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徐舟覆這一番騷操作下來,自然也不需要割鼻子交差了。市井街坊中口口相傳,不消兩個時辰,這將是洛郡中家喻戶曉的事情了。 今日三相門王鐵拐被狠狠懲治的這樁事,風頭都快掩蓋了放榜大事。 若說徐舟覆拳打王鐵拐是百姓的茶飯談資,那麼科舉後的放榜,就是讀書人的終生大事。 巳時,有一支馬隊帶著來自繁華世界的高高在上打破了這裡的煙火氣,總共五人五馬,可身上那股子氣焰,卻比五百披甲騎兵還要目中無人。 馬蹄聲的轟鳴,將所有讀書學子的心眼都吊了起來——放榜的上差來了。 且不論這五個人,單是這五匹馬,就已經令一眾人可望而不可即了,街道旁的徐舟覆更是震撼到瞠目結舌了——為官當有這番得意朝氣,也不枉此生了。 四匹明顯是出自軍中都督府的上等戰馬,一匹來自北方冰原的烏騅,非三品大員、非園朝勛貴不可騎乘,二者缺一不可。 烏騅馬上是一個青衣公子,麵若玉冠,身上那種如沐春風之感,讓人心生親近。園朝開放,已有不少妙齡少女犯了花癡。 另外四匹戰馬上是幾位麵容肅穆的男人,一舉一動都帶彰顯著規矩二字,腰間皆佩戴著‘九門都督府’的令牌。 此刻過了清晨的飯點,包子鋪也沒了什麼顧客,店門口,徐舟覆坐在地上,享受著阿嬸沒賣完的包子大餅。 青衣公子停在墻邊那攤濃稠的血跡前,若有所思道:“適才聽聞有人在此將三相門的人給辦了,老三,你去街坊打聽打聽,午時放榜後,定要找到此人,邀請到驛站。” 那叫老三的官兵蹙眉不解道:“都統,都督吩咐過不要去接觸與三相門有關的人,咱們這兒是不是違背了他老人家的意願?” 青衣公子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道:“能記得都督的命令是好事,我這倒不是想要保下那人,而是有事相邀。” 另一個官兵推搡了一把老三,道:“都統讓你做就去做,難道你不像看看那人的廬山真麵目嘛。” 無奈之下,老三隻好與眾人分道揚鑣,去尋那無名高手去了。 青衣公子看著老三向相反的街道驅馬而去,看了看太陽,也知道該趕路了,皇榜前的學子已經急不可耐了。 離開前,他不經意的瞥向徐舟覆,徐舟覆此刻也抬頭打了個飽嗝,兩人不由相視一笑,笑容中有些不足為外人道的曖昧,似如知己相逢,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 午時已到,太陽懸掛在高天,將每一份光和熱散發人間,大愛無情。 “小子,阿嬸今兒收攤了,家裡阿伯腿骨折,我還要趕回去給他做飯去。”阿嬸親切道:“明日要還想吃包子,在來阿嬸這哈。” 徐舟覆摸摸自己吃得鼓起的肚子,樂嗬嗬道:“阿嬸,今兒吃得夠多了,再白吃下去,我還羞不羞啊。阿嬸,你有事就快回去,別耽擱了。” 不遠處,一人一馬徐徐到來。 老三翻身下馬:“阿姐,先別走,在下有一事要問問你。” 說著說著,就露出腰間的令牌,暗示自己的身份。 但天高皇帝遠,九門提督府畢竟是京城的官署,阿嬸哪能認識,隻是和和氣氣道:“官爺,有什麼事您就說,小民知道,一定告訴您。” 看阿嬸這般平易近人,老三也將語氣放得客氣些:“阿姐,我聽說今兒有人在這把三相門的人給揍了,你曉得是誰不?” 阿嬸聽聞此言,笑道:“哈哈哈,這不就在你眼前嗎?” “他?”老三看了眼徐舟覆,這草包模樣的小夥子,這帶著尿騷味的小夥子,顯然不太相信,指著徐舟覆問道:“當真是你?” 徐舟覆不以為意的點點頭,對於這些陌生的官吏,他實在不願意多打交道。 “阿姐,你親眼目睹,當真是他嗎?” 阿嬸已經準備離去了,微微一笑道:“童叟無欺。” 見阿嬸離開了,徐舟覆也拔腿準備走,算算時間,該去將客棧端了。 