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前，赤飛鳴還在進行軍訓。 　　一個山洞之中，寬敞明亮，明亮是因為被七八個篝火照的通透。 　　這裡是北緯71度4分，東經25度1分。 　　——大明帝國十分贊揚紅夷當年遠征海外的壯舉，當初也是費勁了千辛萬苦，也無法在海上找到紅夷，甚至還屢屢受挫，還是北部軍團和西部軍團一舉搗毀了紅夷的老家，大明帝國才徹底掌控大海，出於對能夠抗衡百年的敵人的尊重，所以將他們對於世界的用經緯度劃分的舉措沿襲了下來。 　　是羅剎國中挪威王國的北角。 　　可能是一生中能夠到達的最北端了。夏天，這裡是有名的午夜太陽區，太陽整晚都照射著大地。冬季，這裡沒有白天，但或綠或紅的極光絕對能補償你對光的渴望。 　　這裡就是羅剎國的最北端——北角。 　　唯一吸引人願意來的原因是這裡有紅王蟹——曾經叫做紅帝王蟹，但是一個蠻橫強大的皇帝將紅帝王蟹中“帝”字取消了，理由是日月之下隻能有一個皇帝。 　　但這裡隻有一半的時間在日月之下。 　　北角與斯匹次卑爾根群島間的連線，是挪威海和巴倫支海的分界。北大西洋（西海）暖流經北角流入巴倫支海後便改稱北角洋流。 　　北角扼摩爾曼斯克通大西洋的航道，具有重要的戰略地位。北角向西南至斯塔萬格的連線是北歐地質構造上的一條重要分界。 　　西為加裡東褶皺帶，東是波羅的地盾，斯堪的納維亞山脈即以北角為終點。北角地區的地形是一片橫切前寒武紀砂巖層的高原，沿海一麵呈峭壁，海拔307米，氣勢雄偉。 　　由於它特殊的地理位置，故而又得名“世界的盡頭”。 　　踏上北角的時候，頓覺人的渺小。寬廣的天地間，望不穿世界的盡頭。沒有植被，低矮的苔蘚細密的覆蓋在裸露的砂石之上。偶爾有馴鹿從鏡頭前跑過。 　　若是冬季，連這絲殘喘的綠色都被抹去，難以想象的孤寂。 　　更別說這裡大明帝國都不稀罕在這裡駐軍，因為沒有必要，最開始發現這裡的明軍登錄之時，這裡不僅沒有一個人，更沒有礦產，凍土裡麵連土豆都種不出來，更沒有開發的必要。 　　但是這裡到底還是大明地方，因緣際會，這裡大明有一個百戶——隻有一個七品的百戶長。 　　因為這裡有一種叫做紅王蟹的好東西，每年都會有人不遠萬裡來到這裡采集紅王蟹，賺上一大筆錢，所以幾百年過去，久而久之，這裡有常住人口二十三戶人家，全是紅黃夷族。 　　冬天大概率是不會出去的，每年就靠一兩個月的紅王蟹捕撈，便有足夠的糧食能夠支撐一整年——下海凍上兩個月，剩餘十個月都是喝著廉價的地瓜燒、土豆酒，白天圍在一起烤火，晚上在自己家裡或者在別人家裡忙著造娃生娃。 　　但今年這裡情況大不相同。 　　二十三戶居民已經徹底擺脫了這種平靜的生活，即使是零下十五度的極夜，他們也在不斷的“工作”，被強製性的為洞穴中的貴族們製作精美的食物，拆掉可以燃燒的一切，包括原木建成的溫暖的房屋，隻是為他們提供防寒的火焰。 　　反正在貴族之中的大漢看來，這裡早已經是大明的顏色，隻要有紅王蟹在這裡，就不會缺少“人”這種東西，尤其是不缺少願意冒著嚴寒，也要將紅王蟹捕撈上來賣給大明商販的叛賊！ 　　甚至新來的商販還會希望這裡的人都死去，畢竟捕撈紅王蟹的手藝人並不缺少，商販們缺少的隻是中間人拿走的那一部分差價。 　　之前因為大明帝國法規的森嚴，平常不能隨意將競爭者殺死，隻能選擇針對、孤立的方式將這些外族驅逐到這些苦寒之地，現在自己等人將他們殺死，受益的大明人肯定是喜笑顏開的居多。 　　二十三戶居民中沒有老人，在這種苦寒之地，幾乎沒有人能夠活到五十以上，更不必說活到可以領取耆老進的六十五歲——這歲數就算是在大明也隻有不到百分之二。 　　幼兒都被鎖在洞穴深處，一個女人在照看，其餘的男人和壯婦則都是在一旁為在場的諸位貴族老爺們準備餐食篝火。 　　