會在乎那麼一個小女孩呢。”艾爾茲敏銳地察覺到了基斯的意思。 順道將諾爾頓接回來。基斯不能讓諾爾頓繼續和芬在一起,他們對於那個人的了解實在是太少,而且對方還是黑巢在找的人。 不過基斯知道,隻有和那個人有關的事情才有可能說服諾爾頓回到萊恩。 “你來找我隻是為了問一下?” “當然不是,我打算和你們一起去。” “沒問題。” 基斯看到艾爾茲在玩著電火花,不過他並不是因為那個才同意對方同行。 他隻是猜想,那個紅發的人會不會在諾爾頓的身邊。 如果在的話,艾爾茲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黑巢的那些人會在收到了他的消息之後行動麼? 基斯可沒把握能抓住一個連黑巢花了這麼長時間都未能抓住的人。 孟裡得知了談和的消息,他不覺得弗爾蘭的人是抱著談和的誠意而來,他想要提醒公主這件事,不過他的立場不允許他那麼做。 加上那些謠言,不,那並不能被稱之為謠言,那是被誇張化了的事實。 雖然他並沒有刻意偏向哪一邊,不過非要說的話,他是偏向於銀東那邊的。 萊恩追捕了他那麼久,是露易絲,那個小公主救了他。 不過那些對孟裡來說都不是最重要的,他有些顧慮,他認為弗爾蘭的人之所以會選擇在這個地方談和,不僅僅因為這裡是兩國的中立地段。 這裡有著些其它的東西,孟裡不確定是不是被對方發現了。 兩批空艇從相反的方向飛了過來,然後慢慢下降到娜薩禮贊的上方。 他們並沒有將空艇降落到地麵,而是停在了一定的高度。 鎮子上的人們早在孟裡的通知下全部轉移到了別的地方,現在的娜薩禮贊是空的。 基斯和他的麵具人們站在孟裡的左邊,露易絲和她的騎士們站在了孟裡的右邊。 露易絲注意到了站在基斯前麵的艾爾茲。 她一時間有些困惑,那名皇子不是被萊恩家作為傀儡麼?為什麼現在會出現在這裡 艾爾茲看著露易絲他們,不過他所注意到的不是露易絲,而是露易絲身後被騎士們包圍起來的兩人。 那黑發旁邊站著的紅發,正是他在找的人。 芬注意到艾爾茲看向他們那邊,他也沒客氣,朝著對方揮了揮手打了招呼,臉上掛著微笑。 “各位要不要到我的府邸裡,最近天氣一直都不好,不知道是否會下雨。”孟裡看了看露易絲,然後看了看基斯。 “不用了,我們隻是來聽聽尊敬的露易絲陛下究竟拿出了什麼談和的條件。”基斯看到了諾爾頓,隻是被簡單地銬住了雙手。 如果自己的那個弟弟真的是僅憑一副隔絕魔力的手銬就能束縛住的人,那麼父親當初也不會將他關押在最底層的監獄,手腳束縛著,用魔法封條蒙住了眼睛和嘴。 基斯覺得對方絕不會是抱著僅僅隻是談話的目的就來的。 “也好,那麼我先說說我給的條件,”露易絲盯著基斯,盯著那群人,“除了將這個人歸還你你們之外,我會將水晶的一部分秘密告訴你們,同時魔導機械的技術我們也會進一步開放。” 那些話在基斯聽來很可笑,他現在可以肯定這個公主什麼都不知道。 這個公主太過於天真,這個世界並不是童話。 “很抱歉,公主,你說的東西我們全都不需要。”基斯讓菲爾將克莫帶了出來。 克莫站在基斯的身旁,他看著公主,眼神裡沒有絲毫的善意。 在露易絲產生了疑惑的時候,基斯還拿出了一樣東西。 那是克莫所給他的,水晶核心的魔法方程式。 芬知道現在的情況不容樂觀,他看了看諾爾頓,發現對方依舊是麵無表情地站在那裡,就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樣。 把克莫傳送到萊恩家的人手裡,諾爾頓終究還是萊恩家的人啊,嘖嘖。 芬心想,不過就是這樣,事情才會越來越有趣。 就在下一刻,露易絲身邊的那些騎士全部朝著基斯攻了過去。 經過了和默爾裡的談話,露易絲明白了談和對已經被萊恩所掌控的弗爾蘭沒有絲毫的作用。 如果那真的是一頭憤怒發狂的野獸,在對方發動攻擊之前,就要砍下它的頭顱。 克莫在被菲爾帶走之前,他看著那名公主,那名一直以來待人和善的公主,一直以來深受人民愛戴的公主,此刻正舉著那柄長劍刺向基斯。 她口口聲聲說是為了銀東的國民,但是從那一日起克莫隱隱約約注意到一件事情。 對方隻是想要實現坎特未能完成的事情。 