但老三一把拉住徐舟覆,真誠道:“小哥先別走嘛,我們這當差的,總得警覺一些,現在我信了,你就是街坊說的那個大俠。” “官爺,奉承的話就不說了。小的有事,先走了。” “別啊,我們都統命我邀你去驛站小敘,不知大俠可否賞個臉?”老三急忙道。 徐舟覆心中泛起一絲漣漪,但很快又恢復平靜,道:“我與你們都統素來沒有交情,也不知他是誰,還是免了吧。” 很明顯,這老三也是少和女人家接觸的,也不會挽留的話語,隻是四處探望一番,才低下聲道:“我們都統,可是木像星神賜予靈氣的張家大公子,張鈺是也,大俠你去客棧走一遭,不說別的,至少能給你置辦身新行頭,也好過這臊氣沖人的褲子啊。” 徐舟覆想想,老三說的也是,見一麵,自己不虧,說不定還能賺到些,便不再推辭,應了下來。 老三牽著馬,與徐舟覆相伴而行,閑言碎語,也聊得有來有回。 要說洛郡為什麼能在西部諸多郡城中首屈一指呢!明明地處西部,卻不乏江南柔韻。 暖風酥軟,又是晚春。江畔的桃花以透露出衰意,懷著一川泉江水,徐徐流向東方。 桃林西去三百步就是官道,道邊一處茅店簡陋軒敞,一陣風吹起土黃泛黑的酒幌子,上麵寫著“金榜老店”四個隸字。 周邊還有些許未散去的學子,在榜前噙著淚水,苦澀得不願離去。那些春風得意的學子,早就被鄉紳員外邀請去做貴客了,哪會在這久留。 進了驛站,步入正堂。正眼望去,一張四方桌,一人端坐在側,見到老三與徐舟覆,立馬眉笑顏開的迎上前來。 “老三,另外三位弟兄難得出來一遭,我便讓他們各自快活去了。你令牌解下,也去耍耍吧。”張鈺說道。 看著桌上的粗茶淡飯,老三輕聲道:“都統,我不去成嗎?” “不成,今兒這些話,我就與這位大俠說,你哪兒涼快哪去。”張鈺輕飄飄的說。 “行吧。”老三勉為其難的解下令牌,走出門去。 這才,廳堂內隻剩下張鈺與徐舟覆二人。 徐舟覆緩緩說道:“在下徐舟覆,不知張公子令某前來,所為何事?” “徐兄弟,坐下說話。” 說著,他拿起一小壇酒,溫和道:“這壇酒,有些年頭了,味正香醇,喝起來,也十分柔和。” 他給徐舟覆倒上一杯,給自己倒上一杯。 繼續道:“我家在西北,仕在京城通天府,常在北邊漂泊,唯有喝上這麼一口柔順的酒,在隱約感受到南邊那種江南之韻。” “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江南確實好啊。”徐舟覆感慨到。 張鈺拍手稱贊:“好詩詞,沒想到徐兄弟一介俠客,亦有幾分文采。這更是令在下拜服。” “你更令在下佩服,年少有為,已是三品大員。”徐舟覆酌下一口酒,輕聲道:“我沒猜錯吧。” “是啊。”張鈺坦然道:“一個半輩子踏不出北邊的三品大員罷了。” “你是名門望族之後,去個南方,對你又有何難?”徐舟覆不以為意。 張鈺擺擺手:“名門望族稱不上,或許正因為這一層的束縛,讓我此聲與江南無緣了。” “你家人束縛了你?” 張鈺沒有結果話,隻是問道:“你知道我朝三品以上官員應當穿什麼顏色的官袍嗎?” “紅色?” “我偏不喜歡那紅色官袍,我聽聞江南公子多身著青色、淡藍的袍服,記事起,我的衣服就一定是這兩種顏色的,這或許是我與江南最後一點聯係吧。” 徐舟覆聽了內心不知是該同情還是做甚了。一個公子,一個高官,這麼多優秀buff疊在一起的人,竟然連一個江南也無法親自見上一麵,這難道就是成功的代價? 兩人一陣無言,飲下數杯好酒。 但俗話說得好,金樽共汝飲,白刃不相饒。徐舟覆好歹也是混過職場的優秀青年,這些道理他是明白的。 輕聲問道:“張公子,你是有什麼難隱之言,說來聽聽。” 此話一處,對麵的張公子現實愣了一會,才慢慢說道:“在說這件事前,我想給徐兄弟獻上一件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