十分聽話。 　　不聽話的已經在洞穴外的當成了冰雕展覽，表麵的顏色和洞穴中的一位巨人相同。 　　其中最年輕的一人叫做赤·約翰·卡魯，不過十二歲，但是身材高大、皮膚白皙，在大明人的眼中，五尺六寸的約翰·卡魯已經是成年人，所以也在這裡從事繁重的體力工作。 　　赤·約翰·卡魯不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北角人，他名字裡麵的“赤”字，便是他父親的姓氏，身上和他父親一樣特征的，便是赤·約翰·卡魯的一雙黑色眼睛和一頭黑發。 　　他的父親名為赤飛羽，是來這裡販賣紅王蟹的商販鏢師，同行的商販告訴眾人他的父親是軍士中的一員，護鏢的工作這算是四個月休假中的副業，用來增長見識和打探消息。 　　赤飛羽身材高大為人豪爽，和這裡的北角人打成一片——真“打成一片”，勇武得到認可的父親在醉酒後和母親與幾個姑母“相識”。 　　最終他的母親運氣好，懷上了他，在赤飛羽離開後的第二年生下了赤·約翰·卡魯。 　　但他的父親赤飛羽並不知道自己有個兒子，有個兒子的消息還是商販們帶回去的，同時帶回去的還有幾縷頭發，因為極地水流的緣故，第三年捕撈紅王蟹的時候，他的父親才趕來相認。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見到他的父親，不過隻有兩歲，根本記不清楚容貌，隻給了自己一個“赤”字姓氏和一個刀幣，上麵有火焰的紋路。 　　父親沒有離開，當年走了之後，第二年便帶著百戶長的委任狀到了這裡，插上了大明的日月旗幟。 　　然後當年父親便死在了北角的永夜冬天，臨走時也什麼都沒有教會自己，隻給了一個能夠讓族人都羨慕的身份——大明子民。 　　他還記得母親給自己轉述父親的話：“持赤字令牌和北部軍團介紹信，到神州本土東巴縣赤家堡認祖歸宗，將父母的骨灰埋到祖墳山上。” 　　後來的百戶就被撤銷，商販給赤·約翰·卡魯帶來了軍部的介紹信，但是撫恤已經發放給了赤飛羽的族人——不是赤·約翰·卡魯。 　　因為赤飛羽並沒有留下遺書，赤·約翰·卡魯等人也因為錯過了直接領取撫恤的時間。 　　本來明年就會動身，因為族裡剛剛給赤·約翰·卡魯攢夠了到神州本土的路費，但現在，活不活的明天都是問題。 　　因為這些貴族。 　　貴族。 　　很久沒有聽說過的詞語，這個詞語原本隻出現在南邊才有話本之中，二十三戶之中沒有一個是讀過書的，隻有一個學了兩年，在課外書上看到了這一片紅王蟹的價值，這才在這塊地方成為了第一個捉螃蟹的，因此帶動了鄉鄰過來——如今被一網打盡，門外凍得梆硬的就是那個自詡為“讀過書”的人。 　　話本裡的貴族都是彬彬有禮，會說很好聽的話、撞到人還會道歉、買東西還給錢、有什麼事情引發了矛盾都會有讀書人來給你論斷、就連賣東西都很有章法、買東西的遇到東西不正常的貴都能告狀、就連帶刀的馬夫都會別著一本厚厚的《西廂記》看得入神。 　　——總有人說《西廂記》很好看，但是自己等人一頭雜色毛連買書的資格都沒有。 　　隻能靠大明人一次酒後犯錯造就出來的“讀書人”給他們念從垃圾站裡麵淘換回來的小說故事解悶兒，但故事裡麵的貴族隻喜歡風花雪月，老是招惹小姑，或者就是招惹後媽。 　　要不然就是講一下勇士屠殺惡龍、騎士征伐異端的離譜故事，為什麼說離譜？ 　　大明人都把貴族們的地搶過來分給手下的軍士了，連綿不絕的銃聲一遍就把這裡打服了，過年打的銃彈都比我們的人多，還擱這兒給我們講什麼勇武？ 　　但是書裡麵講的一些奇特的神話人物，或者叫做大明人嘴中的臟東西，這裡似乎一個不差。赤·約翰·卡魯小心地觀察過去。 　　第一個篝火旁坐的都是貴族裡麵的大人物： 　　滿頭金發的壯漢，估計有七尺高，胳膊粗的像是鐵錘，大腿粗的像是原木，國字臉配上濃眉和絡腮胡子，一張大嘴裡麵，牙齒交錯縱橫，明顯是啃骨頭過來的。 　　