在兩邊打起來之後,孟裡沒有出手幫助任何一方,他隻是在一旁看著。 艾爾茲幾乎是不由分說的就朝著芬攻了過去,那些雷電瘋狂而密集地追擊著那一抹紅色。 就在艾爾茲忙於攻擊芬的時候,諾爾頓手中的小型法陣開始朝著對方射擊。 菲爾及時在艾爾茲的身上展開了魔法屏障擋住了諾爾頓的攻擊。 “哥,回去吧。”菲爾傳送到了諾爾頓的跟前,他看著那張臉,心裡的感情一時間有些復雜。 “我會回去,不過不是現在。”諾爾頓看了一眼芬,他知道萊恩與黑巢有著說不清的關係,芬是絕對不會和他一起走的。 “如果說回來就可以得到關於黑巢的信息呢?” 諾爾頓不得不承認菲爾的這句話很有吸引力。 “我知道了,這裡的事情解決完我就回去。” 諾爾頓可以感覺到菲爾心中的喜悅。 他回頭看了一眼芬,對方也正看著他。 像是知道了什麼一樣,芬朝著他揮了揮手,然後突然消失在這一片混亂之中。 “給我滾出來!”突然失去了目標的艾爾茲開始不分敵我地釋放雷電。 那一番攻擊很快讓雙方退開了距離。 “冷靜點!不然我不介意收回承諾!”基斯用魔法壓製住了艾爾茲。 見對方還是在掙紮,於是基斯乾脆就直接將他弄暈。 默爾裡看著城裡那些失去了控製而到處破壞的魔導兵們。 那些並不是他做的,也不是他所派出的人做的,而是來自黑巢的人,那位神明大人的子嗣一個小小的惡作劇。 他不知道對方具體究竟做了些什麼,但是那不是他能過問的事情,他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帶領著他的人,從那些失控的魔導兵的手裡拯救陷入‘危機’之中的國民們。 坎特和薩納原本也是打算帶著士兵解決當前的事態的,不過他們被攔了下來,在他們出了城堡之後。 “艾德蘭?”坎特看著眼前帶著一批士兵將他們圍住的那人。 “我很抱歉,不過為了你們的生命安全,我不能讓你們進入到那一片混亂之中。” “虧我們父親待你不薄!我就知道那老家夥做的決定沒幾個對的。”薩納瞪了一眼艾德蘭,但他沒有任由那股怒火發泄出來,而是等待著坎特的反應。 “我知道你是因為什麼成為了我的貼身護衛,說白了,我父親隻是單純想要默爾裡難受,所以才會這麼做。” 坎特知道默爾裡從小就不喜歡他,不僅僅因為他是長子,是父親最愛的女人所生的孩子,也是因為無論他做什麼事情,就算是沒有默爾裡優秀,父親還是會將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 艾德蘭是和默爾裡一起長大的,坎特不知道他們是因為什麼事情認識,而且從那以後兩人總是形影不離。 他知道艾德蘭對默爾裡是一種多麼重要的存在。 坎特第一次見到艾德蘭的時候,對方看著他的眼神裡滿是戒備與漠然。 他是從士兵那裡得知發生了什麼事情的。 當時坎特還沒有意識到父親的那一舉動是多麼愚蠢。 從默爾裡的身邊奪去最重要的人,然後將對方給了他最討厭的人。 “這麼多年生活在一起也並非什麼感情都沒有,坎特陛下,我希望我們能不產生沖突,就這樣靜靜地等到事態結束,如何?很快的。” 聽到艾德蘭的那句話坎特和他身邊的一部分人隨即明白了。 這場事故並不是意外。 “有什麼好說的,你就帶著這些人就打算攔住我們麼!” “薩納,冷靜,現在動手我們占不到上風的。”坎特知道如果他們在這裡打起來對他們沒有任何好處。 “那我們就在這裡傻傻的等著麼!” “坎特陛下,我覺得你們最好的選擇是找個地方躲起來,你們以前有多受國民的敬重,他們對你們的失望就會有多重。”艾德蘭注意到坎特正在思考,他不希望坎特出事,這是他的真實想法。 “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銀東,國民有什麼理由對我們失望!”薩納再一次準備沖上前去,然後被坎特攔住了。 “他說的沒錯,薩納,國民要看到的是結果,他們生活的好,自然會敬重我們,他們生活的不好,那麼我們便是罪魁禍首,因為我們站在這個位置上。”坎特深知這一點,隻是有一點他不明白,事態究竟是從什麼開始變成現在的這個局麵? 他想,或許這一切其實早就有了預兆,隻是當時的他看的還不夠遠,無法辨認出究竟是哪些大大小小的事情匯聚成了如今不可阻擋的力量。 “而且,露易絲需要您,陛下,我希望你能說服她,不要執著於國王或者銀東三公主的身份,哪怕是做一名普通的女孩子活下去也好,隻要不死,就會有希望。”艾德蘭看著坎特。 他知道艾德蘭所說的都是真心實意,隻不過那並不是他們能就接受的好意。 或許艾德蘭說的是對的,不過他了解露易絲,他知道露易絲絕對不會放任現在的局麵不管。 那個孩子還太過於稚嫩。 “那是我的女兒,我當然會希望她活下去。”坎特說出這句話,然後他看著艾德蘭,他注意到對方像是鬆了口氣。 他們最終還是未能離開城堡。 “我簡直不敢相信你居然會妥協!”回到房間之後,薩納氣得在房間裡走來走去。 “他們所做的一切也是為了銀東的國民,難道我們要阻止他們麼?” “呸!為了銀東的國民,你知不知道現在國民都在怎麼想,”薩納指了指窗外已經恢復了正常正在進行維修的城市,“他們在慶幸幸好默爾裡回來了,而且不知道是誰將默爾裡被趕出去的事情的具體情況加了修飾之後傳了出去。” 薩納氣得胡子一抖一抖,他雙手叉腰站在那裡。 歇了一會兒之後,他開始接著說:“就算以前默爾裡提出過談和,但是現在的他和以前不一樣,他要是成為了銀東的國王,他會做什麼?開戰!當然是和弗爾蘭打一場!而且他大部分時間都生活在弗爾蘭,我們要怎麼相信他還當自己是的銀東人!” “安靜!”坎特被薩納那一番話說的心煩意亂,他知道對方說的沒錯,但是要是銀東的國民也認為談和不合適了,想要開戰,就算王位上坐的不是默爾裡又怎樣呢?他們還是得開戰。 “坎特大人,默爾裡大人求見。”門外的士兵敲了敲門。 “讓他進來。” “看看看看,現在或許還會讓士兵提前通報一下,後麵估計我們得通報他!” 得到了許可之後士兵為默爾裡打開了門。 “你們好,我的哥哥們。”默爾裡朝坎特和薩納問了好。 薩納沒有理會默爾裡,他轉過身背對著對方。 “好久不見,你這一回來倒是帶來不少‘驚喜’。”坎特摸不準默爾裡得想法。 如果對方真的是看準王位而來的,那麼趁著剛才的混亂順道將他和薩納一同處理掉,又或者拿些什麼別的理由,譬如談和這一件事作為籌碼逼迫露易絲讓位都可以做到。 “我知道你們並不歡迎我回來,說實話,如果不是親眼看到弗爾蘭的那位老國王死在高臺上,我也不打算回來的。”默爾裡的意思很明顯,他是看到了談和這一條路根本走不通,所以才會回到銀東,想要用別的辦法。 而且現在看來對方確實找到了些什麼辦法。 但坎特覺得不安。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有什麼話想告訴我們的?”坎特不打算和默爾裡多聊,他不覺得一點感情都沒有的兄弟除了雙方各自需求,還有什麼可以談的話題。 “那麼我直說了,哥哥,你帶著露易絲離開這裡吧,別想著回來了。” 默爾裡這話一出,薩納在坎特和默爾裡兩人反應過來之前直接給了默爾裡一拳。 那一拳打得不輕,直接將默爾裡打的倒在地上。 他吐出口腔裡的血液,慶幸沒有被打掉牙齒。 不過右邊臉上火辣辣的痛感提醒著他那裡已經腫了起來。 “我就說你這家夥回來主要是為了報仇!當初父親將你趕出去,你現在就反過來將我們趕出去,呸!” “我這麼跟你們說,隻是念在我們是兄弟,我原本也可以什麼都不用說的。”默爾裡看了一眼坎特和薩納,便轉身離開了房間。 在門口等著的艾德蘭看到默爾裡的臉,一臉意料之中的表情。 “怎麼,我被打這麼一拳在你的意料之中?” “可以這麼說,大人,”艾德蘭伸出了手,手心釋放的寒氣減弱了默爾裡臉上的疼痛,“請原諒我並不擅長使用治療魔法。” “沒事,我感覺好多了。” “大人,你是真的看在是兄弟的份上才會再三地警告他們嗎?” 默爾裡看著艾德蘭:“不然呢,你覺得我還能因為什麼原因去挨這一拳?至少我們曾經暫短的和平相處過一段時間。” 那一段時間就像是一場幻覺,美好到讓默爾裡想,如果那是真的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