之前也就他下的命令，在這種冬天拆毀房屋，就沒想過這些北角人怎麼活下去。 　　第二個是一個身穿紅衣的男人，黑發棕瞳，臉龐剛硬有力，胸前還在滲血，將紅衣染的發黑，他隻是烤火，什麼都不說，但最是殘忍，之前殺雞儆猴的人就是他。 　　忽然像是感應到了什麼，眼神一撇就看見了赤·約翰·卡魯好奇的眼神，撿到一個黑發黑瞳，眼中頓時殺意盎然。 　　赤·約翰·卡魯連忙躲開眼神，繼續工作，紅衣男看見赤·約翰·卡魯抱著的木柴和明顯不是明人的外貌，這才免了一頓教訓。 　　第三個像是一個人，有手有腳，看不清楚容貌，但渾身白色長毛已經染成暗紅色，拿著馴鹿腿的手掌強勁有力，鋒利的指甲根根如同匕首，完全不像是個人。 　　第四個則根本不是一個人，身材矮小隻有四尺，背生雙翅，色彩靚麗的羽毛包括全身的鱗甲，麵貌英俊的分不出是男是女，但這竟然是一隻應該被打死的羽蛇神。 　　第五個則是靠在青黑色的凍土邊上，根本無懼寒冷，這樣天氣下隻是圍了一張熊皮裙，渾身也是青黑之色，闊口獠牙，像是漫畫裡麵的獸人。 　　這幾人明顯最為強大，隻是五個人，但是卻占據了最中央最大的位置。 　　第二個篝火旁邊，則是大多數像人。 　　大多數像人指的是這都不是人，隻是像而已。 　　比如穿著暗紅色衣服的尖耳白皙男人，像是最後被大明帝國征服的島嶼上麵的貴族一樣，英俊瀟灑加上臉色蒼白，雪紅舌頭像是蛇一樣，兩顆吸血牙齒雪白殘忍。 　　比如身穿黑色羽絨服的壯漢，六尺五的身高，渾身上下都是一股腥臊之氣，像是從地洞裡麵爬出來的一樣。 　　更多的還有尖耳朵自稱為精靈族的英俊男人、高大的樹人、矮小且渾身碧綠的地精、四尺高的矮人、馭蟲者、女巫、六臂蛇人、希臘勇士、騎士、和尚、高大的狗頭人和粗壯魁梧的鱷魚人。 　　甚至還有殺手、鮫人、海盜等等。 　　齊聚一堂，商討的自然是大事。 　　滿頭金發的壯漢憤憤不平：“為什麼塞特還沒有來？他不是完成了一場大勝？一個千戶所三千多人，看來塞特是瞧不上我們這群失敗者？” 　　一話說出，所有人臉上都有怒火。 　　這一年以來，全都在敗北，沒有一場勝利。 　　隻有古埃及九柱神中的沙漠和風暴之神塞特取得了一場輝煌的勝利，足足三千人的大勝！ 　　但是他卻沒有來赴這場會議！！！ 　　這是何等的藐視？ 　　狗頭人和鱷魚人都是埃及神屬，找書苑 ｗww.zhaoshuyuａn．com 但卻不是正主，不能在這幾位麵前直接頂撞，但是必須解釋： 　　“索爾大人，主神塞特第一時間蘇醒的原因是沙漠從未被征服，就如同您像是北歐從不停止的雷霆一樣，但主神神力從未恢復，這次親自動手，也已經神力大損。 　　明人狡詐，不知道使用了什麼法子，向天上連續不停的打出炮彈，居然在沙漠上麵引發了大雨，又在周邊屠殺了數百萬隻公雞和狗，用雞血、狗血以及糞便等汙穢之物，困住了主神。” 　　被稱為索爾的金發大漢滿是驚訝，不耐煩的說道：“阿努比斯的仆人，直接說結果是什麼？” 　　“明人將槍炮上侵滿雞血狗血，發射出來可以傷到主神，主神遊鬥半月，無奈放棄神軀，化為黃沙，回到了太陽神拉的身邊。” 　　“哎······”紅衣男人淒苦表情：“就連主神都無法降服明人嗎？” 　　索爾臉上滿是不服氣： 　　“復蘇的時間太短，神力不足，我以為人間還是和千年前一樣，沒想到一蘇醒就發現根本沒有神力可以吸收，甚至我的神殿都被炸毀，一群凡人我的神殿裡麵讀什麼《洪武大誥》，信徒們百不存一，還都是找我要發財、要兒子什麼的，根本沒有希望進入英靈殿的勇士。” 　　冰霜巨人這時開口：“索爾，這就是這次我們齊聚一堂的原因，人間已經變了，就算是我們熬過了千年時間，等來了原初物質，但是需要克服的第一關，就是這群明人！”